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暖意从贴近的身子逐渐汇入了血液之中, 整个身体都好像笼罩在一片和煦的阳光中。
黎书将脸深深埋在了那令人熟悉的胸膛里，感受着这既近在眼前、却又久违的温度。
十年了。
他如是想着。
这十年对他而言并不长，只是一晃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然而他却知道, 这十年对于方鹬来说……
却是过于漫长的等待与煎熬。
记忆力的那个站台外, 那跌跌撞撞的少年似乎已经跑了很远的路, 最终有些无力地敲打着厚重的玻璃。
他明明已经找到了……
等来的却只有离开而远去的背影。
这一等就是十年。
黎书无法想象在没有自己的十年内，方鹬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亦如当年还尚在少年的他无法想象离开了方鹬, 自己将会如何度过一般。
十年啊。
他终于想起来了。
在这个他忘记了一切的地方, 重新想起来了一切。
那个一直被封存的记忆的盒子也终于有了那把能够打开的钥匙, 将所有一直想要冲涌而出的记忆释放出来。
黎书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似乎温热了起来。
他渐渐收紧了手臂, 手指逐渐在那冰凉的风衣上拽紧。
而与他心有灵犀般, 那有力的双臂也在颤抖中紧紧搂抱住了他。
“学长……”
方鹬呢喃着，低沉的声音轻颤着, 有种压抑的哭音隐藏在这向来波澜不惊的声音之中。
“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嗯。……你早就找到我了。”
是啊，早在半年之前。
联邦大学的走廊上，那就是他们十年后的初见。
那时候的他是第一次发病, 而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撞到了方鹬的身上。
那次初见的感觉并不好，他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过于轻浮的alpha而已。
只是他从没有想过——
就是这个他以为来者不拒的方鹬，就这样熬过了漫长的岁月，最终来到了他身旁。
整整十年。
最“轻浮”的人才最痴情。
“我早该记起来的, 却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
黎书微微摇了摇头：“……对不起。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忘记的。”
“学长……”
方鹬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更加大力地将他拥入了怀中。
有些温热的眼泪似乎随着雪滴落而下, 黎书微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有些湿润的双眼。
那琥珀色的眼中像是染上了一层水气，有些狭长的眼角泛着微红，鼻尖不知是因为冻还是因为哭而发红。
他的嘴唇轻颤着，终于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发出了有些隐忍的呜咽声。
他哭了……
黎书有些恍惚地想着。
方鹬哭了。
从认识方鹬以来，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他都没有见过方鹬哭过。
无论是草丛里那个环抱双膝因为寒冷而发抖的孩子，还是在分别时刻奋力敲打着玻璃窗的少年。
即使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助、孤寂亦或是悲凉。
却从来没有哭过。
然而在终于重逢的这一刻……
“方鹬……”
“学、学长，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太开心了。”
发觉自己正在控制不住地流泪，方鹬连忙伸出一只手，有些慌乱地抹起眼泪。
然而眼泪似乎完全无法停下来，就算他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眼睛，温热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他眼角滑落而下。
怎么会……
方鹬有些着急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一直是一个很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但是现在的他，却完全没有办法来控制住自己欢喜之中的啜泣。
他太开心了。
因为他一直等待的人终于想起了他。
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欢喜的礼物一样，在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时候给了他这个惊喜。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对于黎书是否能够记起他，方鹬已经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了，只是维持着现在这种状态就足以让他感到欣喜。
然而……
想起来了。
终于想起来了。
他收到了这最好的礼物，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极而泣了。
只是……
面对着给予他礼物的学长，不停流泪而颤抖的他实在是太过狼狈了。
“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太开心了，我、我……”
方鹬一边暗暗骂着自己，一边慌乱地解释着。
他逐渐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镇静的他却始终无法调整好自己过于激动而喜悦的情绪。
“我、我只是……”
他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学长！”
方鹬感觉自己风衣的领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了。
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那只白皙的手拽住他的领口向后一收——
温热而柔软的唇就这样覆盖上来。
是一个并不熟练、也并不轻柔的吻。
因为过度的生涩甚至不小心咬到了他的下唇，比起亲吻，却更像是有些慌张而生硬的撞击。
而在撞击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但是，这个吻……
“……”
方鹬有些压抑地睁大了双眼。
他的眼中映入了黎书那刚刚从他的面前离开的、双颊泛着绯红的脸。
“学长……”
“……干、干什么？有什么好讶异的吗？”
黎书的黑眸里泛上了一层雾气，因为被盯着看，他本就泛着粉色的双颊更加地滚烫。
为了掩盖这种羞愤，他有些慌张地松开了扯着衣领的手，侧过了头。
在黑发之下，只能依稀看到有些通红的鼻梁和发红的眼尾。
“我只是想帮你一下。……而且，你为什么都不好好回应我？”
方鹬一怔：“什么？”
“……我是说，都是因为你紧闭着嘴，所以我才会撞到。……嘶，撞得有点痛，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做就很顺利，而我对……呜！”
这没有说完的话被掩盖在了更加热烈的亲吻之中。
方鹬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或者说他所有隐忍下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切全部倾泻而出了。
他用力地将黎书环抱在怀中，用唇中的炙热来回应着这一切。
而身下的人在轻微的颤抖后——
也微微启唇，任由他将有些温柔却又粗|暴的舌侵|入其中。
真好啊……
方鹬如是想着。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话。
“我回来了。”
在与十年前同样的波塔花市，同样的雪日，同样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拥抱。
只要为了这一句话……
无论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无论要度过多么久远的时光，无论要跨过多么坎坷的道路。
无论要直面迎过多么冰冷的风雪，无论要独自熬过如此孤独而又寂寥的岁月。
只要道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丝微光。
他都愿意。
这一切全都值得。
就像这个美丽的冬日一样。
在白雪皑皑的院中，他抬起头看到了黎书向他走来，在那瞬间他以为自己正在经历着一场雪盲。
因为眼里有他。
而他就是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