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前,古堡五层,浴袍男最初洗澡的房间。
丛越茫然跟着唐凛进屋,小心翼翼关上房门之后,总算有机会问了:“队长,我们为什么要回这里?”
唐凛不看其他地方,直接往浴室走:“想确认一件事。”
丛越连忙跟上去:“那个,你之前说浴袍男不是故意放祁桦走,而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到底指什么啊?”
唐凛踏入浴室:“我要确认的就是这件事。”
丛越愣了愣,立刻识相闭嘴,以免打扰自家队长思路。
虽然他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
唐凛把他从浴袍男手中救下,是在七楼,他们一路迂回曲折,绕了很久,才缓慢地绕回五楼。当然这样谨慎也是有回报的——不光完美避开了杀人魔和浴袍男,连闯关者都避开了,一路上就没遇见半个人影。
只是自家组长非要回到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到底想确认什么事?
丛越抬头,发现唐凛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在浴室里四下搜寻、翻箱倒柜,而是站在一个挂在墙上的空衣架前,不动了。
“这个位置应该是之前挂着浴袍吧……”越胖胖难得动脑,“后来浴袍男拿过来穿了,所以才只剩衣架?”
唐凛:“推理正确。”
越胖胖刚要高兴……
唐凛:“但是方向错了。”
丛越:“……”
唐凛莞尔,不再欺负自家伙伴,低头道:“让你看的不是衣架,是这个。”
丛越的视线跟着往下,这才发现,衣架底下摆着一个漂亮的浅口竹篮,编织得异常精美,篮子内侧还衬着素雅的棉麻织布,以防置于其内的物品,被竹条边缘勾扯到,尽管那些竹条已经被打磨得极其光滑。
如果单是一个篮子,丛越很难猜出来是干嘛的,但现在,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浴袍摆在里面,他就秒懂了:“脏衣篓?”
但脱口而出之后,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好像不对……”
脏衣篓里面的衣服都是随随便便一丢,等待被洗,谁会把已经脏了的衣服叠得板板正正放里面。
所以……这难道不是个脏衣篓,而是置物篮?
“就是放脏衣服的,”唐凛淡淡一笑,“只不过有人的习惯比较特别,非得这样叠好了放才舒服。”
“这叠得也太专业了吧。”越胖胖看着竹篮里叠得漂漂亮亮的浴袍,再想想自己衣柜里那一团团洗过的衣服,发现自己的干净衣服还不如人家的脏衣服“过得体面”,顿时羞愧。
毫无疑问,篮子里的衣服是浴袍男的。
一是浴袍男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正装,那之前穿过的浴袍自然脱掉了。
二是这浴袍下摆边缘蹭黑了,因为浴袍男在古堡外和那几个主动冲上去的闯关者打架屈身时,下摆蹭到了地面。
事情看似清楚了,但越胖胖实在想不明白:“他特意回来换回自己衣服也就算了,还特意把脏衣服叠好?这不叫‘习惯特别’,这叫有病吧。”
“说不定就是有病。”确认完浴袍,唐凛离开浴室,又回到房内。
越胖胖亦步亦趋跟出去,愈发迷糊。
房内,他们最初曾跳过的那扇窗已经关上了,关得严丝合缝,连风都透不进来。
但窗户的玻璃上有不少划痕。
越胖胖想起从[生门]回到古堡下层后,甜甜圈曾提到,他们怀疑[生门]就是当初跳古堡的窗口,所以回过这间屋子,想必这些划痕就是甜甜圈们砸窗时的杰作。
唐凛没看窗口,而是走到了书桌面前,微微俯身,认真查看桌面。
桌面上本来应该有一本日记,一瓶墨水,一支羽毛笔,一个小花瓶。
现在日记不见了。
其他物件都大体维持着他们最初进这个房间时的位置——墨水瓶和羽毛笔在右上方,插着一支玫瑰的小花瓶放在左上方。
但是墨水瓶原来是拧开的,羽毛笔插在里面,瓶盖放在旁边。现在瓶盖被拧上了,羽毛笔被拿出来擦干净,挨着墨水瓶规整摆放。
花瓶和玫瑰还是原来的样子。半枯萎的玫瑰,花瓣蔫头耷脑,花茎上保留的叶子也缺水泛黄,有些叶片已经脱落,掉在桌面上。
掉下来的干枯花叶一共三片,唐凛记得当时的它们就是自然散落在花瓶周围。
然而现在,小小的叶片被整齐摆在一起,还是按叶片大小排的序。
越胖胖也学着唐凛俯身下来,直勾勾盯着桌面。
墨水瓶先前是拧开还是盖上,他毫无印象,玫瑰花落了多少叶子,他更是全然空白。
但就算前面的都没记住,也不妨碍他对着这三片叶子的造型,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这是有人故意摆的?”
唐凛点头。
越胖胖:“难道是要给我们传递什么密码信息?”
唐凛一怔,眼里难得流露意外:“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越胖胖错愕:“不是密码还能是什么?”
唐凛:“也许他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非要摆整齐。”
越胖胖:“太变态了吧……”
慢着。
越胖胖抬头想想浴室里那个叠得跟新衣服似的浴袍,再低头看看摆得跟军训似的枯黄玫瑰叶……这两处若隐若现透出的微妙变态感,绝逼是相似的!
“都是那个浴袍家伙干的?”越胖胖终于开窍。
唐凛正色点头,不再卖关子:“洁癖+强迫症,这就是他的‘不可抗力’。”
丛越恍然大悟。
再回顾先前和浴袍男有关的种种情景,一切被忽略的不自然处,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祁桦蹭着浴袍男腿爬走的时候,浴袍男不是踹人,而是收腿?因为会被碰脏,所以在“杀人”的主观意图之前,“洁癖”的本能先给了反应。
为什么唐凛扯幔帐救他时,还没等真把幔帐蒙向浴袍男,浴袍男就先身体一僵,给了他逃脱的机会?因为幔帐带来了尘土飞扬,这对连被唐凛撞一下都要认真拍掉灰尘的浴袍男,无异于重击。
祁桦的“爬”和唐凛的“扯幔帐”,都不在浴袍男的预计之内。
强迫症-->>
的主要表现,就是凡事都必须按照自己的规划和标准来,一旦出现意外,就很难调试。
强迫症+洁癖……
越胖胖深吸口气,感觉漫漫前路终于见了光!
丛越:“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弱点打他?”
唐凛:“太可以了。”
丛越:“那还等什么,队长,你赶紧定战术,我保证全力配合!”
“不急。”
相比越胖胖的激动,唐凛冷静得多。
他直起身,目光却还在桌面上,过了会儿,忽然跳到另外话题:“日记本不见了。”
越胖胖现在满脑袋都在想,古堡里到底能找到什么“脏东西”来对浴袍男发动致命攻击,听唐凛说日记,不假思索便道:“肯定在浴袍男手里啊。”
当时在这个房间,日记隔空飞到浴袍男手里,大家都是看见的。
唐凛眉头轻蹙,微微疑惑:“但他穿的浴袍没有口袋,后来和我们一起到了古堡外,那时日记在哪里?”
越胖胖被问住了。
唐凛:“他后来换回的正装,是修身剪裁,如果身上放一个那么厚的手札,绝对能看出来……”
但是没有。
越胖胖见唐凛仍盯着书桌,知道自家队长心里还是没放弃怀疑,但日记不在书桌上,也不能凭空把它看出现啊。
“如果日记真在这儿的话,甜甜圈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该找见了。”
“说不定他们只顾着找[生门],根本没想起日记,又或者和你一样,想当然认为日记被浴袍男拿走了,所以连查都懒得查……”
唐凛说着再度俯身,将书桌唯一的抽屉用力拉开。
偌大的抽屉里,深色封面的皮革手札,规规矩矩躺在抽屉中央。
丛越:“……”
这严谨的摆位,除了那个连脏浴袍和枯叶片都不放过的浴袍男,绝不作他想。
唐凛将日记取出,当下翻开。
第一页还是鲜红刺目的:偷看者,死。
但因为已经是第二次看了,这些字再难造成什么冲击。相反,由于第一次刚翻开,就被浴袍男隔空收走了,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笔迹、字体什么的。
这回终于看清楚了。
不过唐凛真正想看的是后面。
翻过第一页,来到第二页。
空白。
老旧泛黄的纸张上,什么都没有。
唐凛微怔,继续翻后面,从第二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都是空白。
丛越看得满脑袋问号,但又怕自己说话影响唐凛,直到唐凛停下翻页,对着日记出神,他才低声道:“队长?”
“抓住浴袍男或者杀人魔逼问通关条件,是下下策,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唐凛缓缓合上日记,看向丛越,“但未必真能行得通。‘守关人知晓一切’只是我们认为的,从前面浴袍男走‘故事线’的反应看,他不一定就比我们知道得多。”
越胖胖:“可他们是守关人啊。”
唐凛摇头:“一个关卡,如果‘逼问守关人’就能通关,那设计者就太偷懒了。”
丛越:“你的意思是……”
唐凛:“这座古堡里一定有条‘正规’的通关路。”
越胖胖看着自家队长手里紧握的深色皮革手札,好像有点懂了:“你怀疑线索就在这本日记里?”
唐凛刚要回答,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立刻伸手压住嘴唇,示意丛越噤声。
越胖胖最初没听见,但在看见唐凛动作后,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
果然,门外有极轻微的响动。
这意味着有人已经到了这个房间的门前!
对方的动作轻到走过来根本没脚步声,要不是现在离门太近了,门内根本不可能察觉。
唐凛立刻将日记本塞进怀里,拉着越胖胖迅速躲到门后。
他们刚站定,房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何律、三道杠、大四喜。
唐凛和越胖胖不约而同松口气,进门的三人捕捉到了旁人气息,敏锐回头。
“唐凛?”何律全身紧绷的应战姿态,在看清门后人的一瞬,松弛下来。
“唐队!”大四喜没想到在这里会和唐凛重逢,喜出望外,但安全起见,只敢压抑着惊喜,小声呼唤,同时细心地关紧了门。
三道杠:“胖子,你叫什么来着?”
丛越:“……”
这打招呼的待遇差太多了吧!
三言两语,大四喜就讲明了他们这个“三人组”的由来。
从古堡下层再度返回后,莲花和vip一样,被关卡分散,落单的大四喜想和自家伙伴汇合,不成想伙伴没找到,先遇见了浴袍男。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何律和三道杠正好进了那条走廊,于是两个铁血营伙伴生生把他从浴袍男手里救了下来。
三人侥幸逃脱,又在一个偏僻房间藏了很久,才敢继续行动。
躲藏期间,大四喜把[生门]的情报分享给了何律和三道杠。两人从游戏开始就一直在找[生门],压根没想过[生门]竟然不能通关,只得再从头调整闯关策略。
最终,三人研究出的方案便是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关卡开始的地方,从头开始找线索。
“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了。”听完大四喜讲述,越胖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何律:“你们也是来找线索?”
“本来不是,”越胖胖实话实说,“但我们队长现在怀疑……”
“日记。”唐凛接口,晃了晃手里的日记本,说,“我发现……”
“轰隆——”
巨大的响动从头顶传来,将唐凛的声音淹没。
五伙伴惊诧抬头。
只见天花板上出现一个大洞,足有一人多宽,内里漆黑一片,只有冷风一直往下灌。
第206章 通关条件┃火光里,根本无人碰触的日记,却像被风吹过一样,飞快翻页。
迎面的冷风里,似乎还夹着滑行的摩擦声,正由远及近。
唐凛、何律、三道杠、大四喜面面相觑,下一秒各自后退,迅速散开。
越胖胖根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围四人倏地一闪,“黑洞”下只剩自己。
滑行的声似乎到了跟前。
越胖胖条件反射地抬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咣当——”
“黑洞”里滑出来的下山虎结结实实砸在了越胖胖身上,落地后还有点蒙:“咦,怎么地是软的……”
越胖胖躺在地上,磨着牙一字一句:“因为这不是地,是你越哥的肚皮。”
下山虎这才看清,敢情有个人肉垫。
“还回味呢?赶紧下去啊——”越胖胖要怒,没直接把人掀翻,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山虎立刻道歉,麻利儿从越胖胖身上下来。
越胖胖翻个白眼,刚想起身,头顶上又传来新的、更嘈杂的滑行声。
越胖胖仰望“黑洞”:“……靠。”
“咣当——”
“咣——”
“咣——”
“咣……”
一个接一个伙伴滑出来,叠罗汉似的落成小山。
越胖胖起初还挣扎,后来就认命了。
下山虎、佛纹、骷髅新娘、江户川、莱昂、和尚、五五分、许叮咚、蒋城……
提前闪到一旁的唐凛、何律、三道杠、大四喜,眼睁睁看着落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数到第九个的时候,都有点惊了,怀疑这是关卡新启动了什么必须所有人集合才能进入的环节,因此把闯关者全送到一起了。
第十个落下来的是白路斜。
他没为叠罗汉添砖加瓦,坠落瞬间轻盈一跃,就从“罗汉塔”上下来了。
第十一个落下来的是霍栩。
比白路斜动作还敏捷,几乎一闪,就到了旁边落地。
三道杠挑眉,这后面来的都是高手啊。
第十二个落下来的是郑落竹。
啪叽,趴在蒋城身上。
三道杠:“……”
他收回前言。
竹子之后,则是南歌和范佩阳,同样避开罗汉塔,稳稳落地。
唐凛没想到自家队友全汇合了,正要开口,对面比他还快。
“队长?!”郑落竹趴在“人山之巅”,在重逢的喜悦里呼喊。
丛越被压在最底下,看不到自家同伴的脸,但听见了声音,立刻热情地喊:“竹子——”
“越胖胖?”郑落竹没想到在看不见的“罗汉塔”底层还有自家伙伴,连忙呼应,“我、老板、南姐、阿栩都过来了——”
霍栩:“……”
范佩阳之后再无人落下,反而是“黑洞”慢慢消失,天花板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众伙伴叠成的罗汉塔,终于在尘埃落定后,稀里哗啦倒塌。
好在天花板到地面也没多高,众伙伴陆续爬起来,顶多就是被压得腰酸背疼。
真正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密道终点竟然是这个房间。
他们以为就算无法直接抵达关卡终点,至少也该是某个隐藏通关线索的密室之类。
“你怎么在这里?”范佩阳第一时间来到唐凛身边。
唐凛哭笑不得,总觉得这话该自己问,但范佩阳抢先了,他只好先回答:“我和越胖胖来这里找对付浴袍男的办法,还有通关线索。”然后才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范佩阳言简意赅,将在八层和杀人魔战斗,又在主起居室内通过油画发现密道的事,提炼重点大略讲了一遍。
和自家伙伴汇合的只有VIP,剩下的何律、三道杠、大四喜,分属于铁血营和莲花,而来的十几个伙伴,分属于甜甜圈、白组、步步高升。双方没有喜相逢的环节,于是更迅速地进入了信息共享阶段。
何律、三道杠、大四喜这边,就旁听范佩阳讲。
步步高升、甜甜圈那边,就等着范佩阳讲完,再问唐凛这边的情况。
只有白路斜,实在没耐心等范佩阳讲完,索性直接朝何律挑眉:“你们发现线索了?”
何律还没开口,三道杠不乐意了:“你什么态度。”
问人情报不说低三下四,至少得客客气气吧,白路斜这语气就好像在问自家小弟。
许叮咚和蒋城默默交换个眼神,装死不吭声。
组长就这么拽,他俩是无辜的。
白路斜懒得理三道杠。孤岛求生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人很吵,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当空气了。
三道杠见白路斜眼皮都不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一步,肩膀却被何律拍住了。
“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何律据实相告,“本来是在找[生门],但莲花的大四喜告诉我们,[生门]只能暂时脱离关卡区,不能通关。”
白路斜适应了三道杠,何律也适应了白路斜。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白路斜难相处。因为他对这人没有任何“情绪索求”,不需要对方礼貌、客气,更不追求真诚、深入,该谈事时谈事,该陌路时陌路,该合作时合作,该提防时提防,一切交往都建立在“彼此最低限度的需要”上,就简单得多。
白路斜以为何律这边能提供什么有用线索,结果一听,进展还不如自己呢。
自己这边至少找到了一条密道。
何律看着白路斜眼里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嫌弃,也不恼,只歉意笑笑。
白路斜到了嘴边的嘲讽,在这莫名其妙的笑脸里,卡住了。
“洁癖?”那边传来范佩阳的声音,因为意外,语调微微上扬。
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对,”唐凛将声音提高一些,以便让在场伙伴都听清楚,“浴袍男有洁癖+强迫症,如果再遇见,我们可以利用这两点对付他。”
“遇见”两个字,提醒了范佩阳。
先前的讲述中,他漏掉了一个细节:“杀人魔可以在任意两个房间之间传送。”
唐凛微怔,忽然想,浴袍男特意回来换自己衣服,会不会除了强迫症外,也有“可以空间传送,所以来回方便”这一因素?
“有这个可能。”范佩阳毫无预警接了一句。
唐凛这回是真惊讶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刚说完杀人魔可以空间传送,你就看浴室,难道不是在怀疑那个回来换衣服的家伙也可以这样?”范佩阳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猜的。
“……”唐凛心情微妙,还有点复杂。
当年两人共事时,范总要有这洞察力,他们何苦磨合得那么艰难。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
谁也没义务去揣摩你的心思,想说的话就直说,想做的事就表态,自己舒服,对方也轻松。
“传送就传送吧,”收敛心绪,唐凛叹息着耸一下肩,“局面已经很棘手了,不差再多个困难。”
“困难可以解决,人也总有办法抓到,”范佩阳说,“但是抓住他们对于通关的作用恐怕不大。”
唐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之前不还一直想着对战策略?”
先前还没分散的时候,范总眼里的战斗意志可是蠢蠢欲动到想忽视都难。
范佩阳现在倒是冷静得很:“必须打,当然就要考虑怎么赢,但如果对战不是必须的,就没必要浪费体力。”
旁听的众闯关者:“……”
和那俩家伙打,浪费的不仅仅是体力吧!
“因为发现了密道?”除此之外,唐凛想不出范佩阳改变闯关思路的理由。
范佩阳大方承认:“密道不可能毫无意义,多半是‘通关线’上的某一环,如果我们能把其他缺失的部分都找出来,将这条‘通关线’补完,就可以清楚知道路该怎么走了。在这之前,没必要和那两个人起冲突。”
唐凛定定看他:“你也觉得存在一条‘通关线’?”
范佩阳一听这个“也”字,就懂了,唐凛又一次想在了他的前面。
喜欢的人比自己聪明,是一种什么感受?
自愧不如?低落沮丧?
才怪。
内心强大如范总,骄傲得不得了——自己的眼光真是万中无一的好。
“就算真存在‘通关线’,怎么找?根本没方向啊。”骷髅新娘不想在这时候说丧气话,但密道尽头是五楼这件事,打击实在太大,“我们以为找到密道就能通关,谁知道滑下来是这里。”
“密道那头是八楼?”唐凛问。
佛纹说:“是,八楼主人起居室,房间很大,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唐凛抬头看向天花板:“我想上去看看。”
那个房间他还没去过,也许去一次会有新发现。
一直安静靠着墙的霍栩,哼了声:“通道都没了,你怎么去?”
唐凛转头,朝他微笑:“搬桌子。”
霍栩:“……”
这是给他解释去八楼的方法,还是给他下达的劳动指令?
四目相对,良久。
唐凛微笑,一直微笑。
霍栩:“……”
是劳动指令。
徒手将桌子搬到屋中央,正对着刚刚他们落下来,也就是黑洞出现的地方。
霍栩“咚”一声把桌子放下,转身,走远,继续靠墙,假装刚才出苦力的不是自己。
唐凛踩在桌子上,抬手便能轻松摸到天花板。
可是天花板已经恢复原状,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可疑缝隙,更别说密道口。
……真的消失了?
如果密道是“通关线”一环,那被他们找到之后,就应该留在那里,供他们反复研究,再去找其他线索,才符合“解谜规律”。
“限时消失”是什么神奇设定?
唐凛正疑惑,忽然感觉指尖传来震动。
不,是指尖触碰着的天花板在震!
唐凛愣住,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范佩阳伸手从桌子上拉下来了。
这边唐凛刚落地,那边天花板就“轰隆”一声。
“黑洞”重开。
紧接着一个“啊啊啊啊”叫着的家伙,从密道滑落,摔到桌面。
别人看着新来者还是虚影呢,大四喜已经喜出望外地冲过来了:“清一色——”
清一色从书桌上爬起,看见的不光是自家伙伴,还有周围密密麻麻的十八张脸。
他吓得心跳差点骤停:“靠,你们怎么全在这儿?”
“先别管我们,”和尚单手按住飞扑过来的大四喜,问清一色,“你从哪儿过来的。”
清一色看着大四喜被拎住后脖领,苦苦挣扎而不得,默默咽了下口水,十分配合,老实作答:“我在八楼晃荡,听见有奇怪声音,顺着找过去就发现一个特华丽的房间,地上还有个大洞,我就……”
唐凛诧异:“密道还在?”
清一色:“密道?我刚滑下来这个吗?在啊,就在地面,巨明显。”
唐凛缓缓皱起眉头,再抬眼去看,天花板上的“密道口”又开始一点点消失了。
短短数秒。
天花板完好如初。
情况很明朗了——
范佩阳:“这是一个单行道。”
只能从八楼到五楼,却不能从五楼回八楼。
唐凛若有所思。
如果从八楼的角度看,这密道就符合“解谜规律”了,因为密道口一直存在,每一个发现的人,都可以从密道传送至这里。
可是为什么只能单向传送呢?
为什么五楼这边的出口只有来了人才开,不来人就封……等等,出口?
唐凛心里一亮。
是啊,如果这就是一条单行道,那八楼是入口,五楼可不就是出口吗。
换句话说——
他看向范佩阳,冷然沉静的声音下,难掩一丝波动:“这条单行道,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单向箭头。它是在指引我们,通关的秘密,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里?”郑落竹四下环顾,空间小得一览无余,“这里有什么?”
“难道是……那本日记?”步步高升的江户川启动推理头脑,“总不能是那个变态的浴袍吧?”
“要是浴袍还好说,日记的话,”五五分耸肩,“只能从浴袍男手里抢了。”
越胖胖闻言动了动眉毛。先前唐凛猜测甜甜圈来这里找[生门]的时候,想当然认为日记在浴袍男手里,所以没翻桌。他对此还半信半疑。现在他只想说一句,队长牛逼。
“日记在这儿。”唐凛没吊大家胃口,直接从怀里将日记取出。
甜甜圈懵逼:“怎么在你手上?”
唐凛:“刚刚在这个房间里找线索的时候发现的,藏得很隐蔽。”
丛越:“……”
一拉就开的抽屉能有多隐蔽。
不过这时候还不忘照顾甜甜圈们的心情,自家队长真是温柔啊。
郑落竹瞄着越胖胖那一脸狗腿相,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多,狗腿职业生涯真是倍感压力。
“唐队,”何律沉静出声,“你之前就说过怀疑日记,但没说完,现在能否具体讲一下?”
之前没说完,是被天花板上突然轰开的密道口打断了。
不过那时候唐凛只是怀疑日记本是重要线索,现在这条指向这里的单向密道,则把这一怀疑坐实了九成。
唐凛不废话,直接把日记本在桌上摊开,先翻第一页,再翻后面。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除了第一页,后面全是空白。
何律不解地看向唐凛:“这是……”
“几乎一整本日记都是空白,”唐凛说着捏起随便一张空白页,“但你们看这些空白页,每一张都是皱的,一张纸如果被书写过,墨水干了,就会像这样起皱。”
江户川犹豫道:“也不一定吧,你看这些纸都泛黄了,如果年头够久,就算一个字不写,纸张也会发黄发皱。”
唐凛轻抖那一页:“但纸张边缘不会像这样起毛刺。”
江户川怔住,定睛再看,还真是,几乎每一页的侧边缘,都或多或少起了毛刺,这不是年头够久就能起的,而是要经年累月的翻看,才会在边缘摩擦出这样的痕迹。
一本空白日记有什么翻看必要?
日记的蹊跷大家都看明白了,但——
蒋城:“就算线索在日记里,现在都是空白,怎么弄?”
许叮咚:“放水里?武侠小说不都这样,什么秘籍啊、密信啊遇水才显影。”
骷髅新娘:“那还有用火的呢。”
许叮咚:“火有点危险吧,万一把日记烧成灰……”
“就是火。”唐凛缓缓合上日记。
五五分:“这么确定?”
唐凛点头,看向屋内所有伙伴,声音沉着,目光冷静:“这一关从最开始,就是我们自己写的剧本,我们以为拿到了上帝视角,但事实上,我们只拿到了一个粗略梗概……”
“剧情里的所有细节都是未知,所以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文具树会消失,不知道故事结束了,关卡才开始……”
“而我们忽略的除了细节,还有道具。”
蒋城:“道具?”
唐凛:“对,我们这个故事里,出现过很多东西,日记,眼镜,软梯等等,但是现在密道把我们指回了故事最初的地方,那我们需要的,也许就是故事中第一个出场的道具。”
众闯关者:“……火柴?!”
唐凛看向大四喜,这位当初被系统随机赋予火柴,并划亮一根许愿的幸运伙伴:“还在你身上吗?”
大四喜飞快从口袋里翻出那一整盒火柴,拿在手里“沙沙”地晃:“全在,你想烧多少页都行!”
幽暗房间里,火柴“噌”地划燃。
一根火柴带来的光,竟比满屋微弱烛火都耀眼。
日记在桌上翻开。
火柴靠近泛黄发皱的空白页面。
“唰啦啦——”
火光里,根本无人碰触的日记,却像被风吹过一样,飞快翻页。
火柴燃到了尽头。
日记还在翻,页面却不再是空白。
厚厚的一本日记,从第二页开始,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内容却只有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通关条件:冲破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