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份产业: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狸奴几次试图伸爪,而被房朝辞“逼”退。

“绝对不可以动,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的大猫眼跟前凑了凑,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甚至带着点紧绷,他叫了狸奴的大名,“飞练!”

“上望之连天,若曳飞练于霄中矣”的飞练,大白话就是舞动的白绢。配上飞练纯白色的长毛,小仙女一样的外表,再合适不过。

这只叫飞练的狸奴,自然就是房朝辞圈养的宠物了。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形成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大启的人来说,宠物并不只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以教养宠物为乐。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喂饭、放飞、回笼、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经常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擅画鹰鹘,举止、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祖则爱马。

群臣、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过来。房朝辞的内心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的,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堆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的很,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反倒是经常飞檐走壁,去偷看隔壁的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他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堆的时候,让另外一个小童把金橘拿了下来,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因此,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因此,在神宗不作为的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如今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模样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又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房朝辞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都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回,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双手捧着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再一次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在船上还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却对此这种只会学人说话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可有可无的养在了后院,直至儿子闹着要弟弟,她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代替的玩意。

这凤头鹦鹉当时还很小,小巧玲珑,温顺可爱,还特别聪明,学话的速度都快赶上口技艺人了。

谢介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遂给鹦鹉取名“二哥”。

皇室排辈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叫的都是哥。好比大长公主那一辈,她就是大女兄,仁宗就是二哥,神宗就是小哥。大长公主叫他们也是叫的二哥、小哥,而不是二弟、弟弟。

作为长公主府唯一的郎君,谢介和一只鹦鹉论了兄弟,长公主看上去也乐见其成,其他下仆自然不敢有意见,甚至不敢跟着世子喊“二哥”,私下开会讨论了一番,定下了“二爷”这个玩闹性质更重些的“尊称”。

叫来叫去,二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爷,后来谁敢叫一声二哥,二爷都是不答应的。

本应该在雍畿的二爷,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了江左。

还被房朝辞给救了。

谢介那一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西瓜子*:关于这个,发现很多亲亲把古代和现代的概念弄混了,其实中国人嗑瓜子的历史也是不断演变的。文中说的西瓜子,是最早在汉代《纲目》里记载的有清肺化痰、药用价值的那种西瓜子;后来等明朝引进了向日葵,就有了葵花子,红楼梦里黛玉嗑的瓜子应该就是葵花子了。而现代市面上的西瓜子,其实是打瓜子,但什么时候开始的,蠢作者就不知道了。可以说的是,古代的西瓜子≠现代的西瓜子。甚至,古代的西瓜,和现在的西瓜,内部都不太一样,我也是看了一个国外的科普才知道的,西瓜也是经历了好几百年基因改良的努力,才长成了我们如今喜欢吃的皮薄肉多子少的样子,其实古代红壤部分很少的。所以,吃西瓜的时候,一定要吃干净啊,这样才对得起西瓜好几百年的努力【喂】

养鸽子*:这个其实是宋高宗的爱好,文中的神宗杂糅了各种……昏君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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