雪微于是就看着闻蛮迅速整理了起来。
闻蛮比划了半天, 这么大个房间,床垫就堆在他床边不远的地方,边缘靠墙, 另一边就是落地窗,地理位置非常好。
雪微象征性地问了一下:“需要帮忙吗。”
他人还坐在床上没动,捂在被子里没有动,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他本来以为闻蛮会客气一下, 没想到闻蛮立刻把他抓来帮忙:“过来帮我塞被子。”
雪微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只能硬着头皮去帮他塞被子角。
五分钟后。
闻蛮皱起眉思考:“怎么有线出来?”
雪微跪趴在床垫上,思考了半晌:“不是出来的线吧, 我们装反了, 那是固定被子的绑线吧。”
闻蛮:“。”
闻蛮:“算了,就这样吧。”
他不是很用心地鼓捣好了他的地铺——围着窗下的空地,做出来一个窝。淡黄色的羽绒被堆在上面, 显得松软舒适。
闻蛮拉了一个插线板过来,依次放好台灯、充电线、游戏本、零食桌、毛绒小毯子。又往零食桌里依次塞了薯片、泡芙,又在乳胶枕旁边放了一只看起来很柔软的大白鹅抱枕。
雪微:“。”
雪微瞅着他的窝,感到闻蛮这个窝实在是非常舒服,但是他稍微按捺了一下, 暂时没有动。
闻蛮铺好地方后,说:“我下楼接杯水。”
他刚转过身, 雪微就热心地说:“我——帮你看看你的床单塞好了没有?”
闻蛮应了声, 随后开门出去了。
雪微得到了这位闻大洁癖的允许,立刻飞扑上这个窝——他左看右看, 觉得晚上不如让闻蛮睡床, 他来睡这个窝比较好。
雪微正准备打滚的时候, 门“咔哒”一声又开了。
雪微立刻停止了滚动,趴在窝里抬起头,和闻蛮遥遥对视。
闻蛮站在门口,眼神有点无辜:“我……忘记拿杯子了。”
雪微仍然没有动——保持着石化状态,他正在思考怎么得体地再找个理由,解释自己在闻蛮床上滚的这件事,闻蛮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柜子里的零食你可以吃,吃完要是有空的话,再帮我插一下手机充电头?”
雪微立刻接受良好,他表示:“我是准备帮你插一下充电头来着。”
“好,谢谢你。”闻蛮温和地说,态度中看不出任何异样,他拿了杯子又下去了。
雪微像是获得了允许,立刻再度在这个窝里滚了一个来回,随后起身帮闻蛮给手机充电。
闻蛮的手机是消息亮屏模式,雪微刚一拿起来,就看见上面横着一条消息。
【妈妈】:“那你追到手没有呀?”
消息稍纵即逝,雪微第一反应就是看到别人消息不好,给他熄屏了,随后插上电。
插完后,雪微陷入了沉思。
他裹着小毯子摸到墙角里坐下,又摸了一包薯片,但是神情沉肃下来,还在想。
闻蛮在追谁?
原来他已经有在追的人了。而且说不定已经谈婚论嫁了,看样子已经跟家里人都说过了。
他说不上为什么,在此刻有一些微微的……失落。
不过这个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闻蛮提着一壶红茶和小蛋糕上来了。
“正山小种,过来喝。”
闻蛮并了一张小茶桌过来,这个窝立刻显得更加丰满了。雪微和他肩并肩盘腿坐着,提出装修建议:“还差一个游戏机。”
闻蛮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台游戏机:“这。”
雪微:“……”
还挺齐全,像个叮当猫。
雪微埋头吃蛋糕喝红茶,说:“你这里不仅可以当地铺,还可以当下午茶的地方,可以命名叫茶窝。”
“那到时候我搞个牌子,烦请你为我题字了。”闻蛮说。
雪微只当他瞎说,嗯嗯应了。
“晚八点大家出去聚餐,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你要是想睡觉就关灯。”
闻蛮说。
雪微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这点时间说干什么好像都有点来不及,他也没想出来:“就玩手机吧,不睡觉。或者我想借你的游戏机玩一玩。”
“好。”
闻蛮把游戏机递给他,还有VR眼镜。雪微有点晕VR,进了一款探索游戏,视线都不能多转。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加热杯垫运行的嗡嗡声。
他只感觉到闻蛮在旁边盘腿坐着,正在戴着耳机看电脑,过了一会儿,雪微晕的受不了了,停下来靠后躺着,却不摘VR眼睛。
他小声问:“你在干嘛?”
闻蛮说:“嗯……聊天,看视频。”
“噢。”雪微又开始动起来,在游戏视界里头晕脑胀地找路,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八卦道,“和女朋友啊?”
“嗯?”
闻蛮那边回答得很自然,声音淡淡的,“你给我发一个女朋友。”
雪微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嘀咕:“你肯定有女朋友了,秘密保护起来不让媒体知道,所以连我们也不告诉。”
“谁说的?”他听见闻蛮又在轻笑,“谁传这个谁就给我发一个,发不出来就拿自己给我抵。”
雪微飞快地甩了一个锅:“小胖说的。”
“小胖不要。”闻蛮轻飘飘地说,“你可以。”
雪微耳根立刻就红了,游戏里撞了一下树:“我没……”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闻蛮伸手替他摘下VR眼睛,雪微头晕眼花地抬起头。
他头晕,视线还没对上焦,一双眼清透又凉薄,氤氲水光,漂亮得让人心头一跳。
闻蛮放轻了呼吸,轻轻靠近了他,将自己的耳机分了一只给他,再将电脑挪过来。
电脑上播放着一个剪辑视频,高清,饱和度调得很高,入眼就是绚烂的金纸和赛场选手台,画面正好停在雪微戴着耳机低下头,修长的眼睫微颤,下一个画面切换到闻蛮在观众席上抬起头,眼底温柔如星。
再下一帧画面,闻蛮带着他一前一后,走上抽签台,雪微展开抽签卡,没有表情,而闻蛮正侧身凝视着卡面,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画面闪回从前,十七岁的闻蛮第一次站在国内观众台上,笑意微冷。
游戏画面,雪微一把M82A1穿透草叶与迷雾,右上角瞬间跳出四个击杀提醒,迷雾收回,枪口倒转,火光闪回,两年前,闻蛮一把M82A1吞噬迷雾,锦标赛中一杀四击穿全队,场上欢呼声不断,金纸飘飞。
他们在赛场顶峰,意气风发,视线交汇。
视频名字叫【Pretty/Now 你是我新的星星】
配乐是一首情歌。
这个视频播放量已经破百万了,闻蛮屏蔽了一部分弹幕,只留了不太遮挡视线的部分。
“太配了!就这一个字太配了,神仙颜值,神仙氛围感!”
“太宠了,闻蛮真的太宠了,走到哪里跟队到哪里。”
“虽然是拉郎但真的好好磕,闻蛮那个眼神,啧啧啧……老神和新星就是这么好磕!!!”
也有人说风凉话:“指不定就是下一个潘多拉,指望Pretty有感情,做梦吧,他老国家队的队员都能放弃,现在别看新星炙手可热,明年说不定赛制一改又被抛弃了。”
“这哪能一样,双狙CP正主就没发过糖好吗!双狙那边已经磕成BE意难平文学了,我们这边是正主天天亲自发糖好吗!你们看双狙时代Pretty辟谣辟得那叫一个勤!!”
“所以这个CP叫什么!”
“还没定。”
雪微塞着一边耳机,看着闻蛮电脑的内容,浑身已经烧得没法看闻蛮了:“这个……你……我……”
“你不知道?我好久之前就注意到了。”闻蛮的语气很平常,甚至带着一些感兴趣的样子,“他们怎么还没定下来CP名。我看超话人数都已经很多了。”
雪微:“。”
雪微有点恼羞成怒:“你别、别、瞎起哄,可以吗?”
闻蛮没有回答。
雪微看向闻蛮,发觉他在很认真地看着屏幕,或者说——看着弹幕。
很多人写小作文会写成不滚动弹幕,红字长长的一大串。
“我真的建议不要瞎代入了,赛场就是赛场,Pretty是没有队友情的,他眼里只有赢,每个队友都是被他利用,有用时抬上来,没用时直接抛弃,Now年纪明显还小,不要瞎嗑耽误小朋友好吗!我们孤狼粉也并不希望他只靠着炒CP出名而不是打比赛出名。”
“老国家队粉,Pretty一生黑没解释的。”
闻蛮轻轻按了一下键盘,快捷设置屏蔽了所有弹幕,他才回神似的,转头看了雪微一眼,轻轻说:“这歌还不错。”
雪微看着他,又回头看歌名,似懂非懂地说:“哦……”
他想了想,飞快地安慰闻蛮说:“别人怎么说的,你不要在意,起码老国家队的人里,我还在。我的Ice账号也快要解封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双排。”
闻蛮没什么表示,他凑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
八点一道,另一边响了休息铃,风雷一行人打电话过来,让他们下去汇合。
雪微裹好羽绒服围巾,跟闻蛮一起下去了。
聚餐的成员就是他们首发阵容和教练组。
雪微好奇地看向风雷:“你们在干什么?复盘吗?”
“复盘。”小胖坏笑着说,“主要是提炼出我们的精彩操作,给其他队员上课,所以我们没叫你。我和风雷还有需要学习的,雪总以后多关照。”
闻蛮在场,雪微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哦。”
聚餐地址离电竞园不远,闻蛮单独开车带雪微。
雪微没想到的是,好久没有出现的knife居然也在C城,闻蛮特意绕了个路去接他。
大雪天,knife冻得跟个傻逼一样上了车,他一边抖落帽子上的雪花,一边操着越来越流利的中文跟他们打招呼。
雪微好奇问道:“你还没有回德国吗?”
“在你们这里挖人,一个都没挖回去,都怪他。”knife指着闻蛮控诉,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他们都说闻队长人格魅力太大,一分钱不要都必须呆在国内……”
“别听他放屁,肯定有收获他才一直赖在C城,签证都补了好几次了。”
闻蛮开着车,一边打着转向灯,一边调高了空调温度:“跟我们一起吃?还是把你捎到哪儿?”
“请把我放到下一个十字路口。”knife显然有点被冻感冒了,他声音瓮声瓮气的,吸了吸鼻子,“这么大的雪天,还这么冷,挖墙脚事业必然成功。没有人会忍心把这么帅气的我扔在雪路上的。”
“有啊,比如我。”闻蛮说,“你只是来蹭车的我就先把你扔这了。下个路口不好开过去,开了就要再过高架桥折回来,还堵车,你现在下吧。”
刀神:“。”
他被扔下了车。
雪微有点同情地趴在车窗上看他,忽而想起来问:“这边没有哪个俱乐部吧,他在挖谁?”
冻死一个刀神,挖来谁,对欧洲队来说才划算?
起码也得是闻蛮那个级别的。
前方红灯,闻蛮轻轻刹车,声音温和:“你认识。”
*
另一边。
刀神重新叫了一辆车。
司机看这个外国傻帽也不想认识路的样子,关切地问他:“您知道路吗?这里头就是巷子了我开不进去,这么大雪天您要是出什么事记得叫警察,我们中国的报警电话是……”
“110,俺知道。”knife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夹东北腔,“这地儿我来过两次了。今天应该能成。你们中国管这个叫三顾茅庐。”
这个地段是老城区,C城寸土寸金,这片房子都很老旧了,基本都是每家每户三代往上传下来的。
破旧,但有钱。
Knife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目的地走去,正走到一个巷子外,迎面撞了一个人——对方正推开院门出来,应该是想倒掉茶水。
那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皮肤苍白,碎发未尝,长得有些淡,但是眼睛细长秀气,透着一种文雅。他身穿一件烟灰色的毛衣,显然刚从暖和的室内出来,袖子挽上去,露出细白的肌肤。
Knife匆忙之中只记得抬眼打招呼,他灿烂的笑着:“你好,我又来了。”
“是你……您又来了?”青年看见他,显然也有些无奈,“我不打游戏了,我现在有工作,技术也下降了,不会再回去的。我想我们上次会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们更看重战术和意识,而且我找到了你的新ID,你前几天还在打游戏,反应力和敏捷度没有任何下降。”
knife眼底透着一种天真的锐利,“我想上次我的中文还不是很好,可能有些地方没有表达好,所以再来找您。”
“我看到您的ID是诗人,你是喜欢写诗吗?最近我也背诵了一些古老的中国诗句。”knife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本子,认真地念,“床前明……”
青年:“。”
青年放下手里的茶壶,摇了摇头,唇边却挂上了一丝笑意:“您请进来吧。外边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