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肴屿突如其来的咳嗽,韩辰绘急忙扶住他,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一边瞪圆眼睛,紧张兮兮地小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吗?”
“咳咳咳——”
郑肴屿从“阿情”的木牌上收回视线,阴冷的目光落在韩辰绘的脸上。
韩辰绘见到郑肴屿的目光,顿时一愣。
“老公?你到底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差啊?刚才冻到了嘛?”
郑肴屿没有移动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韩辰绘,尽管他极力克制,却也忍不住一直“咳、咳、咳——”间歇性的咳嗽。
他能见到韩辰绘的小脸皱了起来,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她不停地拍着他的背脊,又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之前还好好的啊,突然咳嗽起来脸色又差……”
她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红唇微嘟,瞪着他:“一定是因为你平时烟抽太多了!一定是!否则身体好好的才不会咳嗽的这么厉害呢!”
郑肴屿紧盯着韩辰绘。
他根本没有接对方关于他抽烟的话题,而是冷冷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叫‘阿浓’?”
韩辰绘:“…………”
她缩了缩脖子,再次秒怂。
妈的!
她真是被自己蠢死了!
迟早有一天,她要彻底翻车在她那个又装逼又傲娇的灵魂上——
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她满脑子都是向郑肴屿炫耀她的根雕——毕竟她的几座根雕作品常年放在这边,她从来没带回过红叶名邸,而她在家最多只搞搞书法羽毛画什么的,从来没有搞过根雕,更没有让郑肴屿亲眼见到过她的作品。
结果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阿浓”和“阿情”这两个曾经的情侣名……
韩辰绘与贺开晨在学生时代就芳心互许,上了大学立刻确定了情侣关系,再加上韩冬果和冯至期、冯至期和贺开晨……
凭借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贺开晨和冯至期总在假期时候过来玩,他们两个和韩家的关系很好。
大学的假期,韩辰绘要花费很多时间在根雕上,贺开晨作为她的男朋友,自然有时间就过来陪她。
韩宗琦没有把贺开晨当外人,韩家的根雕工艺也没有不外传的讲究,而且贺开晨这种也就是学着玩玩,不可能过来走这条路、吃这碗饭。韩宗琦就同意了韩辰绘教贺开晨制作根雕的基础,有时候他还会亲自下场指点一番。
韩辰绘那时候就是个沉浸在美妙初恋中的小女生,贺开晨也是个连牵她的手都会脸红的大男孩,两个人初出茅庐,都没有艺名,自然要起上一对情侣名。
当时两个人想了好多个,最后听从了韩辰绘的,分别叫做“阿浓”和“阿情”,寓意是“浓情”……
神奇的是,那个时候的他们,竟然都只能感到甜蜜,丝毫没有觉得“土味”。
他们两个甚至肉麻兮兮的,用“情哥哥”“浓妹妹”互称了一个月。
韩辰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将“阿浓”和“阿情”的土味情侣名,给忘到脑后的一天!
她真的满脑子都是“要给郑肴屿炫耀自己的根雕”。
她想让他对她刮目相看,哪怕让她在他的心中,稍微提高一点点地位也好——
让他知道她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才女qaq
唉……
卑微.jpg
结果……老天报应不爽……
小才女人设尚未艹成功,车先翻个彻彻底底。
“为什么不回答我?”郑肴屿嘴角微翘,虽然在笑,却非常冷,“有什么秘密要隐瞒我吗?”
“没有!当然没有!”
韩辰绘一脸认真的小表情:“我叫‘阿浓’,不是很容易理解嘛!因为……因为我土味呀!”
“…………”
连韩辰绘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感叹的求生欲……
人啊,逼到了绝境的时候,爆发的求生欲果然是让人瞠目结舌的。
为了“活命”,她竟然可以放弃装逼的灵魂,承认自己“土味”……
郑肴屿冷冷地盯着韩辰绘看了几秒钟,又轻轻咳嗽了两声,一脸冷漠地伸出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再揽住她的肩膀。
“走吧——”
韩辰绘乖乖地依偎在郑肴屿的怀中。
心中一块大石头可算落了地。
总算被她给糊弄过去了……
下次装逼之前,她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筋放清楚点!
韩辰绘和郑肴屿离开展示房,沿着石板台阶,原路返回。
天空降下小雪。
雪花随处飘零。
韩辰绘将钥匙还给刘叔,两个人走出大院,坐进轿车里。
昨天晚上他们一如既往的折腾到深夜,而早晨却起的很早,一坐进温暖的车里,韩辰绘就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一开始,郑肴屿是端坐在那里,指尖不停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
十几分钟之后,郑肴屿依然端坐在那里敲击着键盘,可他的肩膀却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韩辰绘的枕头……
韩辰绘睡的不踏实,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被郑肴屿抱进了怀里,又听到他和前方的司机轻声说话的声音。
她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在郑肴屿的怀中懒懒地眯开眼——
透过车窗玻璃,她能见到两辆车子停在了旁边。
她认得出来,那是韩家的车。
应该是韩宗琦和冯至期开过来的。
“他们来了……”韩辰绘打了个哈欠,从手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品,认真地补了补妆,紧跟着郑肴屿的脚步,走下了车。
“辰绘。”
“肴屿。”
韩宗琦也从驾驶位上下来了。
韩辰绘和郑肴屿异口同声地唤他:“爸!”
“诶!好!挺长时间没见了。”
韩宗琦笑呵呵地和郑肴屿握了握手——如果是一般的岳父和女婿,见面肯定不会握手,可韩宗琦和郑肴屿……连韩宗琦自己都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
郑肴屿微微一笑:“这段时间生意上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陪辰绘回去看您,有些惭愧。”
“没什么,都是小事。”韩宗琦眉开眼笑地看着郑肴屿,又看了看韩辰绘,“你们年轻人能过的幸福快乐,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了,别的都不重要。”
这个时候孟晶已经走了上来。
她有些不满地在后面捅了捅韩宗琦。
她显然很不喜欢韩宗琦的说法。
“肴屿,辰绘。”
孟晶看了看小两口,想像之前板着脸教训韩辰绘那样端出范儿来,但毕竟有郑肴屿在,她也只能假惺惺地笑了一下。
“我们知道你们工作忙,可再忙也要和家人团聚啊,在外打拼不就是为了家人嘛,有时间一定要常回家,也要常去亲家公、亲家母那边看望。”
郑肴屿微微一点头。
韩辰绘无奈地“嗯”了一声。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韩冬果和冯至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
冯至期害怕韩冬果冻到,特意给她缠了条围巾,两人手挽手。
韩冬果的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她盯着韩辰绘和郑肴屿身后的两辆黑色轿车——前方的是他们坐的,后方的是郑肴屿的保镖和秘书。
韩家的车也是奔驰宝马级别的。
当然了,和郑肴屿车库里,那些一排又一排的世界级轿车、限量级超跑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牌面了。
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和郑肴屿比财大气粗?
韩辰绘很少开车,对车子也没什么追求,所以她不怎么在乎这些,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韩冬果的目光,从头到尾,就没有从郑家的那辆车上移开过。
几个人站在冷风之中又聊了几句,准备分别坐回自己的车里,前往韩大伯、韩大伯母的墓地。
韩冬果的视线终于从那两辆车移到韩辰绘的身上。
阳光之下的韩辰绘,是那样的明艳动人。
从脸型、皮肤,到眼睛、鼻子、嘴巴、下颌、颧骨……无一不是精致到万里挑一。
连冻得发红的鼻尖,都让人觉得可爱。
同样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韩冬果最多被人称一句“小美女”,而韩辰绘就是在娱乐圈里,都是当之无愧的“颜霸”。
从小到大,她永远是韩辰绘身边的配角,所有围着她转的男生,没有一个不是想要借助她去靠近韩辰绘,追求韩辰绘的……
后来她们分别找了男朋友,她只能找个冯至期这样勉强可以称为“小校草”的,而韩辰绘就可以找贺开晨那样的“大校草”。
再后来……
到了她们婚配的年纪。
韩冬果和冯至期相恋多年,对方家庭条件不错,样貌虽然远远不如贺开晨,但终究是个“小校草”,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很好、很疼惜她。
而这个时候,韩爷爷和韩宗琦却告诉她,她和郑家定下了婚约。
当听到郑家的时候,她的心跳立马加速,郑家别人她不了解,可“小郑太子爷”她可是在报纸上见识过的——
不说他的金钱权力、社会地位,光是那张脸,就足可以和贺开晨一争高下,结果还是略胜一筹的那种。
当然,很快。
她就知道,一切只是一场梦。
小郑太子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是小郑太子爷的。
韩家是什么家庭?所谓的婚姻还是他们的曾祖父之间的约定,郑家能遵守先人之约,已经仁至义尽。
韩家怎么配郑家用“太子爷”来联姻?
听她的母亲孟晶和她透露,她的联姻对象,多半是郑万杰的三儿子郑宏义,一个不受宠、没有地位的残疾人。
如果不是郑宏义,那就是郑家其他什么旁系的子孙了。
韩冬果有自己的骄傲。
如果是一个残疾人,或者是什么旁系子孙,那她为何要嫁入郑家?
难道她是贪图富贵的人吗?
更不要说,嫁给那些人,就是去坐冷板凳的,何谈富贵可言?
冯至期的家庭样貌和个人能力又不差。
于是,她站在了高台之上,以死拒婚。
这个时候,她的妹妹韩辰绘失恋了,站出来对她说,她愿意代替她和郑家联姻。
韩冬果竟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她对自己的妹妹,没什么恶意。
韩冬果一直认为韩辰绘天生是应该嫁入豪门的——韩辰绘就不适合贺开晨那样的小子,她拥有如此明艳的容貌、骄纵的性格,只有被豪门里的有钱人富养,才可以让她保持她最本来的样子,那才是她的迷人之处。
如果她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一辈子柴米油盐、碌碌无为,那她也就不再明艳灵动。
韩冬果那时候觉得,妹妹刚一失恋,就主动想要嫁入豪门,证明妹妹是没有她那样的骄傲,不管是嫁给郑宏义,还是郑家其他旁系,都比嫁给凡夫俗子要幸福。
直到,那一天。
郑家的车队停在“春风又绿”的小区里。
韩辰绘的对象亲自上门提亲。
当韩冬果看到站在大门口的男人,她险些晕倒。
那个男人身形笔直,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近看是气质,远看是风骨。
韩冬果做梦都想不到,联姻的对象是郑肴屿!
韩辰绘马上要嫁给的男人……
是郑肴屿!
怎么会是郑肴屿?
难道……她错过了郑肴屿?
郊外墓地。
韩宗琦、孟晶、冯至期,包括韩辰绘,手上抱着上坟用的鲜花、水果之类的。
郑肴屿走在他们身后十几米的地方,他的指尖夹着一支香烟,想抽完烟再追上去。
韩冬果原本走在最后,见郑肴屿越走越慢,她也放慢了脚步。
最后当他们两个和前方的几个人有一段距离,韩冬果才走了上去,和郑肴屿并肩走了两步,微微转过脸,笑了一笑,柔声问道。
“郑先生,有一个问题,一直压在我的心里,如果我不问出口,这件事会困扰我一生一世的——”
郑肴屿抽烟的手一顿,用眼角的余光横了韩冬果一眼。
韩冬果鼓起勇气:“郑先生,和韩家联姻的,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娶辰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