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视线完全清晰起来后,头顶的玻璃天花板便映入了我的眼帘,接着是莎卡拉尓放大的脸,一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的注视着我。
“嘿,德萨罗先生,你还好吗?”
“我…”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深海实验室里,连忙用麻软的手臂支撑身体坐了起来,立刻,我的目光便不可抑制的聚集在了莎卡拉尔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圆形水柱里。阿伽雷斯隔着一层玻璃墙壁,眯眼注视着我,在与我对视的那一瞬间,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通体发麻,动弹不得,两天间不堪的情景充斥在大脑里,我的大脑嗡嗡发晕,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又栽倒在床上。莎卡拉尓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喂,德萨罗先生,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您的脸色很苍白,看起来血糖很低,难道是没有吃东西?”
“不,别叫医生!我的确是没怎么吃东西,都…都是研究太入神的缘故。”我扶住额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嘴里乱放厥词,可脸颊却因这样让我自己难堪的谎言而灼烧起来。
我想我的脸色变化一定非常明显,甚至抬头正视莎卡拉尓也不敢,慌慌张张的想站起身来,却看见莎卡拉尓惊叫了一声,别过头去,指了指我道:“德萨罗先生,您…没穿衣服。”
“啊,啊,实在太抱歉了!”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半截被子滑落到了腹部下,顷刻间腿间被侵犯留下的红痕全然曝于我的眼皮底下,我该庆幸莎卡拉尓别开了目光!顿时羞耻惊惶一股脑砸进神经,我手足无措的抓起被褥猛冲进了浴室,抓起一件浴衣套在了身上,然而还未走出去,我的脚步就僵在了那儿。
———地上的书籍仪器散乱一片,而几步开外,则是那件被我丢弃的,沾满人鱼体液的研究服。
这些“证据”,我还未来得及销毁,因为我在极度的精神恍惚中未曾料到莎卡拉尓会回来的这么快,并且,是在我睡得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我瞪着那团东西一语不发,心里却如同翻腾着一场暴风雨,面如土色。
不知道被她发现没有。
我的大脑里如中魔咒般不断的回荡着这句话,双手微微发抖,连莎卡拉尓接连呼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回应过来,直到她向我走过来时,我才回过神来。
“天啊,您怎么比我还要尴尬?看来德萨罗先生真是个迷人的小学者呢,难怪莱茵这么看重您。”莎卡拉尓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揶揄意味的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我故作轻松的干笑了两声,心情却感到无比的尴尬和紧张,在她望向阿伽雷斯的方向的一刻,我的神经更紧绷成了一线。
出乎我意料的是,莎卡拉尓脸上露出了赞叹的神色:“不过,我不得不惊叹您的沟通能力。这条人鱼跟两天前相比简直温顺的不可置信,您是怎样让他乖乖的待在这儿的?要知道两天以前,他暴躁的也许能将这层钢化玻璃撞到裂开!”
“不,不,您过奖了,这不是我的功劳!”我唰地抬起头来,摆着手,语无伦次的答道,脸颊轰地一下因强烈袭来的羞耻和虚以委蛇而充血,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像发烧一样红,浑身的毛孔仿佛炸开了狂冒着汗。
而我的目光却情不自禁的滑向了阿伽雷斯,他低垂了眼睑,冷静倨傲的俯视着莎卡拉尓,甚至友善的朝她点了点头,全然不见面对着我时那种邪狞掠夺的神情,只在抬眼扫过我时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勾,无疑是在为他自己的阴谋诡计而暗自得意。
虚伪!阴险下流的兽类!一肚子肮脏的坏水!
我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愤怒而难堪的呐喊着,几乎想冲上去将玻璃和他一并砸得稀烂。
莎卡拉尓却还在这个时刻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是吗,看看这地上的狼藉一片的样子,我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一场搏斗呢,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再也无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飞也似的朝那堆此刻对我来说就像犯罪证据一样的东西冲过去,草草收拾了一下,抓起那件衣服就逃到了门口。
“德萨罗先生,您这是要去哪?”莎卡拉尓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感到她的语气是种质问。
我的心里阵阵发虚,背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连推开玻璃门的动作都迟钝起来,我飞快的在脑海中编织着借口:“……莎卡拉尓博士,因为一些家里的问题,我得即刻回莫斯科一趟,飞机票我已经在网上预订了,今晚就得启程。”
我胡乱编着借口,因为我只想立即离开这儿,一分钟也不想逗留,想起刚才那个亿真亦幻的梦境,我就害怕的头皮发麻。尽管那也许仅仅是一个荒诞的梦,阿伽雷斯进化成人是极其不符合进化学的,恐惧在我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然而我刚刚踏出台阶第一步,便听到莎卡拉尓在身后提高了音量,她的声音尖锐得扎入我的耳膜:“德萨罗学士,我们需要你。在接下来的行程里,我希望你能跟着我们的科考船一起出发,并在船上继续研究人鱼的项目。当然,你有选择回莫斯科的权力,如果,你希望在youtube上看到你自己的视频的话。”
我突然如同遭到猛烈的捶击一样耳鸣起来,大脑阵阵晕眩,下意识的撑住了台阶边的扶手才没整个人栽下楼去。
我有好几分钟都无法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我实在无法置信莎卡拉尓说的话,整个人傻掉一样呆在那儿。
———那个监视器摄下了一切,两天之间我不堪的遭遇全部被莎卡拉尓收录下来,而她作为一个如此有身份和名望的学者及军官,竟然用这作为筹码,卑鄙的威胁着我。
不……不,怎么会这样?莎卡拉尓怎么可以这样做,作为一个政府派遣的研究人员?!
也许……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
我忽然想起了莱茵在昏倒前的话,他的警告意味那么明显,而我当时竟没有听出来。这一切是……
是早有蓄谋的!早有蓄谋的!
我早该察觉那么多的异样端倪,是我想得太过单纯,是我太过愚蠢!我在极度的震惊与难堪中缓缓回过神来,而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不敢回头直视莎卡拉尓,因为我突然感到自己像一只被赤着身体任人羞辱的兽类。
我的嘴唇颤抖着,齿缝里挤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怀着什么目的?要启程去什么地方?”
“你将会知道的,德萨罗先生,因为,你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研究人员啊。”
莎卡拉尓有意强调了末尾几个字,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如同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而每个字都好像在刮削我的耳骨,使我的脑仁震痛,脸颊更火辣辣的像被用力扇着耳光。
我的手指紧抓着楼梯扶手,手背上的青筋像即刻要爆裂,浑身的血液全都冲上了大脑,竟想像着将莎卡拉尓秘密的杀死在这里的情景。可立刻,我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我竟产生了如此可怕的冲动!
原来人性在遭受极大的刺激时,都是这么可怕的。
然而,冲动仅仅是冲动,我无法下手、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真卑鄙……你们……我要离开这儿,今晚就走,我绝不会受你们要挟!”
我的喉头爆发出一声咆哮似的怒吼,飞快的从三楼冲了下去,在冲出门口前,我的背后却阴魂不散的漂来了莎卡拉尓淡淡的回应:“尽管离开吧,德萨罗先生,你需要时间接受,但我相信你将很快归来。你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