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波塔花市冬日的风吹拂过脸颊, 意外地像是羽毛轻柔地掠过，没有任何冰凉的触感。
这明明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天，站在一个很寂寥的墓园。
可是却宛若笼罩于和煦的阳光中, 被光芒所包围了起来。
好暖和。
黎书如是想着。
但他想, 或许带来这份暖意的原因与季节无关——
是由身边的人所带来的。
无论是“这一生”还是“爱”, 这本就蕴含着无限承诺的字眼，在这石碑前显得更加庄重与郑重。
手心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指尖的热意似乎顺着血液缓缓流入了心脏里。
不仅暖和, 也很舒服。
黎书侧过头, 看向了身侧的人。
风将方鹬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 在肆意飘动的黑发中, 依稀可以看到那双金曜石般的双眼。
他与方鹬的视线很快交汇在了一起，而对方也回报以灿烂的笑容。
那笑意似乎近在咫尺, 又似乎穿越了很远的时光而来——
宛若在流浪后终于找到归宿般，有着成人的沉稳又尚留有少年的稚嫩，但终究化作了归来后的欢欣与雀跃。
“方鹬……”
黎书低声呢喃着，将视线重新归回了墓碑上。
上方早就死去的美人依然还展露着温柔的笑意, 比起刚来时的冰冷，此刻却不知为何地有了温度。
黎书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波塔花市的雪终于在今天停下了，初霁的天空倾撒着令人动容的光辉。
紧扣的食指传达着有些灼热的温度，两张笑颜如同放晴一样带着笑意相对。。
方鹬弯起了眼睛, 朝他漾起了笑容：“学长，我喜欢你。”
黎书感觉自己的双眼被过于耀眼的光芒照耀着。
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这一次他没有羞愤地推开, 也没有略带慌张地逃离。
他默认了这一切，默认了方鹬口中的告白，并且收紧了交扣的手指——
这就是回答。
属于他的。
并不坦诚、却又如此坚决的回答——
“嗯。”
他微红着脸颊，妄图将自己难得展露出的心声掩饰在风中，却被风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我也是。”
*
波塔花市的行程大概花费了五天左右的时间。
去墓园看望了方鹬的母亲后，在花市的小镇上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启程返回了波塔花市的市中心。
因为十年没有回来过，黎书与方鹬又在花市里转悠了一天，寻找曾经居住过的影子。
这个安静的城市比十年前发达了许多，但仍然保留着与众不同的宁静与古朴，黎书曾经的活动区域主要在城区中心，即使许多地方已经变了样，却依然让他倍感怀念。
他和方鹬也顺道回到了居住过的别墅里。
这座二层楼的独栋别墅，自从十年前黎书被接走后就已经无人居住了。
不过依照里斯顿的条理，别墅从黎氏夫妇转移到了黎书手上，虽然这十年间并没有来居住，但配备的人工智能仍然会定期打扫。
尽管院门的积雪已经很深了，花束也因为无人照料而全部化为了泥土，但别墅内部依然算得上干净——
而里面摆放的东西，依然还有十年前的影子。
当年的黎书从医院醒来后就直接被接走了，因此最后一次回到这里还是车祸前夕。
那时的小方鹬就居住在他家，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只是因为那天不得不出远门探亲，才留下了小方鹬一个人在家里。
不过摆放的东西依然很令人怀念，却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
除了一些家电以及瓷器外，无论是棉被、毛巾还是一些生活用品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从这过于空旷以及光秃秃的房间来看，或许在黎书被接去艾莫斯市之前，黎成仁夫妇就已经来过这里，整理好了房间并带走了一些必备的行李了。
不过……
“奇怪。那时候你不是也住在这里吗？叔叔与阿姨没有见过你吗？”
黎书有些困惑地用手抚过了带着一丝灰尘的相框，对着跟他一样怀念地四处查看的方鹬询问着。
小方鹬自从被他接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居住在他家里。
不仅每天跟他一同前去旅店老人的别院修建花草，明明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却总是在晚上与他一起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如果黎成仁与黎夫人来过这里，应该记得他才对……
“他们来的时候，不是我在家的时候。”
黎书一怔：“什么？”
“你们失去联络的第二天开始，我就每天早上在市里找你们了，所以要晚上三四点才能回家。”
那个时候的他也没能打理好这栋本来温馨的房子，每天回家梳洗后就匆忙上了床，却总是因为过于的焦虑与急切而无法睡着。
而最后两天因为寻求帮助而暂时居住在老爷爷的旅店中，至少能够保证三餐正常吃，因此而错过了前来整理的黎成仁夫妇。
“……很傻吧，我那时候。”
想到当年做过的事，方鹬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你，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就只能在城市里乱跑。……我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但是爷爷一问就问到了，我可真是傻啊……”
“……”黎书听着他有些低落的语气，忍不住叹了声气。
“是挺傻的。”
他上前两步，用手掐了掐方鹬的脸，虽然说的话有些严厉，但语气却出奇的温柔。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知道吗？”
“嗯……”方鹬被扯了脸，也不觉得痛，反而随着他的话笑弯了眼，“我知道了。”
别墅里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至少一些贵重物品都被黎成仁夫妇收拾干净了。
而黎书父母的遗物应该也被很好地整理好，空荡的房间除了记忆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了。
黎书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刚打算和方鹬离开——
“学长，这是什么？”
有些好奇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已经走到玄关的黎书忍不住回过了头，一眼看到了站在橱柜前的方鹬，正对着抽屉里的东西惊呼着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你在看什么？”
“这个。”方鹬对他说着，将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台智能相机——确切来说，是一台十年前生产的智能相机。
因为被放在抽屉里很好地保存着，即使已经经历了十几年，这台智能相机除了有些灰尘外看上去依然崭新。
“这是……”
黎书有些怔忡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相机，属于这架相机的记忆立刻浮上心头。
这是当年父母送他的相机——
严格来说，是父母送他与方鹬的相机。
当时家里除了他之外，又来了方鹬这样弱小的少年，让本就喜爱孩子的父母欢喜不已。
因为无法记录小方鹬曾经的成长令他们有些惋惜，因此赠送了黎书这台相机，希望能够记录他们共同成长的时光。
只是当时并不太会使用智能电子产品的黎书，不太使用这架有诸多功能的相机，而方鹬当然也不会擅自使用。
所以记忆里这架相机，并没有开启多几次，存留的照片应该也没有多少。
但是十年了……
黎书忍不住有些好奇相机里到底还存留着什么照片。
他举起了相机，轻轻按下了开启键。
虽然已经有了十年之久，但智能相机的寿命本就很长，又有长期不使用的自动休眠与断电功能，因此开起来还算顺利。
只是很久没有启动，数据需要更新，虽然顺利开机了，但却无法直接进入到相册中。
黎书仔细地看了相机上方的提示：“好像需要更新一个半个小时。”
“这样啊，那学长我们先回旅店吧，不然天要黑了。等回到旅店说不定也更新完了。”
“好，那就这样吧。”
黎书应了一声，将相机放在了包里，跟方鹬一同走出大门，在锁好门后回到了旅店中。
老别墅与旅店都在中央城区的附近，因此相隔并不远。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相机的数据依然没有更新完，因此黎书便先将相机放在了桌上，前往浴室淋浴。
从寒风里回来洗了一个热水澡的感觉非常好，黎书将浴袍穿好走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方鹬正在桌上摆弄着相机。
“怎么样？”他上前两步，坐在了方鹬的身旁，“好了吗？”
“嗯，好是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
方鹬叹了声气，有些遗憾地挥了挥相机：“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好照片。”
“是吗？我看看。”
黎书接过了相机，查看起了相册里寥寥无几的照片。
因为当年很少使用，拍摄保存的相片也不过只有十几张而已。
而这十几张里都是些模糊不清的风景照，甚至有老爷爷别院里的花草，都没有他与方鹬的照片。
黎书在相册里来回翻找了好几次，搜寻了半天，最终也依然只有这一个结果。
“没有其他照片了吗……”他可惜地将相机推了回去。
好不容易有了当年的相机，可却没有想到一张人像都没有。
当时他和方鹬都不用相机，而父母的相机早在那次车祸中全部烧毁，留下的合照本就少，如今想要怀念的时候更是一张都难以找到了。
“……”
黎书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起来，轻轻呼了口气。
方鹬看出了他的惋惜，立刻将手覆盖在了他的膝盖上，轻声安慰：“没关系啦学长，反正也只是照片而已，都是过去了。”
“我知道。可是……”
“学长觉得，没有照片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吗？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来拍一些照片制造回忆吧。”
黎书抬起头：“现在？”
“嗯。”方鹬弯了弯眼睛，轻轻地托举起那台空荡荡的相机，“就用这个。”
他说的话颇有道理。
当年的记忆无法用数据保存下来，令他感到如此的可惜，既然如此，不如记录一下现在。
更何况……
同一个波塔花市，同一架相机，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点来弥补当年的遗憾，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你说得对。”黎书点了点头，“那就来拍一些照片吧。”
“好~”
方鹬愉快地拉长了尾音，抬高了相机，调整好角度后按下了录像键。
“那我先开始录像啦。”
“滴”的一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黎书连忙挺直了身子，有些僵硬地看向了镜头。
他虽然经常在各种大型活动上进行演讲与实战演练，但那只要发挥出自己本有的技能水平就可以了。
如今这是私人的录像，还是与方鹬在一起……
比千人前的演讲还要令他紧张。
“我……开始……”
“学长，不要紧张。来，我们先介绍一下。”
比起黎书的僵硬，方鹬看上去明显要轻松愉快得多。
他托举着相机，十分自然地朝着镜头挥了挥手：“我是方鹬，我们现在在波塔花市。来，学长，打个招呼。”
“打、打什么招呼……”黎书相当不自然地支吾着，“这不是记录视频吗……”
“对啊。这以后可是要给我们反复看的视频的呢，虽然是私人视频，但为了给以后再看的我们打声招呼，学长还是作个开场比较好。”
“是、是吗？”
黎书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不疑有他，长呼了一口气对准了镜头。
“你、你好，我是黎书。”
“学长真乖。我们现在在波塔花市的旅店中，为了庆祝久别的重逢，所以这次的主题……”
方鹬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来。
正在努力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发表感言的黎书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正打算问他这次的主题究竟是什么——
“啊！”
忽如其来的飞扑，将他整个人都推倒在地！
黎书被推个猝不及防，瞬间倒在了榻榻米之上。
被忽然推倒的感觉并不好，他暗暗骂了两句，刚想怒斥这该死的方鹬到底为什么要推他，就感觉身下一凉……
他的浴袍居然被猛地扯开来……
浴袍下那修长而白皙的双腿就这样完全敞|露在了有些寒冷的空气中！
“方鹬！该死的，你到底想……啊！”
黎书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方鹬似笑非笑地弯起了眉眼，在调笑声中拉开了他紧闭的双腿。
而在拉开双腿的那一瞬间，那台还正在摄影的相机，就这样直直地对准了他光洁白嫩的大腿内侧——
“这一期的主题……”
方鹬勾起了嘴唇，渐渐地将那摄像机向隐秘的上方移去。
“就是如何享用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