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几继续说。
“金主,刚才趁着你晕倒,我给你拍了一组富有纪念意义的照片,还录了小视频。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你的下半身搭配你的帅脸吧,我自我感觉拍得挺好,很清新,同时也非常清晰。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概不想这种照片和视频被放在网上吧”
“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今天我收拾你,主要是因为你有错,我觉得以你的人品,这种错误你今后可能还会再犯。为了提醒你悬崖勒马,避免冲动,同时预防你报复我和刚才的那位服务员,我决定暂时保留这些照片和视频。”
程几将手插在兜里,以示自己有手机。
“我留了那位服务员的联系方式,一旦发现你有异动,他可以随时随地给我打电话,我也可以随时随地能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去。为了您美好的下半生,建议您还是慎重些。”
齐北崧哑声说“我不会放过你”
程几笑道“哦对了,刚才拍照时,我还把我的网眼袜拍进去了。”
他竖起一只脚“哎你看到我的脚指甲了没有我他妈居然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齐金主你有一米八五吧或者更高些你块头这么大,怎么会被一个穿着网眼袜和涂红色指甲油的人妖打得满地乱爬呢一定是假的但即使是假的,传出也不太好听是不是”
“所以你就不要乱说”程几拍拍齐北崧涨红的脸,温柔体贴。
“行了,你也得到教训了,我走啦,咱们后会无期别担心,你手上的绳子我没抽紧,你有技巧的话半个小时之内就能弄开,如果弄不开,我再喊人来救你。”
程几挥手拜拜,忽然去而复归,抓起沙发靠背上的一件大衣对齐北崧说“外面太冷,我借你的衣服穿一下,等会儿还给你。”
“你不是说后会无期吗”齐北崧问,“怎么还”
程几歪着头想了想“要不你给我留个地址吧,我寄给你。”
“我杀了你”
“幼稚啊,齐金主,你可真幼稚。”程几披上大衣,敛上衣襟。
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下了,他却还得破衣烂衫地穿越雪地。
他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一张名片,上面是某个无辜的商业人士,留有电话和详细地址。
他说“那我就把大衣寄给这位老哥,请他转交你吧。走了”
刚走两步,他掏出衣服内兜里的钱包扔给齐北崧,同时扔回去还有一枚安全套。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又找到一枚安全套扔开。
“不错不错,够猛的呀”他勾着嘴角坏笑,语气活像个五十岁的老流氓。
确定没有别的东西,他就此告别,没几步又回来问“你看到我的鞋了没有”
齐北崧怒极“呸”
咦他的bgbg呢程几在房内四处寻找,找到一只,另一只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其实那一只bgbg刚才在不经意间被踢到卫生间洗手台下面去了,那台子纵深宽大,底下灯光照射不到处乌漆嘛黑,程几匆匆扫了一眼,没看出角落里有一只鞋。
“”
他只好自认倒霉,攥着单边鞋,赤脚从卫生间的窗户翻了出去,原路返回。
原书的剧情早已崩溃,剧情管理员也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连被救的沈子默和挨打的齐北崧也不全知情,他对此特别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光脚踩在雪地上,冻得两只脚都又青又白。
青不要紧,万万不敢乌紫,真到了那个地步就得截肢了
此时已过了深夜十一点,水悦山庄里纵情声色的繁华糜烂也渐渐攀上高峰。但员工休息的小包房还是那么安静,乐乐看样子今天无事可干,正坐在里面玩指甲。
听到有人进门,他埋怨“程程你去哪儿了一根烟抽了快半个小时,周经理都来问过两次了,我都替你打了马虎眼”
“呃”程几搓着脚说,“谢谢。”
乐乐抬起头,忽的一惊,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嗯”程几装傻。
“你脸上有血”
“不是血。”程几说,“是口红。”
“你的口红涂在鼻子底下”乐乐皱眉问。
程几用冻得发抖的手指擦拭“我刚才在楼梯上踩空摔了一跤。”
乐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人啊早不摔晚不摔,偏偏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摔,看把你摔得像个鬼你还想不想干了”
程几就坡下驴“不太想”
乐乐问“那你妈怎么办明天的医药费交得出来吗”
程几拉开大衣的衣襟,说“我的手臂和膝盖也摔破了,就算想也干不了啊,客人看着也倒胃口不是”
乐乐看到他腿上的斑斑血迹,脸色变得无奈,问“疼不疼”
程几说还好。
乐乐又问“你这件衣服从哪里来的”
程几总不能老实交代是齐北崧的衣服吧,于是搪塞“刚才我摔倒在那边一时爬不起来,有个客人经过把我扶起来了,还把衣服借给我穿。”
“哪个楼梯”乐乐问。
程几随便一指“那边。”
乐乐说“那边是防火梯,客人怎么会经过那里”
“可能他也是去抽烟。”程几说。
乐乐不再追问,摸了大衣的面料和里子,又翻开大衣领看了看,只说“你赶紧把衣服给人还回去,千万注意别弄脏弄坏了”
程几问“为什么”
乐乐说“你不识货,但是我识,这件大衣是欧洲那边订制的,价格少说几万欧,把你我一起卖了都不值”
程几挑眉不语。
“到底是什么大金主会把这么贵的衣服借给你,说不定是在给你下套呢”乐乐说,“快去还掉,以免夜长梦多”
程几“哦”了一声往外走,回身问“乐乐,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乐乐生气道“你今天真是糊里糊涂的上班不允许带手机,所以我们不是把衣服和手机都放在前台寄存了吗你居然连这个都能忘”
程几点头,说“我现在想回去看我妈,如果周经理再问,帮我说一声好吗”
“没事,你去吧,我看你的状态也不行,你走了我还放心些。”乐乐摆手。
程几说“我走之后,任何人问你,你就说和我不熟,记住了吗”
乐乐跺脚“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呀神经病啊你”
程几笑了笑,转身要走,乐乐喊住他。
“你是程几吗”乐乐突然问,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头没脑。
程几今年十九岁,文弱内向,甚至有些懦弱抑郁,他来自贫寒的单亲家庭,父亲去世,母亲重病,学业中断,生活的重压不可避免地将他塑造成那样的性格。
可眼前这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精神奕奕,而且他站得那么直,甚至微微有些后仰,袒露着漂亮的下颌线条。
尽管脸上化着怪异的浓妆,他看上去还是很可爱,端正的表情里透着点儿小机灵。
乐乐困惑不已。
程几笑,说“走了啊,回见”
他必须走了,而且越快越好。
他还必须把齐北崧的大衣还回去。话说什么锦衣绣袄要值几万欧元穿出来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偷五千块就够量刑标准了,他居然当面抢了人家几十万,真要命
经过前台时,他将齐北崧的大衣双手奉上,告知是388包房客人的,请半个小时以后送进去。
“为什么要等半个小时”前台姑娘不解地问。
程几眨眨眼说“你现在送去也可以,只不过里面正在办事,撞见了不太好吧”
前台明白了。
程几嘱咐“姐姐,这衣服你可得收好啊,注意别让人偷了。”
前台凑近了问“你哪儿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今天刚来,也没见过你。”程几趴在大理石台面上,托腮坏笑,他上辈子也是帅小伙,相信现在也魅力不减,即使披着这层b的皮。
结果前台说“唉,我就说嘛你们小姐妹之间不应该流行这种妆容啊,回头可千万别说是我教的”
程几手肘一滑,差点栽下去。
“”
前台说“赶紧把妆卸了去姐姐我眼睛毒,你不化妆比化妆好看一百倍,别胡乱糟蹋了,弄得像只火烈鸟似的”
程几悻悻取出自己的衣服和手机,匆忙套上运动裤和羽绒服,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水月山庄。
山庄外有成排的出租车在等候,程几拉开最前面一辆的车门,坐进去。
司机问“去哪儿”
“稍等。”程几说,“你先往山下开。”
他开始迅速查看手机的内容,从联系人到照片,从通话记录到通讯软件三分钟后,他关掉手机取出si卡,将其塞进了口袋。
“第四人民医院。”他说。
这是程几妈妈所住的医院,他在手机里看到了病历照片,欠费条照片,以及医生的联系方式。
病人住在12病区,37床,脑外科,目前深度昏迷,全无意识。
出租车在山间公路上行进,虽说两旁有路灯,仍旧显得黑暗幽深,不见头尾。
程几把额头贴在车窗玻璃上,感受那些震动和微响,突然想到这大概就是破坏主线剧情代价寒冬腊月,深夜出逃,好生仓皇。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司机正在收听广播,京戏里唱的就是林冲夜奔这一段,程几简直怀疑剧情管理员仍在盯着他,暗地里嘲笑不止。
“这是李少春,唱得忒好,忒有韵味。”司机搭话,“我就喜欢他这腔。”
程几笑了笑,心想这三流的世界里居然还有李少春,到底是作者写出来的呢,还是系统自动生成的
他哪里知道自从剧情崩溃后,这个世界就与脱钩了,人物还是那些人物,故事却已大相径庭。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直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语中就带了三分讥嘲,说“哎,你怎么不让我把广播关了呀你这种人也能感受的了传统戏剧”
程几说“英雄空怀雪刃不能锄奸,自己遭人陷害生死离别,这挺难感受的”
司机被他噎了一下,没能接上话。
程几幽幽地说“林冲夫人是被衙内给逼死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深更半夜、深山老林,司机被他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小兄弟,你别乱说话啊,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所以你就别问了,幸好我还活着。”程几说。
“”司机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一眼,心惊胆战地偏过了头。
“劳驾你把广播声音关小,我要休息。”程几说。
司机赶紧给他调了个专门播放轻音乐的深夜频道,问“哥,这行不行”
程几点头,眯眼睡了一小觉。
他真累极了,也饿极了,空落落的胃部隐隐作痛,全身上下的骨节就像是被碾过一般。
他穿越到这个身体里还不足两个小时,就已经将其折磨成这样,确实有些过分。原主儿倘若还有知觉,真不知道会怎样恨他,或许会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不已吧。
睡醒之后,他从内兜里翻出了原主的身份证。
照片呆板,眼睛里没有丝毫活气,只不过警察叔叔给谁拍照片都呆板。
出生在春五月,一年中最明朗美好的季节,可惜生活待他过于苛刻,让他活得艰难。
户口所在地工人新村。
这必定是一个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小区,是他长辈单位的福利分房。来自于已早早过世的父亲母亲不,更可能是祖父祖母,或者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一家从拿到这间房子起,就没有挪过窝。
“十九岁啊”程几低语。
他上辈子牺牲时已经二十四了,比这男生还赚了五年。
“你为什么不想活了呢”他轻轻地问,“宁愿把身体交给一个陌生人”
是的,他察觉到了,原主是主动离开的,而且毫无眷恋。
一个蹩脚中微不足道的配角,满打满算五句台词,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叫什么“程几”。
与主角的五句台词对完了之后,两个主角he了,他呢会去往何方流落何处是会死呢,还是继续赖活着
“你想让我替你做什么”程几喃喃。
我替你救了一个人,你高兴不高兴
我还替你揍了一个纨绔子弟,你解气不解气
我替你活得畅快一些,利落一些,行不行
程几轻抚指节上的擦伤,自己答应自己行
只有一点不行,体能不行。
程几想从明天开始每天早起跑五公里,非把体能拉上去不可,不会打架的人生怎么可能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