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姚湛去上课了,屈意衡在家看着那幅没画完的画发呆。

他又没有感觉了,画不下去了。

以前上学那会儿大家总爱开一个玩笑,说有人吃青春饭,有人越老越吃香,但他们这行靠的是灵感,没有灵感的时候,技巧再牛逼也是一副空壳子,“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没有灵魂的东西就是丑陋的东西,是不值得一看不值得深究的东西,大家都想努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创作的时候没有灵感没有灵魂。

其实每个人都在怕。

屈意衡以前也怕,后来就不怕了,不是因为灵感一直有,而是因为习惯了。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直接对创作失去了热情,什么灵感不灵感的,想都不想。

现在,想再好好拿起画笔,却有心无力。

像昨天那种情况,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他知道这样不行,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扭转这样的局面。

看着那幅画,脑子里都是姚湛。

床上已经没了那个人,可他总觉得自己还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香味儿,但又比他身上多了点儿什么。

屈意衡看了一眼台历,知道姚湛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而那个日子越近他就越焦虑,很显然,他不想让对方走。

手机突然响了,是窦郁聪发来的信息。

窦郁聪:哥,你跟那谁在一起?

屈意衡知道他说的是谁,回复了一个:我自己在家。

信息刚发过去,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屈意衡直接就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哎,上来就问这么尴尬的问题,让我怎么答嘛!”窦郁聪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打电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审我,你昨天跟我说的,你跟姚湛的事儿改日聊,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你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屈意衡觉得有点儿好笑,哪有人为了听八卦专门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的。

“对啊,我这是关心你。”窦郁聪收敛了笑,有些严肃地说,“哥,其实你一直都是弯的,对吧?就是没告诉我。”

关于这事儿,窦郁聪是有点儿伤心的。

他们兄弟俩这么多年,真的比亲兄弟还亲,窦郁聪知道他哥什么性格,整天担心他哥被人欺负,担心他哥遇不到好姑娘,结果呢,他哥根本不需要姑娘,还在外面有了男人。

这种你掏心掏肺对人家好,人家却跟你藏秘密的感觉太难受了。

但他倒不是生屈意衡的气,谁都有点儿不愿意坦白的事儿,他理解,只是不愿意接受。

“我不是有意瞒你。”屈意衡知道这事儿是自己不对,他也怕窦郁聪多想,无奈之下只好解释,“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

窦郁聪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至于上纲上线,他刚想说什么,结果同事叫他去开会。

“晚上你在家吗?”

屈意衡迟疑了一下说:“嗯,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那行。”窦郁聪着急开会,不能再和他继续多说,“要是出去也没事儿,咱俩不急,不用特意等我。”

挂了电话,屈意衡一抬眼又看见了那幅画。

这幅画刚开始画的时候他没想送给姚湛,是后来,突发奇想,总觉得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

其实这画的寓意不太好,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劲儿,但除了这个,他再没什么能给姚湛了,而且这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唯一稍微觉得满意一点儿的、可以被称之为作品的画。

屈意衡还是拿起了画笔,在上面又加了两笔。

姚湛真的开始惦记屈意衡了,但惦记归惦记,他不敢冒进,怕惹人烦。

再加上,他来这边是学习的,虽然说当初答应副院长过来完全是因为屈意衡,但该学的都得弄明白了,他还担着任务回去得汇报呢。

这几天在屈意衡身上他算是“吃饱喝足”了,上课的精神头都足了不少,中午的时候他给屈意衡发信息,问对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却没想到,屈意衡给拒绝了。

姚湛从来没被屈意衡拒绝过,这头一次,把他给弄蒙了。

他担心是自己哪里做得过火让屈意衡别扭了,可对方却说不是因为他,说是晚上临时有事,明天再来找他。

自从收到这条信息之后,姚湛就开始坐立不安,他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了,也没为了谁这么焦心过,这次算是体验了一把年轻人所谓的茶不思饭不想。

有时候人很容易陷入一个怪圈,一旦开始在乎某个人,反倒没办法好好跟对方相处。

姚湛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样。

在之前,他和屈意衡无论是聊天还是zuo爱,都很自在,而且他很肯定,对方对他这个pao友也很满意,可是现在,当他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屈意衡的身体之后,他开始束手束脚,开始小心多虑。

姚湛挺烦自己这个劲儿的,不敞亮,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都三十多岁了,优柔寡断的,一点儿都不痛快。

下了课,回了酒店,他又给邵威打电话,也没说自己怎么了,就是闲着没事儿打听一下他干儿子在幼儿园玩儿得怎么样。

邵威说:“你可别跟我这儿装了,你打电话为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他嘲笑姚湛:“你他妈也有今天!”

姚湛还真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以前多少人追他,男男女女的,他没一个看上眼的,那时候邵威还说呢,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入了他姚湛的眼。

没想到,十五年过去,还是那个屈意衡。

姚湛从来没跟邵威说起过他跟屈意衡上学时候的那点事儿,那太隐私了,他倒是不在乎被人知道,可他怕屈意衡在乎。

可是邵威不瞎,精明着呢,当年屈意衡唯独愿意跟姚湛说话,姚湛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屈意衡,虽然那时候谁都没往那边想,但现在回忆起来,可不就是有点儿暧昧么。

邵威问他:“你以前就看上他了?”

“没吧。”姚湛说,“不知道。”

“但是我可跟你说个事儿,”邵威说,“本来我没注意的,可是你今早上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一琢磨,你以前的对象可都跟屈意衡挺像的。”

“像吗?我怎么没觉得。”姚湛怎么可能没觉得,但他不能那么说。

“是像,长得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是跟屈意衡不是一个劲儿。”邵威只有那天在陵园跟屈意衡说了几句话,没多接触,可是这么多年他最厉害的就是看人的眼光,姚湛之前的那两个小男朋友他都见过,第一个还好,到了第二个,眉眼间还真挺有屈意衡的意思,但是性格大相径庭,屈意衡半天不吭一声,那个男生打从他们见面就见缝插针地说话,两个极端。

“估摸着你自己都没注意,你就是喜欢他这样的。”邵威说,“我们那合作项目结束了,屈意衡那前任昨天晚上的飞机回去了。”

姚湛皱了皱眉:“那前任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来头,混得也就一般。”邵威说,“对他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就合作伙伴,不过我听说的是,他半年前离婚了。”

“都结婚了?”

“已经离了。”邵威点了根烟,“我估摸着,这小子当初可能是甩了屈意衡结婚去了,结果这婚姻也没维持下去,给离了。”

姚湛听见他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操,那小子该不会回去找屈意衡复合吧?”邵威琢磨了一下,“这么说吧,虽然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之下,你还是赢他的。”

“是兄弟吗?你说的什么话?”

“实话。”邵威说,“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看屈意衡那样,怯生生的,你们真不一定合适。”

“合不合适得处过才知道。”姚湛说,“但问题是,未必处得上。”

邵威抽了口烟:“这事儿我管不了。”

“知道。”

俩人都沉默了,对着电话抽起烟来。

“你家我阿姨最近催你没?”邵威突然提起这茬,“以前没目标的时候你拖着行,现在还不打算去坦白?”

“迟早的事儿。”姚湛说,“屈意衡要是真愿意跟我好,我立马和我妈摊牌去。”

“放你的屁吧,你也就嘴上说说。”

姚湛没开玩笑,这么多年他之所以没急着跟家里出柜,一来是因为担心他妈身体,二来就是没遇见一个值得他冒险的人。

如果屈意衡真愿意给他个机会发展一下,他也愿意为了对方迈出这一步。

感情这种事儿,彼此都要做出牺牲,都要为对方努力。

“等会儿你找他去?”

“不找,我回酒店了。”姚湛没告诉邵威自己当年跟屈意衡的事儿,也没说最近俩人见面都做了什么,“本来今晚我要找他吃饭,他给拒绝了。”

“哟呵,真出息。”

“脾气还是有的。”姚湛笑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翻翻今天上课的笔记,早点睡。”

“行,忙你的去吧。”挂电话前,邵威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我估计屈意衡最忌讳的就是出没出柜这事儿,你自己琢磨,我不多说了。”

俩人约了回去见面,之后挂了电话。

姚湛走到窗户边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雨了。

他跟屈意衡重逢那天就是个雨天,对方的伞还落在了他车上。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问屈意衡前任是什么样的人,屈意衡没说,大概是真的受了伤,从此不愿意再提起对方。

姚湛拉开房间通往阳台的拉门,雨声瞬间灌进耳朵里。

他看着外面的雨,抽着烟,想着不知道这个晚上,屈意衡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不会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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