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这场离别酒,喝的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王义齐是被王孟齐给送回去的,剩下人太多了根本没办法,英鸣索性在这家酒店里开了房间,跟服务员一起把人都给扶到房间里,他结了帐,洗了个澡,然后一个人靠在楼道里继续抽烟。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不喜欢选择酒精这种东西。
而是会不停的抽烟。
王乐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就跟凭空掉下来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迹象可循。
那个在石毅口中骂个不停的世界,所有的事都好像掩盖在深海之下,哪里有漩涡,哪里有暗流,外头什么都看不出来,里头却已经全军覆没了。
所谓世事无常,人力是掌握不了最后的发展的。
总觉得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英鸣有点烦躁的叹了口气,把没抽完的烟随手掐熄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然后慢慢走回房间。
王乐和寇京是被服务员架上来的,直接就给放在了一间,英鸣把石毅弄上来的时候,那边连房门都给体贴的带上了,他没办法,只能和石毅睡一间。
人家酒店大半夜也不可能特地腾出来三间房给他们了。
结果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石毅竟然醒了。
不知道究竟清醒了没有,但是人是已经坐起来了,表情有点呆滞,看着前头也不讲话,知道英鸣开门进来都没点反应。
真他妈喝傻了……
英鸣有点无奈,他走过去拍了石毅一下:“怎么了,还不舒服?”
坐在床上的人只是动作很缓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不觉得跟拍电影一样。”
“恩?”
英鸣知道石毅说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鉴于局面太混乱,不知道他指的是那一部分。
结果石毅只是歪了下头:“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家畏罪潜逃了,我喜欢了二十多年女人突然就变同性恋了。”
他前半句话英鸣还在听,后半句话一时没想到差点被呛到,他盯着石毅分不清楚是清醒还是酒醉的表情:“谁说你变成同性恋了?”
“还用人说么?”石毅嘲笑的扬了下眉:“我他妈又不是性冷感。”
他说完还指了下自己:“这里,看见没有?每次看见你就有反应。”
屋里没开灯,英鸣进来的时候没关门,走廊里的灯光从侧面打进来照在他半边的脸上,晃的他表情有些阴郁,石毅那句话说完了英鸣眼底几乎要起火了,他瞪着眼前这个人,忍到最后还是选择退开了一步:“你丫喝傻了,别说胡话。”
石毅没搭理他,径自哼了一声,然后倒回到床上。
他们两个,似乎在下一盘已经被困死的棋。
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出路了,还在自欺欺人的不知道跟谁较劲。英鸣看着床上躺着的石毅是越看越烦躁,但是越烦躁他反而越不想动,在他眼里,凡事都会有个解决的办法,实在没辙的,就顺其自然的去接受。可偏偏眼前他和石毅既没办法解决,也不可能接受。
就这么一直吊着。
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先做出选择。
虽然,其实怎么选,最后都应该是一样的……
石毅第二天醒的时候,英鸣还在。
寇京有事儿,一大早被电话吵醒之后人还没彻底清醒就走了,王乐还在隔壁,英鸣准备等石毅醒了再一起送他俩回家。
石毅人醒了但是头还是很疼,他打了电话叫助理帮他把公司的西装拿过来一套,然后安排了人送王乐先回去,他今天虽然是周末但还有会,幸亏约的时间是在下午,倒是也不至于耽误。
“你怎么样,送你回去?”
粗略的洗了个澡,石毅走出浴室的时候看着英鸣还在,就问他怎么打算的。
靠在床边抽烟的男人只是摆了下手:“你不用管我,我到处逛逛。”
“不回家?”
“恩,暂时不想回去。”
石毅把衣服穿好,套上西装外套:“反正我酒也还没彻底醒,那咱俩随便到处走走吧。”
头发还有点湿,滴进衬衫里头不是太舒服,石毅抽过一条毛巾擦了两下,然后随手丢到旁边:“走吧,这一屋子的烟味酒味,待着人也不舒服。”
他自顾自的做了决定,也没管英鸣到底答没答应,不过基本上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是靠的这层默契,很多时候,一个人把话说出口,是不需要特别征求意见的。
石毅走在前头,交代助理安排好下午会议的文件,然后就站在大堂等英鸣。
后面的人下来的很快。
这个时间相对于周末还是有点早,马路上也没几个人,看着稍微有点冷清,石毅和英鸣是并肩走的,英鸣还是习惯性的走在他的右边,想点烟,发觉已经都抽完了。
石毅看出来他要找烟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我说,你烟怎么还是抽的这么凶?”
以前就说过一次,但是总觉得英鸣最近的烟瘾比之前甚至更大了。
后者只是有点不爽的啧了一声,然后爬了爬头发:“习惯了。”
这一路走下去应该是会有商店的,英鸣打算一会儿遇到了再买一盒,暂时烟瘾上来只能无奈的忍着,双手插在兜里,不是太舒服。
路人行人虽然不多,但是偶尔还是会碰到几个,这么早出门的差不多都是学生,有些小女孩会因为两个人出色的外表多看两眼,然后窃窃私语的谈论着走开,留下几句掩盖不住的夸赞。
石毅听到身后有人说英鸣长得很帅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从侧面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冷淡,只有眉间稍微的皱着,眼底的情绪有点压抑,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他很熟悉的通透。
一般人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估计也就觉得是朋友吧。
事实上,他们本来也是。
只是相比一般的朋友,他们接吻的次数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哪怕仅仅是两次,也足够拿出来炫耀一番得了。
想到这里石毅忍不住笑了一下。
里头有嘲弄有无奈。
他和英鸣自欺欺人的在每次走火之后都假装冷静的继续做这种所谓的朋友,昨天晚上才刚刚说过跟对方在一起会起反应这种话,现在就并肩这么遛马路,幸亏是不可能说出去,不然大概要笑死一票人。
石毅心里很清楚这时候他跟英鸣拉开距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情况更接近于冲动和激情,或者说,是一种很难压抑住的兴奋,一旦距离拉开了,很有可能会平复下去。
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该怎么做,真正落实到行动的时候,却往往事与愿违。
就像刚才在酒店的时候,他的邀约是下意识开口的,甚至在他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话就已经出口了。而说完之后仅仅有短暂的后悔,就发觉自己情感对于这份反悔采取的是无视态度。
原来感情战胜理智就是这种感觉。
自己跟自己穷较劲,搞到最后,屈服的一方依然是所谓的自制力。
两个人走到一家小商店外头,英鸣进去买烟,石毅也跟着进去看了两眼,扫到旁边的彩票机,突然扯了旁边的人一下:“英鸣,你买过这个么?”
英鸣付完钱很自然的就点了一根抽,抽了两口才回过头,然后摇摇头:“没有。”
他从来不是投机主义者,更不相信有天降横财。
或者说,他的概念里,平白得来的未必就是好东西,后续的麻烦只是很多人看不到而已。
石毅倒是很有兴趣的掏了钱,然后跟商店的老板说:“我买个号。”老板一边应着一边打开电脑,在输入号码的时候问石毅:“选四位号吧,最后四位。”
前头的都是固定的,因为是小注彩。
石毅看英鸣:“你说个号吧。”
英鸣一愣:“不是你买么?”干嘛他来选。
但是石毅只是笑笑:“我这人一辈子没赌运,你随便说个号吧,本来就是试试玩的。”
他这么一说,老板询问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转到了英鸣身上,后者皱了下眉,最后还是报了四个数:“2401。”
老板应声给输入进去,然后把票打出来。
石毅犹豫了一下:“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不久前才刚刚听到过。
旁边英鸣扬了扬眉帮他解惑:“我电脑密码用的也是这个。”
他一说,石毅就想起来了,他点了点头,然后终于把上次想问但是没问的话问了出来:“不过这四个数字好像哪儿都不挨哪儿吧,为什么你会用这个做密码?”
一般来说,私人密码都是有特别意义的数字,要么好记要么就比较特殊,这种看起来有点像随机凑在一起的。
英鸣刚好接过老板递给他的彩票,听到石毅这么问就笑了笑,借了根铅笔,然后在4和0之间画了两个点。
“其实,2401是个时间。”
石毅凑过去看了一眼:“24点01?”
这什么时间?
英鸣抽了口烟,视线也落回了那四个数字上:“过了24点,就是明天了……”
日与日之间的重复,是一直到生命终结都不会停止的。那是一种接近于刻板一样无法动摇的客观存在,你只能一遍遍的去重演,然后一遍遍的去回顾。
那种他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呆滞的看着床头数字表过日子的时候,就是对这种机械性的重复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直到某天他睁开眼睛之后,下决心要走出消极的低谷。
这几个数字别人或许看不明白,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石毅看着那四个数字,捉摸着英鸣那句话,越看越想笑。
他想起了之前英鸣在小剧场哼的那个调子。
那首被他起名叫做明天的小调子,跟这个2401,微妙的重叠出了一个英鸣的形象。
该说,他们两个骨子里本来就是一样的东西么?
还是说,这种理解,是接近于共振般从他们身体最深处发出来的嗡鸣。
总是不经意的,就撞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个2401,有几个人猜出了意思呢?
^_^
当初起这个名字,是在确定了这篇文的人设和背景之后。正如我之前说的,我想写的不是这个圈子,而是这里头的人,这群人,对于自己的生活是有追求的,他们有目标,有动力,也有能力,但是,具备了这些,却也有各自的瓶颈和问题,想要跨过去,可能要经过很多的事,也可能要付出很多的代价,关键的是他们是不是愿意去为之付出,或者说,他们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去付出。
2401,其实代表了我对这篇文的理解。
——生活的磕绊是永无休止的,然而明天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