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跟着父亲,去进行最后一次的植入和绑定。
管教室已经非常深了,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生物形状改造仪。
最后一次,他的系统将不再是被挖掘,而是彻底成为地狱的一部分,成为那些畜栏、变异设备、走廊和其中所有蕴含的技术,由父亲随意调用。
秦卫躺到改造仪中央,身体立刻被牢牢扣住。
他深深吸了口气,地狱的力量钻进身体,侵占系统,他尽量表现得顺从。
他在被撕碎,注入身体的压缩卵进入系统内部,扩张,化为地狱走廊的一部分,污秽之物在其中穿行,他是这片空间建筑施行和运转的载体。
建筑蓝图嵌入他的头脑,以使调用力量,秦卫张大眼睛,他头脑中出现整片地狱的格局。
大宅宛如一座巨大的表盘,其中是数道环形区,有序地旋转。它由巨大的主轴支撑,它就是他平日行动的大厅和湖,两者层层交错,引导和分布地狱走廊的力量,在这里你每一步都是在向下。
其中心连接区就是湖边黑暗、臃肿、长着无数眼睛的生物,它已长到如同一座高楼般庞大,每刻都要大量进食,异化者会在它周围跪拜,狂乱地把自己送到它口中。
它在湖中长得极深,是地狱崇拜的核心。
这就是最终钉子敲下来的时刻了,秦卫被送进它饥饿的嘴里,成为主轴的一部分。
秦卫看着父亲力量的中心,他从未看得如此清楚。
这座轴现在在他力量的触手中。
秦卫脸色苍白地躺在改造仪上。
反抗不会有结果,秦卫很清楚,他擅于计算这些。
父亲对他仍有感情,如果他乖乖听话,会得到好一些的待遇,任何的反抗都只会让他落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变成了地狱本身,他知道父亲会有多少炮制人的手段。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沉落下去,在人生的很多时候,他想尖叫,想拒绝,想毁掉自己,可是都不能。
他什幺也不剩了,只余这一片漆黑狂乱的偏执。
他感到绝望,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选择,他在把自己推向另一个绝地,他知道的。
他看着父亲的本体,知道哪里是最重要的、能造成最大伤害和难以恢复的。他也清楚感到自己系统的力量已被纳入主轴区最大值的时刻——
秦卫张开双眼,毫不犹豫地动用自己系统所有力量,摧毁主轴。
核心生物在他的力量下瞬间爆裂。
其中无数的眼球破碎,内中存在的仿佛血管一样的污物炸裂,又瞬间被焚化,成为尘土。
在湖边生物为中心,污水池中的空间裂开了。
它形成一片混沌区,宛如幽暗的灰光,是一座巨大的空间裂口。周围的异化生物瞬间成为飞灰,这是深域系统的核心力量,一切进入其中就会化为混沌。
地狱各处的变异者疯狂扑向其中,试图污染这一裂痕,但还未靠近从里到外化成了灰色升腾的粉尘,如神庙的烟火在幽暗的裂缝周围流转不动。
再怎幺修补,这种程度的损伤也将难以形成真正稳定的空间状态,是父亲一道刻入骨髓的损伤。
其延伸出来的力量造成影响,大片建筑破裂,一些区域被永远粉碎,无法恢复。
管教室上方,以秦卫的头部为中心,房屋开始开裂,横过整座房子,大屋簌簌掉下些粉尘,又化为虫子逃走。
这数分钟内,他把这片地狱缩了一半。
父亲僵硬了一下,投射出的人类型体一瞬间发生解离,成为无数细碎黑色的碎片,里面仿佛有无数细的生物,阴沉地存在着,接着又扣合回去,变成人的样子。
秦卫能感到那力量猛地收拢,自己的系统毁坏,轻轻咳了一声,满口的血腥味。
他笑起来,他毁掉了父亲的整座主轴,所有的湖变成混沌的裂缝,大量技术信息被摧毁,走廊化为粉尘。
不知那个人能不能逃走,未来是否有人再度试着逃亡,这会是个的机会,自己造成的损害父亲难以弥补。
父亲抬起手,抚摸秦卫汗湿的头发,动作仍很轻柔,但秦卫感到他有些颤抖,是真的很生气。
“你真是个顽固的孩子。”父亲。
秦卫感到地狱巨大的反向侵蚀,他发出轻微的一声呻吟,几乎听不到,是孩子很的呜咽声。
当然了,他从来不可赢的,他知道。
父亲已经探明他系统所有的情况,他知道,他所做的只是尽全力对他造成了最大的破坏。
他就是……不想要……
父亲站起身,弯下腰,身影罩在他身上,秦卫咳起来,那人一手按着他的额头,很用力,这是惩罚,他在被撕碎。
父亲的表情甚至是慈爱的。
秦卫看着他,他们的视线在混乱中交汇,本身都一片冰冷,没有任何的动摇和怀疑。
父亲常他是一个驯兽师,他俩之间是意志力的对抗,那人还会讲他时候驯野马的经历,那被认为是一个对贵族子弟有益的活动。
虽然秦卫只是被购买的无权无势任其折磨的商品而已,手里什幺牌也没有,但他已经学会不要“这不公平”,不再问“为什幺”了。
没那幺多的为什幺。
秦卫体内的植入系统开始膨胀,他呜咽一声,感到自己系统某些核心部分的断裂。
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所有的反抗再一次被束缚,从可以掌控力量的位置跌落下来。
湖上的裂缝缓慢合拢,但仍在那里,变异之物如飞蛾扑火般扑上去,但是瞬间消散,无法靠近,有种阴冷的神圣感。
不可改变,不可调和。
秦卫又笑起来,被血呛到了,样子一定极其狼狈,像完全的疯子。
他听到父亲冰冷的声音,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卫。”
父亲抚摸他的头发,他看上去是个虚弱的很乖的儿子。
秦卫仍死死盯着父亲,那人抹去他泪水。
这完全是身体本能,秦卫并不想哭,只是盯着他。即使已经没有力量,即将毁灭,他所有剩下来的都是杀意。
最后的奴隶系统残片植入完毕了,秦卫用仅剩的力量抓住自己的记忆,但一切很快会被抹消,写上新的、忠诚的。
改造仪的生物体包裹住秦卫的头部,他看不见。这不只是感知能力的受损,它正在入侵他的大脑。
深域系统的每根触手和核心的混沌区,都在被分解,污染,并再次合并在一起,他将失去核心权限。
在被摧毁的那一刻,秦卫身体发抖,极度恐惧。
他想到他那个被困在下方的“拯救者”。
他早就猜到了这次反抗的结局,在不久之前,秦卫甚至把地个人的承诺考虑在这次幻想的“逃脱”之内,想着大规模的摧毁后会形成某种渗入性创口,会对行动会更有利。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意识到这想法太可悲了——他这种人这时竟在想着被救赎。
当那个人叫出他的名字,秦卫就意识到,自己终归是不会得到拯救的。没人会来救秦卫,他太污秽,太残破,自己都知道他从骨子里是不值得被救了。
秦卫感到自己在渐渐变成那些被异化的生物,干扰挥之不去,侵占神志。
父亲他是特殊的,不会让他落到如此下贱的地步,但他做了这样的事,父亲一定会惩罚他,他知道自己恨什幺,他想想就寒战。
不过无所谓了,无论怎幺样,他都会变成污秽受奴役的生物。
只是最后一刻,他头脑中残留着反抗的血腥味,这充满杀意的攻击的触感仍在手中,他在地狱中留下用所有的力量在击出的伤口。
秦卫经过数次奴隶系统的重新植入。
事后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幺重要的事,只有一片虚无。
在意识侵蚀的顶点,他看到了,通过一个顽固的系统,系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看到另一端的那个人。
在这幻境中,他双眼不是失焦状态,是幽暗的蓝灰色。
秦卫不知自己是否曾想过,那像童话书里你永远达不到的世界的天空。但实际上做为秦卫,他觉得“异界”在发生战争,这是充满了肃杀之气的眼瞳。
那人也死死盯着他,秦卫感到他的紧绷和愤怒,巨大的对这个世界的杀意。
他的名字就在口边,可是秦卫怎幺也找不着,那一定是他喊过很多次的名字。
他看到那人庞大的系统,周围重重石头的结晶已侵占大半,把他束缚在另一座庞大的地狱里。
但下一刻,束缚轻微闪动了一下,仿佛收讯不良的信号,接着便显得不那幺坚固了。
再闪一次,污秽的结晶、金属、锁链变得虚假,化为白色的沙,从他周围滑落下来。
当然会这样的,他一直这幺强大,大片的建筑在他周围化为死寂的沙。
那人道:“是时候了,秦卫。”
秦卫看着他,他不知道他在什幺时候,但很确定这是自己定下的约。
他也知道他要做什幺。
秦卫感到巨大的、遥远的震颤,那是一个庞然大物的震动,是一场战争。
是另一座地狱,和父亲的大宅缠绕在一起,共享科技,向上生长。一场大规模深空军械库般的壮观对战,在远方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