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深吸了口气, 欲言又止地看去:
你这补丁打得……
就差把李无廷的大名盖图纸上了。
但李无廷是什么意思?
他心头隐隐浮出点期待和刺激:要跟他暗通款曲吗?
拾一还在自我感觉良好地催道,“说吧。”
宁如深忍了下,指道, “推拉吧。”
暗通款曲的话,旋转门动静太大。
拾一点点头收起图纸, 满意离去。
“……”这倒霉勺子。
宁如深无言地熄了灯,转头上床睡觉。
一觉睡到第二天, 久违地上朝。
他穿着一身明红朝服,玉簪束发, 穿过奉天门到了殿上。
大殿之中,李无廷一身龙袍高坐上方, 威镇八方。
群臣齐齐下拜, 恭贺天子大捷凯旋:
“臣等, 恭迎陛下归朝——!”
“众爱卿平身。”
一番礼后,就是论功行赏。
德全在上方宣旨,从领兵的霍勉到守京的季劼都赏了个遍。
宁如深正站在队列里飘飘忽忽地琢磨昨晚那个“门”,突然就听德全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谨言大学士宁琛,临危受命,赴北监军, 助大军定远平疆。后只身犯险入狄营,里应外合智擒北狄大王子兰达勒, 换得一座城池和边关百年和平——”
“特擢内阁大学士,赐府邸一座。钦此!”
宁如深猛地抬头, 对上李无廷望来的目光。
两人视线隔着大半个朝堂相接,对方不易察觉地弯了下唇。
周围一瞬掀起的小波澜都被他忽略。
宁如深缓缓张开嘴:
……李无廷是要让他上天吗?
内阁大学士,那走的是拜相封侯的路啊!还有“赐府”是什么——
这是给他送了座新的金窝?
片刻的震荡间,德全吭吭提醒:
“快接旨啊, 宁大人!”
宁如深回过神,对上那道嗔怪的目光,对方仿佛在喜滋滋道:
瞧你~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吧?
“……”
他吸了口气拜谢,“臣,谢陛下隆恩。”
…
下了朝,群臣散去。
宁如深一出殿门就被季太傅逮住,名正言顺地拐去了内阁:
“来一起批折子吧,哦呵呵呵呵…”
他来不及反抗,头晕目眩地就被拉走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文华殿方向。
几名朝臣出了大殿,太仆寺少卿望了眼,颇有些不是滋味道:
“内阁六首一直空了个位置,其他五位阁老可都是像季老、郭尚书这样的重臣……”
身旁兵部尚书一听,忙止住他的话头,“别犯糊涂。宁学士也是先帝重臣,你忘了?”
“但他还年纪轻轻……”
“他年纪虽轻,却也是第一批入阁的重臣,又身兼多职。办督典市利民充盈国库在先,如今又大破北狄——”
兵部尚书低声提点,“若非是因为年纪轻轻,何至于只擢至内阁大学士。”
太仆少卿心头一凛,清醒了点。
兵部尚书见他明白了,揣袖感叹,“咱们陛下还替人压着功,堪称用心良苦。宁学士……何止是简在帝心。”
弱冠之年便位极人臣。
若无大错,之后的官途……
太仆少卿忙敛了心神,不再有不忿,“靳大人提点得是。”
·
御赐的宅邸过了两天便下来了。
德全亲自带了一帮宫人来送赏,领着宁如深去了新的府邸。
新府竟然离皇宫很近,就在东门外。
宅邸比之前的宁府大了四倍。
府中布置得端方有序,精巧雅致。抄手游廊环着青石池塘,梅树勾着飞檐,日影流金,暗香浮动。
下人们和来送赏的宫人在四下忙碌收拾着。
宁如深站在庭院的池塘前惊叹,“离宫门这么近的地方,竟然还有座空宅。”
不会又是从哪里抄来的……
德全神神秘秘,“这可是皇宅呢。”
宁如深一下侧目:嗯??
德全得意地挎着拂尘,卖关子道,“唉呀,咱家可不能说多了。惊喜还在后头呢~”
“……”
如果指的是暗门,那已经漏光了。
宁如深张了张嘴,点头,“嗯。”
…
没一会儿,德全便带着送赏的人回去了。
待人一走,宁如深立马支开严敏等人,转头去主卧和书房摸索起来。
他本来还不太确定——
但一听德全漏了句“这里是皇宅”,立马明悟:
皇宅啊,那不铁定有密道吗!
而且按照电视剧里演的,一般都连接在书房或者主卧。
让他去扒拉扒拉看看。
主卧和书房只隔了一条回廊。
屋内空间宽敞,装潢繁复,头顶是檀木房梁、里外间以雕花门扇隔断。
宁如深在里面沿着门缝和墙缝抠抠搜搜。
严敏来送茶点,正看见他踩着桌子扒房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大人!这大好日子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
宁如深轻轻挂着,“我只是探个路。”
探什么路?严敏大为不解:这飞檐走壁的,是在给贼探路?
宁如深梭下来,“好了,先接我一下。”
严敏心累,拎了拎,“……大人啊。”
他搜寻暗门无果,又不好直接去问李无廷。
暗门的事只好先搁置一旁。
这两天刚刚回朝,李无廷忙得不可开交。
宁如深也新任内阁大学士,每天被奏折淹没,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沐。
耿砚、管范、樊宛等人就齐齐拎了礼物上门,说要为他办接风和乔迁的庆功宴。
主院外的小池塘前设了宴桌。
塘边疏影横斜,掩映着浅池游廊,一派清雅景致。
管范剥着毛豆观望赞叹,“不愧是御赐的府邸,这小池景还真别致。”
耿砚也探头望着,“哇,你那院子也挺大……看着就好爬。”
宁如深深吸一口气,踩住他的脚,“方便你施展拳脚是吗?”
“…嗷!”耿砚缩腿一弹,羞赧,“差不多吧。”
还没来得及指责他不端的行为,一旁樊宛就腮帮鼓鼓地转来:
“什么?宁大人的院子是可以爬的吗?”
宁如深平和看去:……
状元郎,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问什么话?
一番有辱朝纲的对话没有进行多久,就被尚存一丝礼貌的礼部尚书管范适时打断。
管范搁了搁酒杯,拉回正题:
“既然是庆功宴,机会难得,不如和我们讲讲你深入狄营的奇遇——”
“特别是如何同北狄大王子搏击的!”
一桌人立马刷地看来,洗耳恭听。
“……”搏击。
宁如深真诚地看着他们,“别说搏击。只要一拳,兰达勒就得跪在地上求我别死。”
众人:………
耿砚请教,“那你究竟是——”
宁如深揣着手感叹,“我只不过是,差点成为草原上的神罢了。”
众人:“啥???”
·
他装神弄鬼的花招配合着北狄王室的狗血八卦,十分之下饭。
酒过巡,一桌人喝得手舞足蹈。
宁如深眼看管范差点在汤盆扎个猛子,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要不省人事。
他想到这次从北疆带回来的伴手礼还没拿出来,就叫上还算清醒的耿砚,“小犬,跟我一块儿去屋里拿伴手礼。”
耿砚红着脸激动,“谁他娘的小了!”
“……”已经不反驳犬了吗。
宁如深感叹地看去一眼,抓上他去往主屋。
主屋比他以前的房间大了不少,还分了外堂和里屋。屋内靠窗置了张桌案,另一侧靠墙是整面的置物架。
在他来之前,就放上了些书籍摆件。
他从北疆带回来的伴手礼也一道放在了上面。
“就是这些,帮我一块儿拿出去。”
宁如深扒拉着架子上的伴手礼,有羊乳糕、果脯,还有一些手工艺品,“你有喜欢的可以先挑。”
“我康康。”耿砚凑了个脑袋过来。
宁如深干脆退到一边,任他在架子前面扒拉。
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动中,忽然听人“咦?”了一声,“这个好看,也是你从北疆带回来的吗?”
“什么?”宁如深闻言瞅去。
只见耿砚扒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方台前,方台上搁了个沙漏似的摆件。耿砚说着伸手,将沙漏上下一颠——
哐。一声轻响,置物架突然动了。
宁如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整面置物架自中间缓缓向两边分开……
两人同时震在原地,目瞪狗呆。
宁如深猛地回神,握了个大草:
推拉暗门!!!
耿砚喝了酒还有点不清醒,迷迷瞪瞪,“宁、宁如深,是我眼睛在晃还是它在——”
哐!宁如深一个伸手把沙漏倒回来。
他在狂跳的心率中尽量镇定地看着暗门重新关回去: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设计理念。”
“喔喔,你这小卧房,设计得还真是,”耿砚晕乎乎地搜刮着形容词,“卧虎藏龙。”
宁如深咽了下,轻轻挡住那方摆件:
夭寿了,那可不是“卧虎藏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