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魁云灯

两人面面相觑。

“呃……”奚将阑反应极快,倒打一耙指责道,“你竟然不换衣裳就上我的床?太过不修边幅,我有洁症,好心给你换身衣裳,不必感谢,免礼谢恩吧。”

盛焦:“……”

盛焦面无表情,低头看向只剩一个袖子就完全脱下的中衣。

奚将阑暗叫糟糕,攀在盛焦肩上的手猛地一用力,使出全身力气强行将盛焦扑到在凌乱床榻间。

微垂的床幔被一阵清风拂得胡乱漂浮而起。

奚将阑跨坐在盛焦腰间,抬手将散乱的墨发撩到耳后,俯下身轻柔地覆唇吻上来,一边用舌尖撬开盛焦紧闭的唇缝探进去,一边手中用力将那沾血的中衣扯下。

盛焦大掌捏着奚将阑的后颈,下意识想要将他掀开。

奚将阑不情愿地嘟囔一声。

盛焦眉头紧皱。

奚将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根本不用逼问盛焦便已知道这人肯定在自己入定时做了什么坏事。

——那事儿可能还不小,还没戳穿他自己都心虚得不得了。

舌尖都在颤。

盛焦强行撇过头,躲开奚将阑的吻,冷冷道:“做坏事了?”

“盛无灼……”奚将阑喘了一声,将细长五指插在盛焦散乱的墨发间,强行让他偏过头来,眼尾晕着一抹潮红,声音沙哑地低低骂了句,“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盛木头:“……”

没等盛焦再说扫兴的话,奚将阑再次俯下身含他的唇瓣缠磨,满头墨发披散而下,发梢扫在盛焦心口好似直接落到心脏中,痒意遍布四肢百骸。

盛焦心绪如麻,兴师问罪的思绪瞬间散了。

奚将阑一边色诱一边努力,在盛焦未发现前将那带血的中衣脱下来,胡乱团了团用脚蹬到角落中。

他只顾着折腾衣物,在盛焦身上乱动乱蹭,完全没注意盛焦的瞳仁剧烈收缩。

暂时“毁尸灭迹”,奚将阑心虚瞬间散去,撑着盛焦赤裸的胸口勉强坐直身子,瞪他一眼。

他没灵力又经脉尽毁,气息弱得要命,这才折腾一会就经不住咳嗽得眼尾发红,微微张开唇缝喘息好半天才缓过来。

盛焦这下彻底确定。

心虚时的慌乱,到现在的理直气壮……

证明他做坏事的东西八成已被藏起来,否则这小骗子没胆子嚣张。

盛焦突然面无表情抬手一招,角落里那团衣物瞬间飞到他手中。

奚将阑一惊,赶忙就要扑上去夺。

——不愧是在“此地无银城”待了这么久的人。

像盛焦此等修为的人,只要神识一探便能察觉到猫腻,奚将阑踉跄着扑了个空,心中暗骂。

白让他占便宜了!

奚将阑迅速转变战术,故作镇定道:“看来那个还虚境果然厉害,你五脏六腑都受了内伤,昨晚入定时吐了好多血……”

盛焦冷冷注视他。

再继续编。

奚将阑对上盛焦能看破一切的眼神,刚才一直紧提到嗓子眼的心反倒落下来,破罐子破摔地蹬了他一脚,振振有词。

“你明知道我想杀你,还敢在我面前放心入定?你疏忽大意错信他人是你的错,同我无关。你自个儿反思反思吧。”

盛焦:“……”

盛焦手轻轻摸向天衍珠,大概也想让他“反思反思”。

奚将阑反应迅速:“——冬融!”

冬融又被迷迷糊糊招来,一剑劈在主人眉心。

冬融:“……”

我又招谁惹谁了?

盛焦蹙眉。

奚将阑似乎极其忌惮天衍珠,只要盛焦的手一摸那珠子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误以为要被杀。

让尘当年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奚将阑能伸能屈,一劈之后见得不了手,立刻熟练地将回过神的冬融一扔,胡乱抱着外袍一溜烟跑走。

盛焦垂眸。

手腕天衍珠已经重新浮现幽纹,十颗闪现猩红“诛”纹的珠子已经自行脱离,整齐串成手腕围着盛焦的手腕转来转去,发出咔咔的声响。

威慑力十足。

冬融悄无声息化为人形落地,递给盛焦一套素色黑衣。

盛焦不露神色地下榻穿衣,在系衣带时像是察觉到什么,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脖颈处。

冬融蹲在那看那十颗天衍珠,疑团满腹地问:“主人,若奚家屠戮之事真的同小仙君有关,您会真的杀他吗?”

盛焦系衣带的手一顿。

冬融还要再说什么,奚将阑去而复返,小心翼翼扒着门探出一个脑袋来,朝冬融招手,小声说:“冬融,冬融来。”

冬融看向盛焦。

盛焦背对着他继续穿衣,像是没听到。

冬融“哦”了一声,颠颠跑了出去。

明明刚才还用冬融砍人家主人,但奚将阑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冬融勾肩搭背,跑到行舫外的廊道边,小声道:“这几年你见过春雨吗?”

冬融摇头:“没。”

奚将阑说:“你们是不是能神识相连啊?你快问问他现在在哪?”

每回都用冬融砍盛焦总归不方便,剑还是自己的用着顺手。

冬融满脸为难:“春雨不爱搭理我,神识相连十回他有九回半都没回应,小仙君还是自己……”

还没说完,奚将阑就幽幽道:“你以为他爱搭理我?”

冬融:“……”

那不是你的剑吗?

春雨的脾性和冬融全然相反,就算奚将阑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说一个字,有时候还会嫌奚将阑聒噪,躲在剑里装死。

一人一剑正在叽叽喳喳时,行舫已经悄无声息进入九霄城。

云海之上是一座空中之城,楼阁和青山白云相傍,成堆如雪山的云端竟还有瀑布落下,俨然一副人间仙境。

乐正鸩打着哈欠走过来,瞧见云端的九霄城微微一愣。

他只在犀角灯和书上听说过南境最负盛名的云中九霄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奚将阑朝他招手:“鸩儿,你知道春雨在哪里吗?”

“春雨?”乐正鸩虽然不爱出门,但对美景却很热衷,他缓缓踱步过来,努力营造出一副“呵,不过如此”的高深莫测神态,但眼神却拼命往九霄城飘。

他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大概在剑宗吧。”

“长行手里吗?”奚将阑问。

乐正鸩终于将视线收回,抬手把宽大的兜帽戴起,随口道:“应该,当时曲家的人想要折断春雨,柳迢迢差点哭着同他们同归于尽,最后还是他师尊亲至才让他将春雨带走……嘶,你的嘴怎么渗血了?”

奚将阑皱着眉摸了摸唇,这才发现下唇竟被咬破了。

奚将阑避而不答,继续“春雨”的话题:“那我们拿到“引画绕”,能顺道去一趟剑宗取我的春雨吗?”

乐正鸩点头:“行啊——所以你的嘴到底怎么了?”

奚将阑:“……”

不会聊天就把嘴闭上。

不过乐正鸩问完之后就反应过来,藏在兜帽下的脸都绿了,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道:“怪不得不述说你俩大白日在行苟且之事?还无情道?我呸,盛无灼看着人模狗样的,竟也是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十三州的无情道,没一个修炼成的!”

奚将阑:“……”

他一直很佩服乐正鸩的一点,就是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毫不留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骂仗地图扫射几乎囊括整个十三州。

有一个骂一个,没有也能见缝插针地骂。

奚将阑唇角抽动:“酆聿的话你都信?”

乐正鸩不仅信,还像横玉度似的瞎操心:“当年在学宫时掌院曾教过,修道一途要修身慎行,封心锁爱,最忌沉溺情爱妄失精元。你俩要再这样胡闹,盛焦的道还修不修了,你……”

“天衍在上。”奚将阑痛苦道,“你们一个个都被横老妈子附身了吗,嘴太碎了,快闭嘴吧。你要不还是骂我几句得了。”

乐正鸩:“……”

没见过上赶着找骂的。

乐正鸩贴心地骂了他几句,又问:“所以你精元还在吗?”

奚将阑:“…………”

乐正鸩好医,根本不觉得这问题有哪里不对。

奚将阑认真地说:“哥哥,你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咱说这种淫词秽语真的合适吗?要是被哪个姑娘听到,肯定大棒子把我们这俩猥琐之徒打出九霄城。”

乐正鸩嫌弃道:“九霄城因花楼街声誉鹊起,怎么我说句‘精元’还要驱赶我呢?况且你以为来九霄城的人就都是正直无邪的道义修士啊?我和你说这路上的人瞧着人模狗样,但没一个好人,个个都是和盛焦一样的好色之徒,一个都没跑。”

奚将阑:“……”

得了,又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行舫进入九霄城的行舫阁,翩然停在一处云上。

酆聿来过九霄城不少回,但每次来还是像是撒欢的狗子,高高兴兴就要往下蹦。

乐正鸩一把薅住他,蹙眉道:“急什么,我们来九霄城只做两件事,为省时间还是分头行动吧。”

早办完早点回药宗苟着。

酆聿趴在栏杆上举了举手:“我得去花楼。”

“去个鬼的花楼?”乐正鸩一把薅住他,“你随我去游丹寻引画绕,阿绝你们去花楼找那什么什么的。”

酆聿顿时失望:“啊?!”

奚将阑一想起花楼就想炸毛,忙道:“我我我,我也去游丹好了。”

应琢和盛焦全都蹙眉。

奚将阑本就是为了奚明淮的心上人而来,就算再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乐正鸩拉着不情愿的酆聿离开行舫。

应琢见奚将阑脸色发白,轻声道:“师兄不想去花楼吗?那您在行舫休息,我一人前去就好。”

他说话温柔又体贴,却有种孔雀哗啦啦开屏的错觉,大尾巴差点把一旁的盛焦扫出去。

奚将阑摇头,一边下行舫一边问:“奚明淮的相好叫什么?”

应琢快步跟上去和奚将阑并肩而行,道:“荀娘,听说貌美无双,今日也会去选花魁。”

奚将阑在红尘识君楼待了挺久,倒没听说哪个姑娘姓荀。

偌大九霄城并非是一整座云岛,而是十二座云海拼接而成,每一座云岛皆用长长锁链连成桥梁,云雾烟煴从高空吹拂而过。

玄铁桥上用红布系着无数木牌玉令,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仔细一瞧,那红布上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祈福,像是在求姻缘。

戌字云岛上全是花楼。

红尘识君楼便是最高处的红瓦阁楼,十分好辨认。

奚将阑脸色幽幽,只想尽快寻到荀娘,早走早了事。

今日正是花魁大选,路上密密麻麻都是点燃的云灯,不少摊贩都在兜售未点燃的云灯,等到入夜后花魁大选时,哪位佳人获得的云灯多,便是红尘识君楼的花魁。

奚将阑正闷头往前走,但还未靠近红尘识君楼便被几个小贩追上来,笑眯眯地售卖云灯。

“三位公子瞧起来面生啊,是头一回来咱们九霄城吧?”

“哎呦您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今日红尘识君楼花魁大比,要买几只云灯献佳人吗?”

“很划算的,一灵石十盏,灯芯毁了包退换。”

奚将阑冷着脸默不作声,只顾往前走。

盛焦更是不会买此物。

应琢本想买几盏凑凑热闹,但见师兄不说话也只好继续往前走。

三人衣着非富即贵,若是瞧上哪位佳人一掷千金买上一堆云灯那可就赚大发了。

小贩双眸放光,颠颠地追上前继续兜售,舌灿莲花说了一堆见三人仍旧面无表情,他眼珠突然一转,忙道:“想必三位都听说过三年前那名震十三州的花魁吧?”

奚将阑:“…………”

奚将阑脸瞬间绿了。

他下意识想打个闭口禅过去,但手一掐诀才发现自己毫无灵力。

小贩热情地哄骗外乡人:“……今年那位花魁大人也定会参加大比。我有幸见过一次,那当真是惊鸿艳影宛如姑射仙子,令人神往啊。”

他唰唰在云灯上写下几个字,殷勤地奉上去:“三位公子为兰仙子买几盏呗。”

奚将阑:“…………”

盛焦随意一瞥几乎怼到他脸上的云灯,倏地一愣。

云朵似的小灯上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

——兰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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