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林错觉【33】

然后,徐辉关上车门,朝他走了过来。

纪征把车门上锁,藏着军刀的右手保持不动,左手拿出手机迅速了设了两个闹钟。

他刚设好闹钟,徐辉已经走到他车门前,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纪征借着放车窗的动作朝他掠了一眼,看到他离车门半米远,给自己留足了缓冲带,右手更为明显的藏在了腰后。

车窗徐徐放到底,纪征面带微笑看向徐辉,道:“挡你路了是吗?对不住,我车里的蓄电池电路出问题了,倒车可能会熄火。”

徐辉闻言,往没有开灯的车头看了一眼,似乎在思考蓄电池电路出问题是不是他不开车灯的原因。

徐辉黑沉沉的眼睛里闪着一圈冷锐的白光,他看了看吉普车的车头,然后看着纪征,掀开唇角欲说话,被纪征预设的闹钟铃声打断。

纪征抬了抬手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说着关闭了闹钟,把手机放在耳边,微微侧过头道:“到哪里了?我在独山公路第七个弯道。”

纪征放下手机,看着徐辉笑道:“先生,你车上有没有工具箱?”

徐辉用左手扶着车顶,盯着纪征的脸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脑子里回溯他的脸。

纪征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躲避,还能泰然自若地偶尔抬起手腕看看手表。

和徐辉僵持了不到半分钟,纪征设好的第二个闹钟响了。

他拿起手机道:“你从115路牌下来,我就在前面二十多公里的地方。”随后他假装挂断电话,对徐辉道:“不麻烦了,我朋友马上就到了。”

徐辉的脸上从头至尾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睛里一直闪着邪秽的光,远处的高速路口仿佛为了印证纪征的话似的,远远有车灯漂浮在深沉无边的夜里。

“回去吧,前面路险。”

徐辉的声音沙哑,阴冷,低沉,像裹着寒风的一把刀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藏在腰后的右手始终没有放下来,然后他最后看了纪征一眼,回到车上,驾车从纪征的吉普车旁开了过去。

纪征从后视镜里看着桑塔纳顺原路返回,汽车尾灯越来越远,像消失在夜里的两盏幽火。

他眼前还漂浮着徐辉看向他时阴鸷的眼神,当时他敏锐的察觉到徐辉对他起了杀心;徐辉本想杀了他。

或许是他假装打的那两通电话成功暗示了他有朋友即将赶到,此地不是一个杀人的完美现场,就算他一枪打死他,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尸体。所以徐辉才放过他。

他虽然从徐辉枪口下捡了条命,但跟踪徐辉的计划也到此为止。

纪征把藏在袖子里的军|刀放在驾驶台上,打开车灯沿着公路继续往前开,播出夏冰洋的电话。

夏冰洋正等他电话等的心焦,仿佛和他共同经历了刚才惊险般立即就接通了电话:“出什么事了?”

纪征只云淡风轻道:“徐辉发现我了,或许我还没有暴露,但是他已经有所警觉。刚才他调头回去了,我只跟到第七个拐道。”

夏冰洋先低声念了一句‘没事就好’然后道:“没关系,我们慢慢往前搜。”

说的轻巧,三百多公里公路,无边的旷野,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夏冰洋打电话回队里调集人手,吩咐分路搜索的几队人马依然按照原计划搜寻徐辉,毕竟他无法笃定徐辉在六年后是否去了个六年前一致的地方。

他打电话回局里的时间有些长,并且一直没有挂断纪征的电话,挂了局里的电话,转到和纪征的线路恰好听到纪征低声道了一声‘奇怪’。

夏冰洋警觉地问:“怎么了?”

那边,纪征把车停在路边,又把车灯开到最大,两束远光灯远远的投射在东南方旷野一个小小的山坡上,那山坡本是葱郁的绿色,但在夜色下现出凝黑的色彩,山坡前竖了一块天然的巨石,石头的形状很有特点,像一个跪伏的女人。

纪征借着车灯远远地望着山坡,和山坡前的巨石,皱眉道:“这个地方,我好像见过。”

夏冰洋没听清:“什么?”

纪征倚在车头抱臂沉思,忽然,他想起来了,肃然道:“冰洋。”

“嗯?”

“你在什么地方?”

夏冰洋看了看导航,道:“第五个拐道。”

纪征望着那处山坡,不禁加急了语速道:“一直往前开,开到第七个拐道,那是一个险弯,过了险弯再往前开一公里左右,公路西南方向有一个山坡,那个山坡前有一块巨石。我怀疑那里就是徐辉的目的地。”

夏冰洋当即加快车速,一心二用扫视公路西南方向的旷野:“你怎么知道。”

纪征站在车头旁,在灯光与黑夜交织的光影里露出一抹微笑,道:“我在徐辉家里看过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照的就是独山公路,照片里就有这样一处竖着巨石的山坡。就在刚才我想起来了,那张照片左下角有拍摄日期,就是11年7月21号。”

纪征话音未落,夏冰洋已经加速赶到了第七个拐道,几乎以直角拐过险弯,娄月连忙拉住车顶扶手:“慢一点!”

夏冰洋拐过险弯,借着微明的夜色和灯光,一眼看到了远处山坡的轮廓。

娄月抬手指着路旁的草地:“那里有新鲜的车辙印!”

夏冰洋当即开车下了公路,行驶在旷野上,关掉车灯,仅靠着微明的夜色驶向那处虚影般的山坡。

他还想对纪征说点什么,但听到蓝牙耳机里死一般的沉寂,才发现电话又因为信号问题被迫挂断了。

他把耳机取下来扔在一旁,在旷野中飞速驶向山坡。

离山坡越来越近,山坡前的一块巨石也逐渐清晰,娄月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石头东边好像停着一辆车。”

此时他们距离山坡只剩下不到几十米,一辆轿车的轮廓隐隐约约浮现在地面之上。

忽然,一道闪电从南向北割碎漆黑的云靉,天空砸下一声惊雷,紧接着下起豆大的雨点,雨点越下越急,转眼变成瓢泼大雨。

借着雷雨声的掩护,夏冰洋打开车灯,加速马力飞似的朝山坡冲过去。

警车在草地上掀起一道泥浪,随着一声急刹车停在巨石前。

夏冰洋跳下车甩上车门,撩开外套下摆从后腰拔出手枪,双手持枪走到停在几米之外的黑色轿车,借着天上的一道闪电迅速扫视车内,朝娄月大喊:“车里没人!你从西边找,我从东边找!”

娄月一边答应着一边推|膛检查武|器,随后一头钻进了黑沉沉的雨夜里。

山都是远小近大的自然创造,绕着山坡脚下走一圈,也有几百米的路程。

夏冰洋一手持枪,一手拿着警用手电,扫视着周围,淋着暴雨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手电射出的一道光像一条银蛇般在草地里钻来钻去,忽然撞到一束躺在草地上,被雨淋的糜烂的百合花。

夏冰洋朝那束花跑过去,把灯光从草地上移到半空中,飞快扫视了一周,一道人影在光影里闪过,转眼间跑到山坡背面。

“站住!”

夏冰洋拔腿便追,拿出步话机大喊:“发现目标,赶快回到停车的地方!”

但是步话机亮起了绿灯,显示没有信号。

夏冰洋顾不得其他,追着那道人影狂奔,但还是晚了一步,黑色轿车从山坡北面冲出来,似在贴着地面飞行,飞快地驶向公路。

娄月和他同时到达停车的巨石前,娄月问:“徐辉在哪儿?!”

“你留下看守现场!”

夏冰洋过多解释,跳上车驾车追在黑色轿车后面。

黑色轿车冲上公路,贴着地面急速往前飞驰。

夏冰洋紧随其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步话机想要联系被他分派出去的几组人马,但是步话机浸了水导致短路,夏冰洋狠狠摔了几下,只甩出几道水珠。

他把步话机扔到一旁,双眼紧盯着前方如巨蟒般在黑夜里窜行的轿车,拿出手机把电话打到了技术队。

郎西西立刻接起电话:“夏队。”

“联系行动组,把我的位置发给他们,快!”

交代完郎西西,夏冰洋把手机一扔,狠狠拍了一下喇叭,把头伸出窗外朝狂奔的黑色轿车大吼了一声:“停车!”

他的声音被风雨层层阻隔,依然高亢有力。但是徐辉非但不停车,反而再次提速,轿车车尾受湿滑的地面影响,猛地往右一摆,随后提速飞驰。

夏冰洋拔出手|枪,伸出窗外朝着夜幕鸣枪示警,一声枪响回荡在雨水沸腾的旷野。

徐辉被那枪声狠狠震了震,但是他绝不会束手就擒,他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逃亡的路上,于是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继续以找死的速度往前冲刺。

再次拐过一道急弯,前方横跨东西的高速公路上的路灯像一道道曙光似的刺在他眼里,他盯着高速公路,似乎冲出独山路,就能摆脱夏冰洋的追击。

他眼里只有漂浮在遥远的夜里的那一排朦胧的灯光,被警察追击的恐惧又紧紧尾随着他,让他心里极度的紧张又惊恐,所以当他看到公路中间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时,他被狠狠地骇了一跳。

车灯与黑夜的交错间,一道漆黑的人影似乎在雨夜里凭空出现,那人站在公路中间,面朝他着的方向,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像是一抹黑色的幽灵。

徐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毛孔瞬间炸开,因为极度惊恐而恍惚了一瞬。

在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见到了鬼魂。

为了避开公路中间出现的‘鬼魂’,他向左猛打方向,又来不及减速,车头笔直的冲下斜坡,‘轰隆’一声,车头朝下载到路边的深沟里。

夏冰洋咬他咬的太近,徐辉忽然向左转向,有一秒钟的时间横向堵死了公路。为了避免笔直地撞上去发生车祸,夏冰洋向右猛打方向,警车和黑色轿车呈两条平行线向公路两边猛冲过去。

在和徐辉的车交错的瞬间,夏冰洋也看到在公路中间站了一个人。电光火石的一瞥,他只扫到了一抹人影,并没有机会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公路右侧不是深沟,但已经被雨水冲刷成一片泥潭,警车侧翻在泥潭里,算是报废了。

夏冰洋踹开车窗玻璃,从车窗里爬出来。他浑身淌满泥水,淋着暴雨,从地上捡起手|枪爬上公路。

他刚才没有系安全带,警车翻车的时候他的脑袋往车门上磕了好几下,下车时又摔到了泥坑里,眼睛里好像灌满了泥浆般酸涩僵疼,什么都看不清,黑沉沉的晕眩感向海浪一样一层层的朝他扑过去,让他眼前只有重重黑影交错,模糊一片。

他仅凭着公路那头照出来的一片光感从泥坑里爬出来,刚踩在坚硬的柏油露面,一道模糊的人影就从风雨中走到了他面前。

几乎是条件反射,夏冰洋双手端|枪,枪|口笔直的对着那道人影,吼道:“别动!”

那人果然不动,但是下一秒,兜头浇下的冰冷的雨水就消失了,一把雨伞罩在他头顶。

纪征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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