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哪一路军队?报上番号和将领姓名!”一个浑厚的声音冲破了冷冽的寒风,刺入耳膜。
厮杀中的楚乔一剑劈倒一名夏兵,只觉寒风中的声音十分耳熟,陡然仰起脸来。
对方人马最起码有五千以上,而且只观阵型,就可见其悍勇。夏兵不得不停止冲杀百姓,前头官回头喊道:“我们是大夏镇守燕北的第十八区第二十一中队,对面是什么人?”
是燕北内陆的镇守夏兵?
只是一瞬间,楚乔就已经想通了所有的关节。燕北独立是一夜之间在各个省郡发动起来的政变,几乎是不到半个月时间,燕北的原大夏镇守官兵就被赶出边境,非死即伤。但是,因为燕北独立的时间太短,大夏的兵锋又转瞬而来,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地肃清内部,这就造成内陆至今还残留着小股的大夏骑兵。
这些人一定是在事变中被击溃的夏军,如今眼见大夏北伐,是以集结起来,想要里应外合立这头功,不想却在路上遇见了接到第二军征兵令的平民,为防泄露消息,是以展开屠杀。
这队人的来历已经清楚了,那么对面的那些人,又是什么身份?
只听夏军自报家门之后,对面突然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之中。风声嗖嗖,大地一片苍茫,地上的积雪被风吹起,飘飘洒洒,就好像又下了一场雪一样。
“杀敌!”一声响亮整齐的冲锋号突然响起,正是大夏正规军的冲锋口号,和这一队夏军几乎毫无二致。然而,他们闪亮的马刀和奔腾的马蹄,却毫无保留地表明了自己的敌意。夏军的将士们惊慌了,他们的将领冲上前去,大声喊道:“我们是大夏镇守燕北的帝**,贵方是什么人?可是帝**队?请停止前进!请停止前进!”
嗖的一声,一支劲箭猛然袭来,当胸穿过那名夏军的胸膛。一道血线冲天而起,军官轰然倒下,狠狠地砸在地上。
“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夏军挥舞着刀枪,仓促转变阵型,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马速,这样数倍于己的压倒性优势,无论从气势上,还是从数量上看,夏军都已落入下风。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方才的屠杀再一次上演,只是角色双方发生了改变。刀锋的撞击声响彻全场,来人虽然服装五花八门,但是刀术娴熟,装备精良,动作干脆,一刀即可切中要害!
战场上一片白刀如雪,在这样的冲杀之下,夏军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已经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狂风如利刃加身,黑沉沉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刀锋如银,杂牌军的战斗力恐怖得惊人。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劈砍声,在距离北朔城不到五十里的雪原上,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报!”一声报告声突然传来。
在仓促搭建而成的小帐篷里,将领正在来回踱步,似乎正在等什么人。
只见传令兵走进来,大声说道:“报告大人,有一名自动投降的俘虏,要求见您。”
男人还很年轻,长相十分英俊,眼形狭长,嘴唇很薄,只看一眼,就可知道这是一个坚韧果敢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略显烦躁,皱着眉说道:“是夏军的俘虏?找我有什么事?那名燕北的士兵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大人。至于那个俘虏,她不肯说,她坚决要求见大人一面。”
将领随意地挥了挥手,“带进来吧。”
楚乔进来的时候,将领正对着之前俘虏来的几名燕北战士很有礼貌地说道:“姑娘她身体还好吗?”
“身体还好,就是运气不怎么好,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俘虏。”
话音刚落,男人虎躯一震,猛然回过头来,随即,将近三十岁的汉子突然目瞪口呆,几步跑上前来,张口结舌,几乎不能言语。
“贺萧,大老远把我叫来,不是就为了这么站一会儿吧?”
“姑娘!怎么是你?”贺萧满面风尘,却仍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
楚乔一把脱去风帽,笑着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军人不当,带着士兵去落草为寇当土匪?不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
“姑娘,您不在,我们怎敢放心回来?”
贺萧叹了口气,楚乔知道,对于当初燕洵在真煌城放弃西南镇府使的事情,他耿耿于怀,当下也不点破,拍了拍他的肩,“这下我回来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是啊,要不我们也不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来找姑娘您。我们不敢靠近北朔城,害怕会引起误会,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请姑娘,还请您不要见怪。”贺萧恭恭敬敬地说道。
楚乔一笑,“贺萧,你什么时候起要跟我这样客气了?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在一个战壕里吃过饭,有过过命的交情,如今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我真的很感激你。”
贺萧发自内心地笑道:“既然都已是过命的交情,还说什么感谢。”
楚乔伸出手来,与贺萧在半空中对击了一下拳头,会心地笑了起来。
午夜时分,在楚乔的带领下,这队全部由轻骑兵组成的精锐军队,从雪原启程,向着北朔城全速前进,毅然投向那片即将爆发的战场。
二更时分,北朔城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来自各个军团的长官无一发言。就在刚才,有骑兵来报,大夏军队已到,相信很快就要对北朔城展开强大的进攻。一个刚刚从农民升职为骑兵斥候的中年汉子信誓旦旦地说对方有强大的骑兵军团,足足有二十多面旗帜,有数不清的步兵团和重甲士兵,一眼看不到头。他们的火把遮天蔽日,蜿蜒了十多里路,前锋部队已经兵临城下,后续部队还在十里之外的火雷原上跋涉着。
如果楚乔在这里,她可能一眼就会看出这其中的破绽;如果薛致远在这里,他也可能会壮着胆子提出情报上的不可取之处。但是很可惜,他们此刻都不在这里,曹孟桐摸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夏安,沉声问道:“夏将军,你怎么认为?”
夏安半闭着眼睛,像患了老年痴呆症一样,哼哼唧唧地说道:“将军深谋远虑,智慧绝伦,将军的意愿,就是我等的意愿,我等愿意追随将军马后,听从将军安排。”
曹孟桐眼梢轻轻一抽,暗骂一声“狡猾的老狐狸”,然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了吗?更好!
曹孟桐已经不年轻了,以他的出身能坐上将军的位置,并不是偶然,熟悉曹孟桐的人都知道,在过往近十年的战斗生涯中,他是燕北高原上绝无仅有的不败将军,生平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在这一点上,就连乌道崖也难以望其项背。但是不败并不表示就是胜利,相反,他胜利的次数少得可怜。用羽姑娘的话来说就是,第二军最擅长的就是合理性的战略转移。他们一生几乎都在进行着这一伟大的战斗方略,让他们真刀真枪和敌人对抗?别开玩笑了,曹大将军还要保存燕北军队的精华力量呢。
若是在以前,守着北朔这样一座城池,对抗大夏上百万的精锐骑兵,曹孟桐可能早就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但是现在,他反而多了几丝豪迈的力量,没有谁愿意一生背着一个逃跑大王的名字。以往燕北军是一群花子军,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如今在燕洵财力的支持下,他们有了自己精良的装备,有了锋利的战刀和坚硬的铠甲,有数不清的战马,有近百万的士兵。还有那个总是跟在燕洵身边的小姑娘,她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守城工具,虽然直到现在,有很多他还不会用,但是仅会的那几种,威力就不是一般强大,而且在她的主持下,城池也已加高加厚,如今外面更是万里冰封,敌军很难进攻。
夏军此次来犯,等于公开暴露在冰原之上,他们万里迢迢而来,自己却是以逸待劳,拥兵百万,城池厚重,刀锋锐利,储备充足,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赢得一场胜利?
曹孟桐血管里的血液渐渐沸腾了起来,如果此战胜了,那么他在燕北的声望将会一跃而起!大同行会那群扯着脖子叫喊的老头子,将会彻底伏倒在自己的脚下,燕洵那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也别想再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燕北政权将会壮大,大夏将会疲弱,甚至,就连冲出燕北,打进真煌,都不再是梦想。三百年前佩罗氏杀进红川,裂土称帝的历史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以一介平民之身,于草芥中爬起,一步一步走上胜利和权力的巅峰,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而北朔之战,正是他起步的第一战!
曹孟桐为自己的想法振奋了,他的眼睛有些发红,额头青筋暴起,终于,他猛地站起身来,面对着数十名燕北将领,语调低沉地缓缓说道:“大夏不仁,残酷暴虐,北朔一战,乃燕北自卫之圣战,燕北兴亡,尽在此一役,此战必不可免,我意已决,请诸君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为自由而战!”
整齐响亮的呼声在会议室响起,守门的侍卫悄悄转过头去,只看到一片坚硬的拳头高高地举在头顶!
北朔一战,就此拉开序幕!
作战讯号迅速传达至整个北朔城,战鼓的铿锵声响彻全营。就在这时,第二军前锋营副骁将薛致远风火奔入城内,传达了城外潜伏着数千大夏敌军的消息。一时间,原本完全开放的西面城门顿时封死,禁止行人来往。薛致远身上有七八处伤势,他只来得及和守城将领说了大致的情况,就坠马昏了过去,人事不知。而继他之后,大批从方才战乱中逃出来的燕北平民相继奔到北朔城下,大声高呼着自己是响应征兵令,前来助战的燕北百姓,可是,已经叩不开那沉重的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