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提起这个话题后,不少人都开始发愁。
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还是未知数,家长会却是已经定下了的。一想到家长会结束之后要遭遇的一切,心里就如同有万马奔腾而过——太特么痛了。
叹了口气,许睿满脸忧愁:“上次家长会,我爸把我错了的题找出来,一道挨着一道问我错在哪里。真是绝了,我要是知道我为什么错,我还会错?”
赵一阳感同身受:“对,我就只有数学选择题最后一道能给出理由,因为数学组的出题老师,特别喜欢c这个选项,我快快乐乐地选了c,然而我没想到,他上次出卷子竟然移情别恋,把答案设置成了a!”
两人对视,纷纷叹气——这日子,过得太艰难了!
星期四就考试,晚自习,许光启站在教室门口,“我在办公室等了很久,你们难道都没有要问的题吗?”
班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回答,“没有。”
许光启很寂寞,点名:“我的课代表呢?”
课代表非常不给面子:“老师,我在做物理。”
“……”许光启的心有点被伤到,他还是没忍住刷存在感,“同学们,明天你们就要上考场了,一定要记住,我们做数学题,秘诀是什么?秘诀就是,不择手段!”
说完,他抬起右手,屈肘握拳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不择手段!”
不放心这一班学生,他又强调:“记住啊,不择手段!”
回家吃夜宵,外婆正架着老花镜在一旁看论文,神情专注。
夹菜的动作慢下来,闻箫开口:“外婆,马上期中考试了。”
外婆没抬头,注意力还在论文内容上:“你跟我说过,怎么了,紧张吗?”
“不紧张。不过,期中考试结束后有家长会,您可以不去吗?”
外婆抬起头来,摘下眼镜,没有生气,而是询问:“是有什么原因吗?”
闻箫端着碗,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同桌……他没有家人可以参加家长会。”
外婆看着说完这句就立刻垂下眼吃饭的闻箫,眼神变得极温和。
出事前,她见闻箫的时间不多,更多是从自己的女儿那里听到,“闻箫又考第一了,”
“闻箫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怎么办?”
“别的父母因为孩子调皮气得快心梗,我挺想试试这种感觉的,闻箫太安静太懂事了。”
“我们一家两代的基因融合在闻箫身上,难不成要养出一个寡言且不善于社交的天才少年吗?”
但把闻箫接到明南后,她越来越发现,闻箫虽然看起来内敛又冷淡,在意的很少,时常会清醒又理智地把距离和界线画出来。
可面对在意的人和事时,内心却有一处是格外温软的。
外婆放下老花镜,聊家常一样问起,“你跟你同桌关系很好吗?”
很好?
闻箫夹菜的动作停下来。
他不清楚应该怎么去定义他跟池野之间的关系,甚至他都想不明白,自己跟池野的关系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好像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多了一个人的情绪,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而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彻底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
闻箫给出肯定答案:“嗯,关系很好。”
外婆重新把老花镜戴上,笑眯眯地说道:“外婆一定会配合你完成这个简单的小计划,不用担心。”可能是第一次跟家里的高中生合伙应付老师,外婆还有点兴奋,“对了,我是不是要给你班主任打电话请假,理由……我先想想,就说出去开会了?开会,嗯,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
期中考当天的早上,闻箫走到校门口,发现教导主任程小宁来得比谁都早。他背着手,紧锁眉头,跟红外瞄准器似的,能突破所有伪装,直指目标人物。
“你!说的就是你!以为今天要考试,老师就没空管你们了是吧?校服挂在胳膊上不穿,你怎么不蒙脑门上立刻移民去迪拜啊!穿上!”
“头发这么长不剪,你是厌倦了寸头,跃跃欲试想留一个可爱的齐刘海?”
“说了多少遍,拉链拉上,拉上!走路带风再潇洒,你也不能往上一窜变成超人炸了学校拯救同学!”
“刘海这么长,你到底是想遮住额头,还是想把眉毛眼睛全遮了?眼前的黑不是黑,是你的头发!”
闻箫穿着校服,单肩挂着书包,安全经过了校门。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闻箫,赐我两分钟!”
赵一阳从后面跑过来,闲话没有,直奔主题:“昨天晚上老许让我们做的《一题一练》,‘圆c的圆心为(3,a),在直线x=a上,’这题你有印象吗?”
《一题一练》他忘了带,现在只能指望闻箫还记得。
闻箫回答:“有。”
赵一阳狂松一口气:“幸好!这题我有个地方没明白,求讲解!”
天知道出题老师会出什么题,考试前看每道题每个知识点,都觉得有被临-幸的可能,赵一阳恨不得把教材和习题集的每个字都印在脑子里。
听闻箫讲完,赵一阳把过程顺了一遍,“完美,明白了,要是真考了这道题,就是无比珍贵的五分!”他想起来,“对了,上次你在最后一个考场,这次应该是跟我一个?”
“对。”
“那正好,一起走!”
上次月考考试前,赵一阳还满心忧虑,想给闻箫传答案,这一次——求大佬的知识光芒照耀照耀我?
到考室,里面安安静静,到了的人基本都在埋头复习,除了书页翻动的声响,就是小声默读默背的动静。
第一考场是年级最前排,但竞争压力大,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挤出去,这种时候,教室里空气都是凝固的。
赵一阳在位置坐下后,话也不聊了,拿了错题集出来看。
闻箫找到自己的座位,因为椅子和课桌高度不一样,他还稍微适应了一会儿。
教室外的走廊有人在大声聊天,还有人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在背“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忽的,走廊上的声音小了一点,像是被切换成了静音模式。
闻箫没在意,直到一杯豆浆放在了他课桌上。
“池野?”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说好的一个星期的早饭,差一天都不算。”池野身上还穿着那件耀眼的“beautifulboy”卫衣,对周围聚拢的目光毫不在意,他把包子放桌上,“包子还烫,先别吃。这家老板很有创新意识,出了新的馅儿,尝完了,要是好吃跟我说,我换着买。”
闻箫抬眼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池野双手揣在口袋里,黑色书包就挂在肩上,他挑眉,眼里是兴味:“要是没吃呢?”
闻箫:“包子豆浆,分你一半?”
“感受到浓浓的同桌情了。”池野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你自己吃,我在路上吃过了。”说完,他弯腰,靠近了跟闻箫说话:“等你这次考第一,我们一头一尾,对称。”
池野弯腰这姿势,领口松落,因为距离近了,眼里和唇角沾的笑看得更清楚。闻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向来很讨厌别人靠得太近,但此时此刻,池野以这样的距离,也没有激起他的反感,甚至半分防范意识都没有。
因为实在自然了。
自然到他自己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见闻箫发呆,池野终于舍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
“没什么。”闻箫拿了豆浆和包子起身,“我去外面吃。”
两个人站到了教室外。
身高差不了两厘米,肩膀基本齐平。盯着楼下花坛看了一会儿,池野有些突兀地提起:“去堵姓钱那个人渣——”
闻箫打断他:“战斗力只有零点几的渣渣,不值得我们两个人一起动手。”
这话说得有点中二,又有点傲,不像闻箫平时会说的,池野听笑了:“确实。”
“所以你不用内疚。”闻箫直接把池野心里的想法揭开来,语气是惯常的冷淡,他垂着眼咬包子,咽下后接着道,“一个人撑着太难,多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吸了一口豆浆,是这段时间习惯了的味道,闻箫看向池野,觉得这个人其实跟自己很像——他习惯性地把界线画得清楚,习惯性地把你我算得分明,池野何尝不是?
只不过,池野用懒散带笑的表情和呼朋引伴的性格,把这份冷漠全然遮挡,没有让人看穿分毫。
甚至,池野的防备心,比他还要重。
池野的唇角还带着笑,但唇线却绷得几分紧,他定定看着闻箫,隔了一会儿,又骤然松弛,“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眼里笑意漫开,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闻箫握着装豆浆的纸杯,把面前站着的少年打量了一遍,“以身相许?”
笑容扩大,贴近闻箫耳边,池野嗓音有点轻:“啧,竟然看上了我的人?”他已经在变声期的最后,尾音裹着哑意微微往上勾,很好听。
闻箫皮肤很白,耳朵也是同样,薄薄的耳垂,玉一样,池野靠得近,不禁多看了一眼,一边笑着道:“果然是人性沦丧的海沟,同桌,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忽略耳朵上被呼吸撩起来的淡淡痒意,闻箫没挪步子,反而侧过脸,淡淡瞥了眼池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毕竟跟你同桌。”
“原来是这样?”池野站直,“那我到底让你赤、还是让你黑了?”
闻箫:“影响我学习了。”
想起闻箫才转过来时,老许总是念叨让自己不要影响闻箫学习,听见这句熟悉的话,池野没忍住笑骂:“日,这个锅我接了。”
周四周五,周六周日老师批试卷,周一统计成绩,家长会定在星期二下午。
考完最后一科,赵一阳上官煜和许睿在门口集合,又把闻箫围住:“断头前一天,再怎么也要吃一顿上路饭!”
许睿“呸呸呸”了好几声,“怎么说得这么不吉利,我们应该说,吃庆功宴!”
上官煜怜悯:“学委,何必自欺欺人?”
“……”许睿抓头发,“行吧,我他妈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又没算出来,物理最后两道选择题也是扔橡皮擦瞎蒙的。断头饭就断头饭,总不能当饿死鬼。”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闻箫。
闻箫从他们的对话里抽取重点,“一起吃饭?”
赵一阳补充:“对对对,不过不是一般的饭,我们吃个大餐!”
说是大餐,其实就是学校旁边的烤肉店。
烤肉店名叫“加减乘除烤肉”,让老许看见,又会说有蹭数学流量的嫌疑。店面不小,但里面基本坐满了,全是穿附中校服的学生——看来跟他们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大厅没位置,四个人去了二楼的包间。包间内里简陋,一看就是老板用板子隔出来的小房间,隔音效果非常一般,能听见隔壁正在对答案,对不了几个选择题,就有人嚎一句,多半是错的有点多。
闻箫打开微信,看完池野的回复,“池野有事来不了。”
“池哥有事?那只有下次了。”赵一阳拉开塑料椅坐下,翻菜单,“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打赌,池哥这次肯定又门门考六十分!”
“这还需要打赌?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老许又可以用池哥举例子了,”许睿清清嗓子,学老许说话,“不求你们有进步,但你们不要退步啊!看池野,看看他,虽然考六十,但人家一两年了,每次都考六十,你能吗?你可以吗?你能这么稳,我手掌心给你煎鸡蛋吃!”
赵一阳笑得写菜名的笔都拿不稳:“哈哈哈你学得好像!最后一句精髓了!”
“那必须。”许睿得意,“不过池哥这个控分王,控分控得太过牛批,导致没人分得清他到底是个学渣还是个学神。我想过,六十分其实不太难,只要把基础题做了,且保证做的全对就行。”
上官煜一针见血:“不管题型分布和难易程度,都考六十,我是做不到。”
许睿摸摸下巴:“说的也是。把这条线卡上去,大概……需要整张卷子基本心里有数了,才能精准卡六十?”
池野没在,他们只能瞎猜,不过,池野就算在现场,他们也不会直接问。
赵一阳比照着自己的食量乘以四点的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上菜的是老板,穿着黑色塑料拖鞋,耳朵上别着烟,很和气,“考试辛苦,送你们一碟凉拌海带丝,祝你们——”
祝福语没想好,临场卡住了。
赵一阳几个眼巴巴地等了半天,没等到后半句,等老板走了,他们个个垂头丧气,赵一阳差点趴地上抱着桌子腿哀嚎:“完了完了,老板都想不出来祝福的词儿,这是不祥的预兆!不祥啊!”
闻箫正在跟池野聊微信。
池野:“在等上菜?”
闻箫打字:“没有,在进行唯心主义预言。”
虽然开局预兆不太行,但等肉片烤出油和“滋滋”声时,气氛还是上来了。
许睿又开始了他的演讲:“我们学校门口,孔子像旁边有个石灯笼,你们有印象吧?这次考试前,不少人下了晚自习排队去摸那个灯笼顶,说是摸了考试手感好,扔橡皮擦选答案,正确率能提高到百分之七十!特别灵验。”
一说起选择题,赵一阳就悲从中来,“借酒浇愁,古人肯定不会骗我!”说完,他往菜单上写了几个字,又抬头问:“你们要吗?”
几个人都点了头,赵一阳潇洒地在“冰啤”后面写上“x8”,“八罐,一人两罐,喝完不够再点。”
没过多久,来的还是那个老板,“店里啤酒不够,只有六罐,全拿来了,剩下的两罐我拿了两瓶白的,要吗?”
这个年纪,树活一张皮,灯泡活玻璃,就算放桌上不喝,也必须说“可以”,不然面子往哪里放?
老板把东西放下走了,还顺手关了门。
许睿看着桌上摆着的玻璃瓶,“白的虽然量少,但劲儿大,我们没人能喝吧?”
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装了,赵一阳提议:“一会儿走的时候,我们把酒倒了,空瓶子留下?”
上官煜点头:“机智。”
六罐冰啤,一人分了一罐,还剩了两罐放在旁边。藤椒鸡肉和麻辣牛肉都辣,两盘肉吃完,酒差不多当解辣的全喝没了。
许睿正埋着头,以做数学奥赛题的耐心在数花椒的颗数,喝了酒,话更憋不住,“我虽然悚我爸,但他回来开家长会,我还是很高兴的。能和他说说话聊聊天,虽然一大半的时间是他单方面骂我,但也算聊天是吧?”
赵一阳理解:“懂你,我也想我爸妈随便回来一个,但他们太忙了,回不来,能怎么办?只能算了,保姆就保姆吧。”
说完,捏着啤酒罐,跟许睿碰了碰。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只想一起合唱一首《同是天涯沦落人》。
闻箫坐在角落,说话声钻进耳朵,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如果他爸妈还在,肯定也会请假或者调休,早早准备着来参加他的家长会。
他从小就很省心,但每次家长会,他爸妈都会很积极,说不能因为他省心,就不关心。
手边的冰啤罐子空了,多出来的两瓶被赵一阳和许睿一人分了一罐,闻箫心口像塞了一块浸湿了水的棉花,他伸手,开了放在角落的小瓶白酒。
半小时后,赵一阳三个看着闻箫,有点懵。
上官煜按按眼镜:“谁能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没经验,但肯定不能送家里。聚众饮酒还喝醉什么的,家长会没开,我回家就要先被我爸妈骂一顿。”赵一阳想了想,“找池哥?”
许睿没懂,“找池哥干嘛,池哥不是说他有事来不了吗?”
“你傻吗,池哥跟闻箫是邻居,找他没错!”
池野到时,赵一阳三个正联机打游戏,三个人开黑,坑同队的另外两个队友。
“喝醉了?”池野进到包间,一眼就看见坐在塑料椅上的闻箫。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坐姿端正,显得家教良好,脸上冷淡没表情,唯一的异样,就是脸颊泛着浅红。
“我们也不知道,许睿正在聊他爸,我也聊了两句我家里,上官煜提了提他家那个喜欢法典胜过喜欢他的爸爸,等我们聊完,闻箫已经把大半瓶白的解决了。”赵一阳说到这儿,忍不住竖大拇指,“牛批!”
听完池野就明白了。
他走到闻箫旁边,叫他名字。
闻箫听见了,抬头看他,“不是有事来不了吗?”
池野:“来接你。”
大脑缓慢处理了这三个字的意思,闻箫起身:“那走吧。”
他站得稳,脚下不打晃,没晕也没吐。
赵一阳看得怀疑:“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池野伸手握住闻箫的手臂,闻箫掀起眼皮,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没挣扎。
“醉了。”池野下了定论,“我把人带走,你们自己回去?”
赵一阳三个只喝了一两罐啤酒,连忙道:“没问题,坑完——不对,打完这把游戏我们就走。”
从空气闷热的烤肉店里出来,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池野站在闻箫身后,紧盯着人,怕一个没预告,闻箫就倒了。
闻箫头有点疼,发晕,感觉有人拉着他的手臂,他垂下眼,看见了贴在他臂弯上的手指,指甲盖修剪得平滑,指节修长。
顺着往上看,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池野线条利落的轮廓上。
“池野?”
“是我。”
闻箫点点头,下一秒,人撑不住般,倒在了池野身上。
池野连忙伸手把人扶住——啧,手下摸着全是骨头,硬邦邦的没肉,标准的男生抽挑时的瘦法。
拦了出租车,池野把人弄上去坐好,自己也坐进去,关上车门。
报了目的地,出租车开动,车窗外的霓虹灯由点连成了线,水流一般。光影落在闻箫的侧脸,恍惚间,让他的神情显得比平时生动了许多。
池野问他:“怎么想起喝白的?”
闻箫没偏头,但回答了这个问题,“想起我爸妈了。”
这九成九是喝醉了。如果没醉,闻箫不可能这么回答,要是懒得编答案,他会给个眼神,直接忽略掉这个问题。
心里冒出点想法,池野接着问,“为什么不让家长来参加家长会?”
问出这个问题,池野心悬起来几分,莫名紧张。
闻箫跟喝了吐真剂一样,“池野会难过。”
听见这个回答,池野心里藏得最隐秘的地方,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池野想,他其实已经很习惯了。习惯全班人的家长都到教室,除了他——只有他的座位是空着的,一直空着。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这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但现在,这一刻,他却发觉,还是有点……那什么的。
只是,这一次的家长会,有一个人跟他一样,课桌空着,位置没人坐。
忍不住伸手捏了闻箫的耳垂,在对方皱眉前收回手来。
看了眼开车的司机,确定司机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导航或者广播,没空注意后面。池野往闻箫坐近了一点,脑子里滑过好几个问题,最后挑了一个,“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闻箫深黑的眸子浸着车窗外的霓虹,像夜晚的江面。他问:“你是谁?”
“我是池野。”
闻箫思考良久,“池野。”
“什么?”
“池野。”
说了两遍,池野才听明白,他同桌的意思是——池野就是池野。
这答案让人心情很愉快,好歹比“是个人”这评价来得好。
明南附中离九章路不远,公交车二十分钟,出租车开得快,又是晚上,不堵。十分钟刚过,车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闻箫头靠着车窗,像是睡了,池野准备叫人,却在道路两旁飞驰而过的路灯的光线下,看清了他紧闭的双眼,以及濡湿的眼尾。
原来他的难过,也是这样悄无声息。
池野安静地注视着闻箫,他想伸手,想用指尖把闻箫眼角的泪痕擦干,却又不敢。
我该怎么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