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龙套?真的假的。”邵司一口橙汁在喉咙里差点呛住。
顾延舟:“我骗你干什么。”
邵司坐直了,燃起几分兴趣,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多年前了,”顾延舟指腹贴在玻璃酒杯上,提及这段历史倒没显得有多在意,轻描淡写道,“当过群演,演过尸体……试过各种死法,也试过为等一场戏,一直等到天亮。”
这料有点猛。
邵司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发现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公司包装。”顾延舟单手撑在吧台边上,饮下最后一口酒,道,“况且就算我指出来给你看,你也未必能认得。”
邵司一想也是,那个年代什么画质大家有目共睹,加上顾延舟跑的龙套也不一定露脸。
至于包装,他对“包装”这两个字眼再熟悉不过。刚进公司的时候,齐明曾经跟他们说过,说艺人就像商品,在没有话语权没有影响力之前,也就没有尽情展示自己的权利。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努力配合自己的市场定位,按照风向营造并维持假象般的形象。
顾延舟大概也是一样,从他被包装成‘娱乐圈神迹’的那一刻开始,注定他曾经那些不为人知的努力、那些落魄,都被人毫不犹豫地摒弃。
大家眼里所看到的,是一个从头发丝闪闪发光到脚趾头的顾影帝。
他无所不能,他汇集所有荣耀于一身。
“很辛苦吧,”邵司说着,喝完橙汁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不知道什么酒,反正就摆在他手边,离得近。可能是因为有似曾相识的经历,不由地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变近了,邵司仰头灌了一口道:“包装,真有那么重要?……以前以为艹什么□□人设已经够了,后来上过真人秀节目以后才知道,就连真人秀里都有脚本有台词。”
邵司自觉自发联想的跟实际有点出入,顾延舟话才说了一半,实际上包装他的不是别人,是他哥顾锋。
不过顾延舟并没有急着解释,他抓重点抓得非常精准:“艹人设?”
邵司几口酒下肚,他酒量本来就不好,小半杯就有点晕乎,因此说话没过脑子,将那堆陈年烂谷一股脑倒了出来:“我以前那个**经纪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进公司的时候,他给我一张纸,冰雪少年人设是什么你知道吗,走在路上都不能低头的那种,常年用鼻孔看人。”邵司继续道,“嘴角上扬就会被警告——因为冰雪少年附加属性里有面瘫这一项目。”
顾延舟目光辰沉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看邵司这样子有点不太妙,于是赶忙拦下他又要倒酒喝的手:“这酒度数高,不能喝太多。”
“不可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醉过……”他长这么大也没怎么认认真真喝过酒。
邵司说着,脸颊有点泛红,他举起杯子道:“我酒量超好。”
然后不出十分钟,这个酒量超好的人就一头载倒下去,手指微微蜷起,搭在吧台边上。
顾延舟盯着他头顶那撮高高翘起、发尾还带点小卷的刘海辫看了半天,伸手推推他:“喂。”
“……”
回应他的只有邵司均匀的呼吸声。
顾延舟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邵司性情大变的原因。艹人设这个原因,他完全没有想到。
老实讲,一开始他对邵司印象很不错。
第一次见他,是在化妆间电视屏幕上,陈阳随意切的台,打开电视映入眼帘的便是邵司只穿一条泳裤,头发湿漉漉地踩着踏板,握着扶手从泳池里上来。
陈阳放下遥控器,说:“这部戏收视率破新高……主演叫什么司,是个演技颜值都在线的新人,实属难得,前景很不错。”
顾延舟不否认,是他感兴趣的类型。
当然这种兴趣也只是流于表面——仅仅从外貌,身材上来说。
第二次见他,就是电视剧盛典。
顾延舟对感情没有特别讲究,看对眼就试试,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拖泥带水。
那时他是有意接近邵司的。
只是没想到这人是个傲慢到近乎自大的脑残。
尤其邵司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眯起眼,下巴微抬,不可一世地朝他勾勾手指头说:“你,过来。”
顾延舟不明所以。
然后邵司又指指边上的自助糕点,俨然一副把他当服务生的架势:“给我拿两块提拉米苏。”
顾延舟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把邵司这个名字划进了黑名单。
那天顾笙也在,虽然她年纪还很小,话都听不太全,但小孩子敏感得很,看人脸色还是会看的。
顾笙奶声奶气地骂了好几句“坏蛋叔叔”,本来这事也就完了,谁曾想因为邵司经常上电视,顾笙见一次骂一次,最后竟然一直没忘掉。
“看不出来,还挺沉。”顾延舟先是扶着邵司,往电梯里走,走了两步觉得这姿势有点不方便,干脆直接将他拦腰抱起。
腰挺细。
邵司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
顾延舟走出电梯,问他:“你在哪个房间?”
就在顾延舟以为邵司不会回应他的时候,怀里这人将眼皮微微掀开一道缝,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使他眼角看起来有点泛红,像一笔丹青,在眼尾处轻轻勾出轮廓。
邵司胡乱伸手一指:“我、我住这。”
“……别瞎指,你跟欧导睡一间?”顾延舟说完,觉得自己现在跟这个酒鬼说话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好再说。
顾延舟刷了门卡,把人带进去。由于五楼每个套间规模布局都一样,邵司在沙发上悠悠转醒之后,直接摸去了卧室。
顾延舟简单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发现原本躺在沙发上那团不明物体不见了。
“邵司?”
他喊了两声,走进卧室,打开灯。
邵司在他床上睡着,小腿和一截手臂裸.露在外边,还有几嘬黑色碎发。
他见过太多种邵司睡着时候的样子。
警局问询室里、片场、化妆间、车上、还有直播的时候。
大多时候只是懒癌发作不想动弹,又或者是太累。
没有哪一种像现在这样,安静闲适,甚至是有点肆意的。
“抱歉,那么晚还打扰你……”顾延舟翻到李光宗的号码,边说边往前走,坐在床边擦头发,“是这样的,邵司他——”
说话声突然一顿。
李光宗心却是一沉,他从顾延舟给他打电话的喜悦中回神,急忙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惹祸了他……”
“喂?”
李光宗叨叨半天,对面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万分着急地又喊了一声:“顾影帝?你还在吗?”
邵司正做梦梦到自己走在沙漠里,又渴又热,却被他寻到了一处冰凉解渴的地方。
所以当他坐起身,从后面抱住顾延舟的腰,然后埋头在他脖子里用舌尖舔来舔去的时候,顾延舟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李光宗:“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又被狗仔拍了还是……”
李光宗:“说话啊,我好急啊qwq。”
李光宗等来等去,最后只等到顾延舟低沉又暧昧、不知在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别闹,滚开……嘶,你怎么还咬上了。”
“……”
李光宗简直听得目瞪口呆。
凌晨三点!顾影帝你房里有什么人!
这听起来好像是一场限制级啊!
然而即使是再多给李光宗一个脑子,他猜想不到,顾影帝的限制级对象就是他家邵爹。
顾延舟后颈处被邵司一口咬住,力道还挺重。
“你属狗还是属猫的?”
顾延舟拨开邵司的脑袋,想将他按回床上去,谁料邵司直接顺势勾上他脖子,两人便一齐倒了下去。
这个姿势倒是更方便,邵司舔完脖子又顺着脖子往上舔,发现耳朵附近湿得更多之后就专心啃起耳朵。
“你喝醉了。”
顾延舟本来打算隔会儿再找李光宗过来,先把身上这人弄走。”
“没有,我没醉。”邵司说话语调往后拖长,听起来竟有些软,“……我就是有点渴。”
“渴就起来喝水,乱舔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两人你来我往地僵持了一阵,奈何邵司就是搂着他腰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顾延舟中间口不择言地威吓说他要硬了也不顶用。
加上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困意袭来,两人最后安静下来,顾延舟合上眼,即将陷入深度睡眠之际,他翻了个身,反手将邵司搂在怀里。
于是只剩下李光宗急得像热锅上都蚂蚁,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