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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王乐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包括石毅。

他早上去上班的时候王乐还没起,等他晚上再打电话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接了。

他家里的事,后来石毅问了他舅舅。

虽然没有给他解释的太清楚,但是语气已经算是默认了。

“王家的问题牵扯的比较麻烦,你不要打听太多。”这是忠告也是提醒了,石毅当时皱了下眉没有继续追问,挂掉电话的时候,王乐在他对面苦笑了一下。

这几天,他们两个断断续续聊了很多。

可能是彼此长大之后,说话最多的一段时间。在石毅印象里那个凡事不多做考虑,只凭着自己的想法做事的玩伴,似乎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成长了不少,家里出事显然给了他很大打击,但是王乐内心要比他表现出来的坚强。

至少,对于自己将来要面对的东西,他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了。

而除了石毅,他没有再跟任何人联系过,包括英鸣和王义齐。石毅问他要不要把英鸣他们再约出来的时候,他很直接的拒绝了。毕竟王乐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从哪个角度都不适合跟其他人接触太多,而英鸣和王义齐对他来说,就像他过去的生活一样,一夕之间就变得很遥远。

“阿毅,真的是要到了那种时候才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会重要的过家人。”

他们这样的家庭和环境,坦白说,因为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太少,所以其实感情的维系并不密切,说白了,就是感情压根就不深。能够回忆起的所谓童年,对保姆司机的印象大概还要超过对他的父母,那种感觉说出来觉得太冷酷了,却是很实在的感受。除了平时住在一个屋子里,家人的概念,更像是书本上所写的定义,就是自己的血亲,是给自己带来生命的人。其他那些所谓的关怀,亲情,都显得比较远,或者说,太虚了。王乐曾经宁愿在外头跟着一群不良少年做跟班都不愿意回家,还是石毅知道以后把他硬拽回家的。

他们彼此都没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感情,足以代替那份亲情上的寂寞。

所以,王乐一直觉得自己对家的理解是很虚伪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是偏向喜欢男人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开心。跟家里出柜,闹的鸡飞狗跳,这个过程很痛苦,却也诡异的有一种很诡异的兴奋,说出来的话外人大概很难理解,那种扭曲心态下的存在感。

但是,这一切在他听到他妈哭着告诉他,他们的未来可能都要生活在一种不确定的惶恐中时,都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真正放在你面前选择了,结果其实一目了然。

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回来,让王乐介意的轮不到英鸣或者王义齐,他只是觉得自己要亲口告诉石毅,这就跟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陪在自己家人身边的感觉是一样的。

就像动物迁徙一样,是生活的习惯,是一种本能。

石毅虽然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乐走了,真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是一时愣住了。

以后大家还有没机会再见,谁也不知道。

他所能回忆起关于王乐的部分多数都是与麻烦相关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即便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却从来谈不上交心这两个字。因为他说的东西王乐都无法理解,而对方所执着的东西,在他看根本不值一提。

觉得大家就是这样的关系,因为理所当然的熟悉所衍生出的同伴。

直到现在分别了,石毅才发觉原来不止是王乐一直以来把他看做了亲情中的填补,他们从小相交的这么多年,那种点滴的东西,也早就形成牵绊了。

突然发觉自己的家里充斥着一种让他很排斥的陌生,石毅皱了下眉没有进屋。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维持着同平时一样的生活,甚至会让他有一种背叛了王乐的罪恶感。

没有什么逻辑的,就是让人难受。

开着车在路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城市的交通在这个时间堵的让每个人暴躁,

石毅靠在车窗边上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一望无边的尾灯长龙,没有任何的表情。街道没有任何改变,周围的一切也没有什么特别,反正这个世界的节奏就是如此,你愿不愿意,都只能随着时间的推进往前走。

人虽然开着车脑子里却诡异的空,等石毅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开到英鸣家门口了。

对方开门看见是他,侧身让了一下:“进来吧。”

英鸣在打拳。只穿了一件运动的背心,胸口全是汗,头发也因为被汗沾湿了,喘息有些急促。石毅坐下之后他把拳击手套给摘了,然后抹了一把满头的汗,随手打开冰箱:“喝什么?”

石毅看了他一眼:“酒。”

什么话都没说,英鸣把冰箱里和酒柜上所有带酒精的全拿了出来,往茶几上一摆:“自选。”

沙发上的男人直接开了瓶白的。

倒满了一杯抬起头:“不陪我?”

石毅的语气其实有点冷,简单的三个字,明着听是邀请,里头却带着一股挑衅。

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身上压着火,心里却全是烦躁和低落。他很清楚自己就不该来找英鸣,因为只要他不来找,英鸣绝对不会去主动找他。他们两个人其实就像两棵已经着了火的树,凑到一起其实是自取灭亡,顺带还要扯着对方陪葬。

可是他理智很清醒,偏偏人不受控制。

就如同傻缺都知道现在这个仓库里需要的是冷静和距离,而不是酒精这种加剧杯具进程的东西。

石毅抬头看着英鸣,那种眼神像是恨不得直接把眼前这人给看穿了,甚至扫到英鸣身上,都带着一种刺痛。

换了是其他人,或许这时候最明智的做法是放任石毅自己去疯。

又或者,从最初就不该开门。

但是英鸣只是又擦了下脸上的汗,然后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石毅的视线一直紧紧的黏在他身上,看着他坐下,看着他倒酒,看他倒完了不动,然后石毅自己沉默的喝了一口,盯着英鸣也很慢的举起杯子,在他算是逼视的目光下喝了半杯。带着自己也搞不懂的情绪,石毅满意的笑了笑。

他一杯酒倒头干了,就又续上。

这个过程他重复了很多次,其间与英鸣没有半句话的交流,两个人都喝得很沉默。石毅喝一杯,英鸣就跟一杯,两个人算得上是区别的,只有英鸣喝得没什么表情,石毅却一直没有把视线从对面的人身上离开。

这一瓶酒喝完了,石毅点了根烟。

“王乐走了。”

屋子里弥漫开得酒精味道配上烟味,扩散成浑然的一股糜烂气息,英鸣眯了下眼睛:“恩。”

“他跟我说,很有可能,大家以后再也见不上面了。”

石毅的话说的像自言自语,他一边抽烟一边很慢的靠在沙发上,看着前方的一个点,眼神没有焦距:“你说,再也见不着面了,是不是就跟死了差不多?”

英鸣皱了下眉:“别他妈的胡扯!”

然后他旁边的人转头看他:“英鸣,要是有一天,咱俩也是再也见不着面了,你会怎么样?”

他问得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两个人周围只有沉默。

后头烟圈儿蹿上英鸣的饭桌弄倒了果盘,噼里啪啦的一阵声音,石毅和英鸣却谁都没回头看一眼。

过了很久英鸣才开口:“干脆忘了。”

四个字,简单干脆。

石毅一边抽烟一边乐了,他看了英鸣一眼,嘴角的弧度扯出来没什么温度,他沉默的去开了另外一瓶红酒,把英鸣的杯子倒满了然后举起来递给他:“你丫牛逼,我敬你!”

英鸣接过一口就给灌完了。

但是这杯敬酒,石毅却不肯让他这么容易喝完。

他就像失去理智一样的一杯一杯续,然后看着英鸣面不改色的喝,石毅这根烟还没抽完,这瓶红酒已经见底了。

如果有人能够描绘出石毅现在的心情,大概会画出一个沙漏。

但是漏的不是沙粒,而是石块。

一个一个的往下砸,越砸就越沉,每掉一块,就会发出那种破裂的摩擦声,就跟你使劲碾着一块碎玻璃一样。那种动静很歇斯底里,象无数声细微的声音纠结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石毅一瓶酒倒干了就去开第二瓶,英鸣也点了一根烟,看着石毅开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重越来越冷,他也不吭声。

不过这第二瓶,石毅是自己喝的。

他连酒杯都懒得用,直接对着瓶口喝的,漏出来的红酒沿着他的下颌线条往衬衫里洒,很快就渲染出一片不怎么雅观的紫红,英鸣皱了下眉,看石毅一口气灌完了一整瓶,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石毅用力很猛的把空瓶砸在茶几上,并没有碎,但是那声动静在空旷的仓库里造成的效果不辍于直接把这瓶子砸地上。

英鸣觉得自己有病。

大半夜的,他把这人搞到自己家里来砸自己场子。抽了两口烟,英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胸口蹿上来的那股邪火,他看着依然攥着酒瓶不撒手的石毅:“石大公子玩够了么?”

石毅转过头:“你真忘得掉?”

他俩这句话哪儿都不挨哪儿。石毅问完了皱了下眉,他带了点疑惑的往英鸣那边凑,又问了一遍:“能忘了?”

英鸣皱着眉抽烟,没理他。

提问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的沉默,石毅的视线依然是带着压迫感的锁着英鸣,看了很长时间后,石毅笑了一下:“英鸣,你丫就是个孬种。”他语气很得意:“不仅是个孬种,还特喜欢装孙子!”

对面的人纹丝不动。

石毅说完了英鸣,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不过,我也是个孙子!不仅是孙子,还他妈的是混蛋,畜生!好好的正常人不当,偏要去做那种不正常的,人家有背景,都恨不得踩着自己亲爹的肩膀往上爬,多得是人呐喊助威的,说那是叫光宗耀祖,我就非要跟我老爸对着干,他想让我当兵,我就不当兵,他想让我从政,我就不从政!我去做他最看不起的商人,没日没夜的就为了那么几个合同。他想让我赶紧找个女人结婚成家,我也不,我不仅不找,还他妈的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人还是我哥们儿!”石毅皱起眉:“操!你帮我顶过罪,替我戴过手铐,我为了你废了一只眼睛……我他妈的怎么能喜欢上你呢?”

最后一句话到底是问英鸣的还是问自己,问得人已经分不清楚了。

石毅觉得英鸣刚才那句骂对了,他今天就是疯了,脑子里连半点理智都没剩下,整个人就象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一样,张牙舞爪的狼狈,挣扎到最后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后头是悬崖,掉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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