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兰既然没有带着必杀他和少年的决心过来,因此淮昼也没对她下狠手。
可即使淮昼已经手下留情了, 许玉兰还是觉得自己被打得很惨, 她没有唧唧都被踹得那么痛,这要真是个男的来和淮昼对打, 还不被他给弄到断子绝孙?
所以许玉兰在地上躺了好半天, 才姿势扭曲的从地上站起。
苏锦之没有淮昼那样好的夜视力,根本看不出淮昼打了许玉兰哪个地方, 毕竟她一直蜷着身体躺在地面上,直到许玉兰此刻姿势怪异地站了起来,苏锦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刚刚说的“阴招”是指什么。
他看着许玉兰的动作, 莫名地觉得下体一痛, 忍不住朝淮昼又走了几步, 紧紧拉着他的袖子。
淮昼却以为少年在害怕, 直接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眼神冷冷地看向许玉兰。
他不必问许玉兰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有些事他们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个杀手的出现,他的目的除了杀人不用做他想。
许玉兰过了很久, 才忍下那渐渐变轻地痛意,她抬眸看向面前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看到少年脖颈上露出的暧昧痕迹,忍不住勾起唇角,冷笑道:“你们倒是很悠闲。”
许玉兰的话音里还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淮昼知道她是在讥笑自己当初没有开枪, 还顶替了她的位置潜入城堡,但是淮昼不想为这件事做任何辩解,所以他没有说话。
“杀了他能获得的酬劳翻了三倍。”许玉兰看着淮昼这软硬不吃的模样,眯起眼睛,故意当着少年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现在动手,你六我四?”
“滚。”淮昼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许玉兰不知道苏锦之一直知道淮昼的身份,还以为淮昼是偷偷把他拐出巴特的城堡的,她就不相信,少年知道淮昼的真实身份后还能这样信任地抱着这个灰眼睛的杀手。
但少年听到她的话后和男人的距离依旧亲近亲昵,白生生地小脸贴在他的胸膛处,睁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许玉兰看到他这眼神心脏忍不住也软乎了下来。
不管是在什么国家,女性的杀手的都十分少,更别提职业杀手,因为她们比起男人总是多了一些温柔和怜悯,她当初宁愿和淮昼合作把报酬分给他一半,也未尝没有自己下不去手的一部分原因。
她在城堡里照顾了少年整整一年,所以她非常了解这个孩子有多么乖巧,又是多么的可怜,人们想要杀死他只是因为他是巴特的儿子,和他异常聪明的脑袋,却全然没有考虑过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这一年以来,少年一直把她当做母亲来亲近,许玉兰三十多岁了,因为职业的缘故她没有亲人,也没有孩子,在那一年之中她也是真的把少年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爱,因此她的身份也一直没有泄露,即使是在淮昼和她第一次刺杀失败之后,巴特也没有怀疑过她。
所以她今天过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重新杀死少年的。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许玉兰笑着,如果少年还是很信任淮昼,那么她没有必要破坏他们的感情,但她还是得和淮昼说一些事,“能把你的小天使放开一会吗?和你说点正事。”
淮昼没有动,身体仍然紧紧地抱着少年,用自己的脊背对着有窗户的那一边,许玉兰知道他在保护少年,于是又补充道:“没有人跟过来,你们这间房子今晚应该还不会暴露,但等天亮后就不一定了。”
淮昼这才开口,声音淡淡的:“就在这里说吧,他知道的。”
然而许玉兰听了他的话却没他那么淡然,她睁大眼睛,看看男人怀里的少年又看看他,不敢置信道:“他知道你的身份?”
“他记得我。”淮昼言简意赅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
他们第一见面时,男人可是用枪抵着少年的脑袋的,许玉兰咋舌不已,看向少年强调道:“他是个杀手,是来杀你的人。”
淮昼没有否认,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按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而少年的回答却让他唇角忍不住抿起一些温柔弧度:“淮没有杀我,我喜欢淮。”
许玉兰又道:“小歌,你不该喜欢他的。”
少年的回答依然坚定:“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我不可以爱上杀我的人。”
许玉兰沉默了片刻,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劝说,抬眸看向淮昼道:“巴特找人的动静太大了,以前雇我的那个人好像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把杀了小歌能获取的酬劳提高了三倍,而且这次是不定向任务,谁杀了小歌,谁就能拿到那笔钱。”
淮昼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看向许玉兰的眼神却冷得能结冰:“所以呢?”
“把小歌送回去。”许玉兰不怵淮昼的目光,直直地迎上去,“送回巴特身边。”
淮昼一秒的停顿都没有,直接开口道:“不可能。”
“淮,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许玉兰皱起眉,有些不耐地朝淮昼吼道,“你明知道光凭你一个人现在已经护不住他了,把他送回巴特身边,巴特或许还能让他活下去。”
“回去?”淮昼冷冷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焦躁,“那样的人生也算是活着吗?”
“可在你带他出来之前,他什么也不知道!”许玉兰也渐渐拔高了声音。
淮昼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的,少年在城堡的生活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看来,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生,可是在他把少年带出那个金丝囚笼之前,他是什么也不懂的。
许玉兰见淮昼不再说话,叹息道:“让他回去吧。”
淮昼抱住苏锦之的胳膊再一次收紧,他有些焦躁,他忽然想不管不顾地掏出枪来杀了少年,这样在他被别人夺走之前他还是属于自己的。
可就像他做不到放少年离开重新回到巴特的身边一样,他现在也做不到亲手了结少年的生命。淮昼开口,声音里夹杂挣扎的情绪:“我……”
“我不要回去,我要和淮在一起。”苏锦之不等他把话说完,马上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且不说淮昼愿不愿意让他离开,苏锦之自己也不想重新回到巴特的身边,因为那样做的话毫无疑问他的支线任务肯定就算失败的,再说了他也根本不想离开淮昼。
“你会死的。”许玉兰怕少年没有听懂他们的话,看向他重复道,“小歌,现在很多人都在朝弗奇小镇赶过来,你不回到你爸爸身边的话,你会被那些人杀死的。”
苏锦之抱着淮昼,把脸颊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处不说话。
许玉兰见他们俩人都像吞了哑药一样死不开口,只能转向淮昼声音扬得更高,吼道:“他会死的!那天没有开枪,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想让他死在你的手里吗!”
“爸爸说,他有很多儿子,我只是其中一个。”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因为他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是淮只有我一个。”
“淮说过会保护我的,就算我死了,我也愿意为他而死。”
淮昼闭上眼睛,抱着少年的胳膊蓦地松了下来。
许玉兰神情怔然,她沉默了一会,从地上捡起刚刚被淮昼打掉的手枪,递给淮昼:“巴特应该也会过来,天亮之前,如果你不能带小歌离开弗奇,或者……你后悔了,可以去找巴特。”
淮昼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做好了决定,他没有接过许玉兰递过来的枪,而是看向她道:“能帮个忙吗?我会给你报酬。”
“行。”这是淮昼第一次向人服软,许玉兰有些惊讶,把枪收回自己的枪袋里道:“钱就不用了,我是看在小歌的面子上帮你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做什么都要钱?”
淮昼轻轻勾了勾唇角,没有反驳,随后放开少年,转身去给他收拾行李。
少年穿惯了的睡衣,他每天都要用的奶嘴和奶瓶,还有他们旅游途中他给少年买的所有玩具,都被淮昼细心地收了起来,而他自己的东西只是草草地收了那么两件,就没有再收拾更多了。
把行李收拾好后,他拉起少年的手,简言道:“走。”
弗奇小镇靠着一条河,这条河直通另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他们本来是打算在弗奇玩够之后就顺着这条河流去那座城市的,只是现在,这个行程被提前了。
因为在夜里,渡口上什么人都没有,淮昼找了一条装货物的船,在里面搜寻了一会,最后把其中一个箱子里的货物掏了出来,让苏锦之抱着他的行李躲进去,然后和许玉兰一起踏上船只。
在淮昼要把箱子关上之前,苏锦之抓住了他的手,问他道:“淮,你们不躲进来吗?”
“我们在外面保护你。”淮昼回握着他的手笑了笑,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躲在箱子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你可以先睡一觉,等到了安全地方后我会打开箱子叫醒你的。”
苏锦之盯着他:“你保证。”
淮昼笑着说:“我保证。”
苏锦之犹豫了一会,这才抱着行李蜷进小箱子里。
淮昼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轻声问少年道:“小歌,你从来没有怕过我吗?”
少年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不怕。”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
“我只是不怕被你杀死。”苏锦之握着淮昼的手,反问他,“你会后悔没有杀我吗?”
“不后悔。”淮昼替他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
苏锦之笑着,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那我也不后悔爱上你。”
淮昼一直望着少年温柔地笑,直到将箱子轻轻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消失。
这个箱子是他找了一会才找出来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少年如果待在里面的话什么也听不到。
淮昼坐在船上的一个小凳子上,手指下意识朝左衣兜掏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一只烟,这才想起他在医生的建议下已经把烟戒掉了——虽然他身上还是会常备着烟,在烦躁的时候会抽上一只。
只是少年不喜欢烟味,所以他把这个习惯也彻底改了。
摸不到烟,淮昼把身体往后一靠,抬起头望着天空,今夜的月亮依旧明亮无比,毫不吝啬地向世人倾撒柔美的银辉,半晌后,他拿出常用的匕首在手中细细抚摸,向许玉兰问道:“你觉得我们能在天亮之前离开弗奇吗?”
许玉兰浑身都紧绷着,听到淮昼这话都忍不住气笑了:“就凭我们两个?是你太高估自己了还是太看得起我?醒醒吧。”
“试试咯。”淮昼也不在意她话语里嘲讽,嗤笑一声后忽然一把扯住许玉兰的头发,一刀下去从从耳根处齐齐割断。
许玉兰头皮一痛,下一刻就看到自己一头柔顺的卷发被尽数裁断,顿时瞪大眼睛,刚要把话骂出口,淮昼就把枪抵到了她的额头上,然后扔给她一包衣服,声音又淡又冷:“换上吧。”
许玉兰抱着衣服抬起头,月光下,这个男人灰色的眼睛比月色还要清冷,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如果我不呢?”许玉兰问他。
男人唇角又挂上了笑:“你可以试试。”
许玉兰暗恨自己上了贼船,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确实打不过淮昼,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恶狠狠地骂人:“你他妈真是个怪物……”
淮昼一直听着她骂,也不反驳,举着枪对准她的胳膊稳稳当当,晃都不晃一下。
许玉兰皮肤白皙,身形也比一般女性要高一些,换上少年穿得衣服后再带个帽子,乍一看确实和少年很像。
淮昼扬起另一手,将手中裁断的头发扔进河里,然后一把抓住许玉兰,将她扯到自己身边,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等巴特来了之后,我就放你离开……带他回去。”
许玉兰知道他要拿自己当少年的替身,她想过淮昼可能是要将她推给其他杀手,以此来换取他和少年逃走的时间,却没想到淮昼真正要做的,竟然是要把少年送回去。
“我的钱留了一半给小歌,其他的都给你,请你帮我照顾他。等巴特来了之后,你好好和他谈一下,让巴特不要再把他关在那座城堡里了,有机会还是带他出去旅游吧,不然他会不开心……”
“那你呢?”许玉兰见他安排了一切后路,却没提到自己一句,忍不住开口问他。
淮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道:“你可以告诉他,我不要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说,和他告别?”
“因为他会哭的,他的眼泪大概是这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我不想看到他哭。”
许玉兰看着他,冷冷地笑起,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想看到他哭?”
“我都把钱给你了。”淮昼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无奈,“你就忍一下吧。”
许玉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又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我帮你们做掩护,你带着他离开不就好了?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带着他安然无恙地离——”
“我累了。”淮昼打断她的话,“就在今天分开吧,起码他会活下去,他继续和我在一起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他。”
“因为那些钱?”许玉兰不懂他,“你已经有很多钱了。”淮昼有段时间在组织里疯狂地接任务,为了钱他几乎什么都干,但没人知道他要用这些钱做什么。
“那些钱我本来是打算用来治病的。”淮昼说。
许玉兰顿时愣住。
他又道:“可那么多的钱也不一定能令我活下去。”
“那你救了他就能吗?”
“不能。”淮昼的目光穿过她,落在那个藏有少年的小箱子里,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但这起码能让我死得心甘情愿。”
沉默了许久,许玉兰才开口:“老大一直说,我们女人不适合做杀手,可我觉得你才是最不适合做杀手的人,哪个杀手有你那么多的规矩,你那天要是开了枪——”
淮昼不想再听她说话了,又拽了把她的头发,将枪抵在她的脊椎上推搡道:“你废话真多,走吧,天快亮了。”
淮昼挟持着许玉兰走上渡口,他没有砍断船只的缆绳,因为不放心少年一个人独自在河面上漂流,就让他待在这里,等待他父亲将他接回去吧。
在合上箱子的那一刻,淮昼其实是想告诉少年,请不要忘了他,但是他又忽然想起少年其实根本就没有遗忘的权利,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他全部都记得,他没有大脑最温柔的保护。假如少年不会忘记他,而他又拥有健康的身体,他们也还是不能永远在一起,因为他遗传下来的阿尔茨海默病,迟早会让他遗忘了少年。
所以淮昼又突然觉得,他还是忘了比较好。
因为玫瑰这种花啊,还是栽在漂亮的城堡里才能会生长的更好,毕竟他的小玫瑰没有刺,他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他了。
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他想把一辈子都用来保护他的小玫瑰。
只是他的一辈子太短,而他的小玫瑰的花期很长。
淮昼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渡口。
一向宁静的弗奇小镇这个早晨不是被鸟鸣声唤醒的,而是在交错的枪声中迎来黎明。杀手们在发现目标锁定错误,而巴特又已经赶到弗奇小镇后只能悻悻离开。
许玉兰在淮昼的保护下除了失去一头卷发之外,身上什么伤口也没有,而那个灰眼睛的男人却只能靠着一堵破烂的砖墙艰难地喘息。
许玉兰半跪在他的身边,想要给他做一些简单地急救,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个男人的眼神透露着疲惫,连呼吸都带着勉强。
而他身上的鲜血更是直接了当地在和所有人倾诉一个事实:他要死了。
许玉兰只是个杀手,她只知道怎么杀人,不知道如何救人。
“你烟呢?给我一只。”许玉兰烦躁地开口。
“我戒了。”淮昼笑着,声音虽然还很稳,却轻得几乎已经听不到了。“你照顾过的他的,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好好地活下去……你说的对,那样的生活不算活着。所以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带他出去玩……”
灰眼睛的男人轻声说着话,用带血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地图,那张地图上也沾满了斑驳的血迹:“这些都是他想要去的地方,我陪不了他去了,你帮我带他去吧……”
许玉兰接过那张地图。
地上的男人没有再说下,只是怔怔地望着迎来破晓的天空,灰色眼睛中央的黑色瞳孔渐渐放大。
模糊之中,他似乎又听到少年侧躺在他身边,他的小玫瑰此刻就他耳边低声喃喃,声音柔软温暖,充满了甜蜜的爱意——“淮会保护我的,就算我死了,我也愿意为他而死。”
他的嘴唇颤了颤,想要抬起手触碰少年的白皙的面颊,只是他没有什么力气了,最后只能抿起一个笑容,叹息般地轻轻说道:“你不要为我而死……我愿意为你而死……”
躲在小铁箱了随着船只在河面上轻轻飘动的苏锦之,在看到进度栏中淮昼“100/100”的进度值后,眼泪蓦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即使知道他们在下个世界还会见面,他还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贴在腿面上小声的哭。
支线任务的进度值也满了,可他一点也开心不起了,甚至还想像许玉兰那样狠狠骂淮昼一顿,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所有任务完成之后,一号闻讯而来:“宿主。”
苏锦之听到一号的声音之后,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可以倾诉的对象一样,哇地一下哭了出来:“王八蛋,他骗我……”
一号根本就不会安慰人,只能听着苏锦之哭了一会,然后挑着或许能让他开心的事说道:“宿主,你任务完成了,还活了下来,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享受了。“
苏锦之愣了几秒,才想起一号说的这件事。
他一开始接受这个“热爱生命系统”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福利,可是那么多个世界下来,他不是任务失败就是在成功时死亡,这是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世界。
可是他再也没有心情去享受了,苏锦之睁着眼睛,眼泪哗哗地流,对着一号破口大骂:“这什么几把热爱生命系统,我现在只想去死!”
一号无奈:“你可以去旅游。”
“我不。”
“还能每天吃你喜欢的草莓蛋糕,不用担心吃死。”
“我不。”
“你还可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苏锦之打断一号的话,“我只想快点去下一个世界,然后快点见到他。”
一号叹了口气:“除非你死,不然无法强制中断世界,我这样有杯上好的毒……”
“我不喝酒,我有这个。”苏锦之吸了吸鼻子,从外衣内兜里掏出淮昼只能给他防身用的那把枪。
“你不是最怕被枪打死了吗?”一号诧异地问他。
苏锦之抚着左轮枪,这把枪的枪是深邃的灰色,就像那个人的眼睛一样,他没有回答一号的问题,想到那个淮昼说要带他去却最终没有去到的地方,向一号问道:“尤尔伯里真的存在吗?”
“尤尔伯里?”一号似乎很惊讶他知道这个地方,“你已经想起来了?”
苏锦之说:“没有,这个地方是淮昼告诉我的。”
“这不可能。”一号马上说道,“他和你不一样,他不可能记得这个地方。”
“可这个地方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会带我去的。”想到这里,苏锦之眼睛又红了,神情十分低落,“但是他现在死了……”
“不可能,你是不是记忆又混乱了?”一号还是不信他的话,“你等会,我让零号查——”
一号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锦之问它:“它是不是就存在这个世界里。”
一号沉默了好几秒,才“嗯”了一声。
苏锦之又问:“我如果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能见到它吗?”
“能,我给你给你一张去那里的地图,你可以顺着地图找到它,不过你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缩影。”
“我听淮说,那里的冬天很美。”
“嗯,是挺美的。”
“你见过它?”
一号说:“我和零号还有你对象在那里住了好几年。”
“你和零号居然都去过了,我都还没去过呢……”苏锦之有点小醋,“它的全部是什么?”
“是一颗星球。”
苏锦之没有想到答案竟然会是这个,不禁问道:“那是他的家乡吗?”
“不是。”一号顿了顿话音,“那是他为你买的一个小型星球。一个生态坏境完全模拟地球而存在,却比地球更漂亮的星球。”
苏锦之攥紧手里的枪,才停了一会的眼泪又有狂涌而出的趋势,他喃喃自语:“因为我的身体不适合在除了地球以外的地方生活吗……”
一号继续说:“他说他曾经想要带你去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和他分手了。”
苏锦之不信:“我怎么可能会和他分手?”
“他原话就是这样,细节他嘴硬得很,从来不肯告诉我和零号。”
“那就等我记起一切后去问他。”苏锦之将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处,从行李箱掏了掏,把淮昼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蓝色奶嘴掏了出来,含在嘴里,声音模糊,“如果他再开口问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拒绝他……”
许玉兰赶到渡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一道沉闷而小的枪击声,就从藏有少年的那艘小船上传来,只是声音太小,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歌……小歌?”许玉兰停顿了一会,就踉踉跄跄地朝船只跑过去,颤着手把箱子打开。
少年就躺在箱子里,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敛去了那双漂亮得像是琥珀一样的眼珠,他嘴里还含着奶嘴,面容安详地就像是每个夜晚他在听过晚安歌后睡着时那样温顺乖巧。
只是他额角的鲜血,在预告着世人,他和他所爱的人一样,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许玉兰轻轻地将他从箱子里抱住来,有些怔然抬起头,刚好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出云层。
那个灰眼睛的男人在破晓来临之前问她的话清晰地回荡在她耳畔:“你觉得我们可以在天亮之前离开离开弗奇吗?”
许玉兰整个身体放松,坐到地上看着日出,轻轻的笑了一声:“也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离开呢?”
天亮了,他们都离开了弗奇小镇,继续他们未尽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