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这间病房的常客,休息时间必定来转一转,有时候何茜莲让他捎些吃食,骂他别总打搅病人,也嘱咐他多陪顾惟星说说话。
戚、顾两家作为老邻居,能照应的都尽量照应,何况戚菏如此殷勤,恨不得天天往医院跑。
戚菏进门先问好:“顾叔叔好,”然后扬一扬手里的盒子,“我妈切的水果,您尝尝?”
顾钊良道过谢,勉强吃两块儿,便躺下歇息,挥手让他们小年轻该干吗干吗,不用管他。
戚菏是来找顾惟星补习的,实则借着补习的由头温存一会儿,顾惟星每天连轴转,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笑容变得更少了。戚菏别的忙帮不上,只想尽可能让他开心一些。
生活已经够苦了,只能学会苦中作乐。
他们坐在病房的偏厅里,顾惟星摊开书,准备给戚菏讲题。高二下学期接近尾声,学业水平考试在即,戚菏一塌糊涂的文科再不补一补,成绩单上的分数必定惨不忍睹。
戚菏倒是一点也不急,他拿出书包里的巧克力奶霜蛋糕,道:“你先尝尝,我最近特努力,有认真背书的。”
顾惟星便笑了,他知道戚菏想哄他开心,这家蛋糕店生意火爆,不排半个小时队连蛋糕影都看不到。
俩人分食一个蛋糕,戚菏只舀两口做做样子,剩下的全留给了顾惟星。
历史书上的大部分重点戚菏都背过一遍,顾惟星一一抽查,很少有他答不上来的。顾惟星已经够累了,要兼顾学业和父亲,戚菏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每天六点准时起床,先站在院子里背一阵书再和顾惟星一起去学校,顾惟星有时候住在医院里,他们便在医院门口会合。
为期三天的学考,师大附中挂上横幅,祝学子们旗开得胜。
虽然师大附中的学生大多不存在及不了格的问题,但门门优秀有些难,毕竟大部分学生都有偏科的困扰,总有那么一两门不上道的。
顾惟星和戚菏分在同一考场,只不过一个坐靠窗一个靠走廊。学考对顾惟星来说轻轻松松,考到一半就能都做完,以往的考试再怎么着他都不会做完就睡觉或者提前交卷,可最近实在太累,刚做完他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戚菏还剩下两个大题,瞥一眼那头已经趴下的顾惟星,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空调温度太低,他会不会着凉。
于是下一堂开考前,戚菏翻出一件衬衫,让顾惟星睡觉时披上。这未免有些太惬意,监考老师本想多一句嘴,见是顾惟星后换到别处转悠去了。
顾惟星是学校里的红人,虽然平时学生演讲和发表感言从来都是更大方娴熟的游天上台,但优秀的人锋芒总是盖不住的,顾惟星帮学校拿的奖项越来越多,成绩又是一顶一的好,渐渐地老师学生们都知道高二有这么号人物,偶尔茶余饭后还会闲聊两句。
三天考试结束,顾惟星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顾钊良最近脸色红润不少,护工正推着他在花园里晒太阳。
花园里有一桌病友在下棋,顾钊良就待一边悄悄看,偶尔在心里吐槽两句,笑意堆在脸颊上,心情很好的样子。
正是大中午,一天中日照最烈的时候,他身上的病号服染上一层汗水,却坐着不肯回去。顾惟星走过去,将手里的枣糕递给他:“爸,我去城西头买的,你尝一个。”
父子俩窝在太阳底下尝枣糕,丝丝甜意席卷味蕾,却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维持多久。
晚上回家前,顾惟星帮顾钊良捏好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门,被站在走廊拐角的戚菏吓一跳。
戚菏将人揽在怀里,在他耳边哈气,直到电梯门打开才松手。
顾惟星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虚揽住戚菏的腰,街边的每一处景色他都看过太多遍,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从没来过这条路。
到家了,戚菏不急着回去,在顾家的院子里纳凉,他们一人抱半边西瓜蹲在台阶上,用勺子舀着吃。戚菏把自己这半边最中间的那一块塞进顾惟星嘴里,问:“甜不甜?”
顾惟星点头,嘴角还残留着西瓜汁,眼睛笑弯成一道月牙儿。戚菏想多看他笑笑,不停逗他,脚下没留神,还踩死一朵小野花。
夜里只余虫鸣,顾惟星拨弄床头的捕梦网,他最近噩梦缠身,戚菏非要在他床头挂一个,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好一些。
学考过后没多久,戚菏便得去北京学习专业课,直到高三考完艺考才能回来。他一去就是好几月,着实担心顾惟星的状态,也担心如有突发状况顾惟星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