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时候屈意衡也站在阳台抽烟,家里最后一支烟,还是窦郁聪买的。
已经八点,窦郁聪还没到家,他就是为了对方才拒绝了姚湛今晚的邀请。
当然,他觉得偶尔拒绝一次也挺好的,这几天两人太腻歪了,像是一把火烧得有点儿过,是时候都冷静一下了。
雨下得很大,但温度却不低,他看着外面,看见窦郁聪的车停到了楼下。
窦郁聪进来的时候屈意衡已经掐灭了烟开始给他做饭,他换了鞋,骂骂咧咧地进屋换衣服。
“这雨说下就下啊!”窦郁聪拿了条毛巾擦头发,“我从停车位到楼门口,就那么几步,快湿透了。”
“谁让你车上不留把伞。”屈意衡说他,“等会儿吃饭,你快点儿收拾。”
“本来有的。”窦郁聪嘟囔了一声,不说了。
他进了厨房,坐在餐桌边,问他哥:“准备好坦白了吗?咱家坦白就能从宽。”
屈意衡笑说:“怎么?我不坦白,你要对我从严?怎么个从严法?”
“那倒也不能,顶多我失眠几天。”窦郁聪说,“我真是觉得奇了怪了,我这个识别同类的小雷达挺好用的,怎么到你身边就坏了呢?”
说到这个,屈意衡也觉得有趣。
姚湛跟窦郁聪彼此见过一次就看出来对方都是弯的,唯独他,这么多年了窦郁聪都没感觉,这说明什么?他弯得不明显?
“其实我跟他真没什么。”屈意衡把菜倒进盘子里,又去给窦郁聪盛饭,“上学的时候我就跟他关系还过得去,但这些年也没联系了。前阵子我不是去参加了个同学的葬礼么,刚好遇见了,就联系了一下。”
他说得轻飘飘的,重点全没讲,可窦郁聪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俩人一碰面那个气场,他再迟钝都看得出来有猫腻。
“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窦郁聪说,“还是你俩正在搞暧昧?双向暗恋啊?”
“真没有。”屈意衡笑了,“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总觉得有些羞耻。
“你俩睡过吗?”
同性恋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家总是传他们的生活多糜烂,交往有多混乱,窦郁聪身边有不少瞎混的朋友,算不上滥交,但起码没那么自律。
不过话也说回来,成年人你情我愿的发生关系又碍着谁的事儿了呢?
这些年他有恋人,他专一,他始终觉得既然有恋人那就一定要严于律己,那是对对方的尊重,所以,多年来,恋人是他唯一的xing伴侣。
他会瞧不起出轨的人,但没有伴侣的人完全有权利跟别人睡觉。
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屈意衡听他问得这么直白,不说话了。
他一沉默,窦郁聪自然也明白了:“那就是睡过。”
他端起饭碗,吃了一口:“你厨艺进步了啊。”
屈意衡抬眼看看他,没说什么。
“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我不需要了解他。”屈意衡说,“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了,不会再继续发展。”
窦郁聪笑了:“傻。”
“不对,”他又改口,“天真。”
屈意衡不明所以地看他,窦郁聪说,“我是该说旁观者清?至少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你想多了。”屈意衡说,“而且过两天他就回去了,我们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窦郁聪看看他,塞了满嘴的饭说:“那你好好珍惜这几天,异地恋不容易。”
“......都说了不会。”屈意衡不再跟他胡扯,起身回了房间。
餐桌边,窦郁聪想着他哥刚才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俩人在以pao友的名义谈恋爱。
姚湛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睡觉睡落枕,早上起来头都动不了。
他给屈意衡发信息:我落枕了。
当时屈意衡正在洗漱,看见他这条消息笑得差点儿把牙膏咽下去。
他赶紧漱口,然后给姚湛回复:动不了了?
姚湛:嗯。
这一个“嗯”字还挺委屈的。
屈意衡笑了,给他发:慢慢地活动活动,下午就好了。
姚湛揉揉脖子,觉得倒霉,这要是下午不好,晚上他跟屈意衡还能发展床上运动不?
要培训的课程还剩下一天半,姚湛捞干的整理了一下笔记,觉得回去交差算是没问题了,他唯一犯愁的就是,回去之后,他和屈意衡会不会就此又断了联系。
他感觉得到,屈意衡就是那种你不联系他他很少会主动联系你的类型,时间一久,关系就淡了,他不想淡,可是也有点儿拿不准屈意衡的意思。
毕竟是异地,三十几岁的人要挪窝到另一个城市,成本太高了。
他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工作来这边,又凭什么要求人家放弃自己的生活去那边呢?
对于一份不知道会维持到哪天的感情,最喜欢计较利弊的成年人很容易退缩。
他愁。
姚湛明白,要是他二十几岁遇见屈意衡,哪怕对方不喜欢他,他也敢上去追,可现在不行了,要考虑的太多了。
下课的时候屈意衡照例在外面等他,两人各怀心事,没吃饭,直接去喝了点酒回了酒店。
本来姚湛想着这两天都别做了,前几天他把人家祸害得挺惨的,让人家养养,等到他走之前再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可是,他一看见屈意衡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以前每次有人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就会不高兴,但现在看来,人家说得对。
下面那个“脑子”不受上面这个脑子的控制,一看见喜欢的人就先摇旗呐喊,恨不得横冲直撞撞得对方哭喊求饶。
姚湛以前也一直都觉得对于人类来说,性和爱是完全可以分开的,他跟一个人zuo爱未必意味着自己爱这个人,可是现在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只有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格外想要占有他,并且不止一次。
他还是把屈意衡带上了床,做完之后看着对方难受的样子又愧疚。
他搂着屈意衡,有些疼惜地问:“是不是疼了?”
是疼。
屈意衡觉得自己可能走路都费劲了,但他没说,他还是逞强地笑着看姚湛:“挺好的。”
姚湛看他口是心非,更觉得自己是个禽兽了。
“对不起。”他揉着对方的头发说,“我憋太久了。”
屈意衡笑了:“不就昨天一天?”
“是遇见你之前。”
两人都不说话了,屈意衡听着姚湛的心跳声,睡着了。
遇见屈意衡之前,姚湛挑来捡去,没一个看上眼的,好不容易遇见他了,抱着就不想放开。
姚湛睡不着,抱着怀里的人也不敢乱动,怕吵醒了对方。
半夜的时候他听见又下雨了,雨声很大,他觉得很烦。
之所以觉得烦,是怕它们吵醒这个自己都舍不得吵的人。
屈意衡本来没打算留宿,哪怕窦郁聪已经知道了他跟姚湛的关系,整晚不回去,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
但稀里糊涂就那么睡着了,也没办法。
睁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一动那里就疼,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扭头看见了床头柜上的早餐和纸条。
姚湛走的时候给他买了早餐回来,还写了纸条告诉他自己中午就结课,让他醒了联系自己。
屈意衡看着那张纸条,看着姚湛的字。
医生也不是所有时候写的字都让人无法辨认,他这么想着,笑了。
他摸过手机,突然很想听姚湛的声音,但是这会儿才发现,这么久了,两人一直都是微信联系,彼此连手机号码都没有。
但就算有,他也不会打过去。
且不说对方在上课,哪怕知道那人此刻很闲,他也不好意思。
打电话说什么?就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屈意衡给姚湛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己起床了,发完之后等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回复了说下课回来找他,他才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屈意衡坐在床上吃早餐,突然就觉得很恍惚,好像自己是一个被人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这个念头把他自己给逗笑了。
姚湛回来的时候屈意衡已经又睡着了,屋子里开着空调,床上的人紧紧地裹着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盯着屈意衡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看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傻。
他脱了衣服,上了床,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叹了口气,准备也来一场午睡。
哪知道,他刚闭上眼,屈意衡醒了。
本来屈意衡也只是浅眠,被人一碰自然就醒了过来,他轻声问:“所有课程都结束了?”
“嗯。”姚湛见他醒了,也不再怕了,干脆地搂紧对方,“明天我就回去了。”
这话说得屈意衡心头一紧,之前他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这么不愿意让姚湛走,大概是这几天过于温存,搞得他竟然真的开始舍不得。
他翻了个身,看着姚湛:“几点的飞机?”
“十一点。”
“那我明天去送你。”
姚湛轻轻“嗯”了一声,问他:“还睡吗?”
屈意衡摇摇头:“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不饿。”
“那我们再躺一会儿吧,等你饿了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