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考,京城秋季除秋猎最盛大的活动,天下书生齐聚一堂,寒霜苦读数十年,只为一朝登第,蟾宫折桂。
早有朱衣使者在贡院准备好,等待着摩拳擦掌的书生们前来考试。
比起早早就来到考场的书生,孟缜之可以称得上懒散,不肯早起就算了,孟府的把他火急火燎地送过来的时候他还枕着头在轿子里打瞌睡。
参加秋考的官家子弟不少,却很少有人这么大阵仗,几十个家丁护着自家的小少爷,一路抬过来,生怕渴着累着。
于是这也无可避免地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虽说视线隐晦,但是都在暗中揣测这又是谁家来玩票的小公子。
尤其是人下轿子的时候,那翩翩的身姿,与早早就来等待考试,半点形象都无的考生格格不入,反倒像个来监考的。
孟缜之倒是没有多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就是烦有人跟着他,不耐烦地冲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厮挥了挥手,“差不多得了,我母亲只让你们送我到考场,没让你们替本公子考试。”
他发话之后,小厮也不敢再跟在他身后,只能远远的看着孟缜之进了考场,站在考场外面等着自家公子出来。
孟缜之摆脱了自家小厮,站在大堂一帮一起等考的书生中,正觉得自在了不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旁边的人都不自觉的远离了他。
书生都是自视清高的,其他书生都对孟缜之避不可及,生怕和他说几句话就被人以为是在巴结权贵,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名声,所以以孟缜之为中心,旁边一圈都是空着的。
这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白衣书生格外的显眼。
这个白衣书生正在摇头晃脑地背书,突然感受到了孟缜之的视线,抬起头,愣了愣,冲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在下李景明,请教公子大名?”
孟缜之客气地拱了拱手,“我名叫孟缜之。”
旁边一阵喧哗,几个官家子弟交头接耳了几句,孟缜之听到有一个人说了一句,“孟缜之不是孟丞相家的幺儿?”
于是那些投向他的视线更加严阵以待,羡慕中还掺杂这几分嫉妒他与生俱来的好命。
李景明恍若未闻似的点点头,“原来是孟兄,孟兄也是来参加秋考的么?”
孟缜之挑了挑眉,仿佛在调侃他这不是废话么,出现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来参加秋考的。
李景明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他看了一眼放考的朱衣使者,礼貌地冲着孟缜之点点头,“马上要考试了,祝孟兄发挥正常,我先进去了。”
孟缜之看着他匆匆地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这也是个怪人。
孟府的小厮原本就带来了小板凳,做好了等两个时辰的准备,谁知道一个时辰不到,就看到贡院的大门打开,一个锦衣的男子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他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赶忙赶上去,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您这就考完了?”
孟缜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些简单的题目罢了。”
实际上,所有的题他半个时辰就答完了,若不是考官不让他出来,他早就出来了,愣是在小房间里坐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小厮也不摸不清他家公子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随便写了写就出来了,只当是完成夫人的任务,把他扶上了轿子。
旁边一些偷听到他们讲话的小厮嗤之以鼻,心中觉得这个富家公子不过是在说大话罢了,吹牛都不用打草稿。
两个时辰过去,临到考试结束时间,几个别人家聚在一起聊天的小厮拿布擦了擦汗,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轿子慢悠悠地抬了过来。
其中一个心中吐槽着这又是谁家的公子,莫不是忘记了考试的时间,这个时候才来,他定眼一看,才发现抬轿子的人都是穿着宫服的太监。
从轿子上走下来了一个阳煦山立的男子,他一身白色锦衣,若不是旁边声音尖锐的太监开口,还真有很多人一时拿不准他是谁。
“见到太子,为何不跪?”
一众在贡院外面等人的小厮下人听到太子二字,都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楚倾抬起手,示意不用多礼。
虽说太子管辖内的事情很多,但是若说这秋考,是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同样出来接见的官员也是一头的雾水,站起身后就小跑到楚倾身边,作辑道,“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近日来有何吩咐?”
楚倾见他紧张得一头冷汗,温和地笑了笑,“不用如此拘束,只是我的友人今日考试,我来看看他罢了。”
官员听闻了他的话,心下一惊,连忙开始回忆今日来参加考试的有哪些大人物,居然能被太子殿下称为友人。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丞相家的小儿子,他忐忑地问道,“敢问太子殿下说的友人,莫非是孟丞相家的公子,孟缜之?”
楚倾点点头,“没错。”
官员失语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这这位孟公子,一个时辰前就交了卷走了。”
说完,他心中就慌得打起了个鼓,暗暗埋怨这个孟公子,不好好考试,一个时辰就出来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太子白跑了一趟,若是太子怪罪下来,他不是倒了霉吗?
没想到楚倾并没有生气,只是惊诧了一下,“你说他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官员点了点头。
这位官员也很惊诧,他监考也不是一次两次,秋考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考试,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考试考到一半时间就交了卷子走人的。
楚倾沉默了半晌,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打扰了,你继续去做你的事去吧。”
官员连忙摇头,“不打扰,不打扰。”
小福子在一边小声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要去孟府么?”
小福子也摸不准楚倾的心思,不明白他为何要特地空出半天时间来就是为了来贡院与这孟家并不怎么熟的小公子见一面,还扑了个空。
依楚倾的性格,绝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没想到楚倾只是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意,“回去吧。”
楚倾也不明白今日为何要来这里,只是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让他们又一次错过了见面的机会,不会没有关系,来日方长。
少年疏狂如斯?
若不是他有十足的把握,那就是这几年在外面混日子,堕落了不少,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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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皇家围场。
这是楚瑜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上到皇家下到臣子百姓,足足有几百余人参与这场秋猎。
梁国的旌旗被猎猎的秋风吹得哗哗作响,一批精锐的军队正整装待发,守卫在皇帝的左右,楚瑜遥遥地望过去,可以看到穿着骑装,格外飒爽的楚傲天。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楚锐。
楚锐本来抱着臂看着远处正在进行的开始仪式,见楚瑜频频投来的好奇地打量,难得的有些不自在,他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楚瑜好奇地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很少见皇兄这么穿,觉得有些新奇。”
楚锐抿了抿嘴,“没见识。”
楚瑜没有在意他别扭的态度,极其直率地夸奖道,“皇兄这么穿很好看,我都没办法把视线从皇兄身上挪开了。”
楚锐没想到他夸奖得这么直接,怔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撇开脸,难得的耳垂有些泛红,“你夸我做什么,不如多看看你自己。”
楚瑜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骑装,上面覆着有精致浮文的甲片,玉锦腰带紧扣着他的腰身,显得他的腰细得不堪一握,蹬了一双金靴,高高束起的头发更是英气俊朗。
身边总有些不知不觉就投过来偷看的视线,楚瑜却恍若不知,还笑盈盈地看着楚锐,搞得距离他近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楚瑜听楚锐提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皇兄,我这样很奇怪吗?我还是头一次穿这样的衣服。”
楚锐的视线从他的脚扫到了他的脸,突然转开了视线,“专心看仪式。”
楚瑜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
和楚傲天禀告完了些什么,楚倾穿过人群,冲着他们走了过来,楚锐对他点了点头,“太子殿下。”
楚倾也跟他打了招呼,就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楚瑜,“皇弟今日真好看,刚才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就差点恍了神,从马上摔下来。”
楚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兄今日也很好看。”
楚锐站在楚倾的背后,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暗暗瞪了他一眼。
楚倾没有察觉到,弯着眼走到楚瑜身边,把自己手上的护腕取下来给他戴上,“开始仪式之后可能会有些乱,好好保护好自己,别让别人踩着你,等下午我带你去骑马。”
楚瑜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楚锐冷冷接话,“不必了,太子殿下如此繁忙,这种小事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瑜儿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会保护好他。”
说完,他还威胁地看了楚瑜一眼,“瑜儿,你说呢?”
相处了这么久,楚瑜还是头一次听楚锐叫他瑜儿,吓得他咽了咽口水,赶紧点了点头,“皇兄,二皇兄会照顾好我的,您就不用费心啦。”
楚倾就像没有听到楚锐讲的话似的,慢条斯理地把楚瑜手腕上的护腕扣好,然后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待会还有事,下午等我,好吗?”
楚瑜,“”
他艰难地看了一眼楚锐,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楚锐的眼神马上就变得尖锐起来。
等到楚倾离开后,在楚锐的逼视下,楚瑜弱弱地开口,“这二皇兄,皇兄他盛情难却,我也没有办法”
楚锐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楚瑜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都是些什么事。
本来以为秋猎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出来玩玩,没想到这才是刚让他头疼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