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四十九章

齐北崧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面对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与陌生的气味,第一个念头当然是疑惑自己在哪儿。

终于他想起来了,猛然掀开被子坐起。

屋里气温很低,木制的窗户不太密封,因此有人往窗缝里塞了布条以阻止寒气进入。一台外型酷似电扇的取暖器正对着床头工作,光是橙色的,暖意笼罩着他周边的一小块。

然而还是凉,因为他被从里到外扒光了。

身上有那啥的味儿,还有干涸的痕迹,虽然是自己的,也需要赶紧洗个澡。

四肢尤其手背还留有昨晚自我摧残的伤口,好在不严重,额头上血迹犹存,结了薄痂。

床单一塌糊涂,看得出来有人想换,奈何他死猪似的压在上面,于是没换成。

床头摆着一杯早已经凉透了的清水,他抓起来一饮而尽,焦渴的喉咙略微好受了些。

然后他裹起棉被,缩在里床,艰难地发出了第一个音节“程”

他已经看到程几就缩在门外,不肯迈入。

“没事吧”他将垂在眼前的额发往后撩,嘶哑地问。

“没事。”程几说。

“你进来让我看看。”

“干嘛”

“让我看看。”齐北崧不容置疑地说。

程几便移了大半个身子在门缝里,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往他那边瞧。

齐北崧松了一口气程几除了脸色有些白,眼下有黑影,其余地方全须全尾,没少零件。

他有些断片,昨晚的事约摸只记得三分之一,但却清楚自己有多疯,下手有多重。

“有伤吗”他柔声问。

“放心吧,没有。”程几红着脸将毛衣领子又拉高了些,几乎抵到唇边了,“这这高领,别人也看不见。”

“你帮我脱的衣服”齐北崧问。

“嗯,因为弄脏了。”程几说,“能洗的洗了,大衣还算干净,羊绒衫我没敢动,你回去自己找人干洗去。”

齐北崧不关心自己衣服的去向,皱起眉头说“扔了不就得了,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许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

程几慢慢地转过视线望天“不洗那怎么抹杀犯罪痕迹知道你多夸张吗”

“”

程几说“你他妈的存货真多,害我洗了一早上。”

齐北崧痴迷地看着他“对不起宝贝儿。”

程几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前半句我接受,后半句别乱说,让人听见了不好。我平头老百姓一个无所谓,对你不好。”

齐北崧苦笑“你始终不信对吧”

程几当然不信,他也是男人,知道那些紧要关头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真心。

他尴尬地拧开脸“快下来,我还得换洗床单,免得让我干爹发现。”

“发现了又怎么着”齐北崧听到“干爹”两个字就难受,语气不由自主带酸。

程几反问“你如果带人回家干那事儿,被你爸撞见了会怎么着下来,去洗个澡。”

不等回答他又从门缝里溜了出去,热水器的开关在厨房,他得下去开。

齐北崧望着空荡荡的门缝,听到他踩着木楼梯下楼的声音,蒙起被子说“不信就不信,反正下回我也这么造,喝没喝药都一样。存货多还不是你因为你这小王八蛋”

程几上楼,转去卫生间,说“那热水器工龄都超过十年了,可能水温会忽冷忽热,你洗的时候注意点儿。”

齐北崧光溜溜地裹紧棉被跟着,像程几的大尾巴。

他问“你那什么后爸爸呢”

程几说“还在下面睡着。”

“还睡”齐北崧有些吃惊,“酒吧的兔崽子到底给他下了多少药”

程几笑了笑“多亏他没醒,否则昨晚动静那么大,我怎么解释”

“何必解释,就那样呗。”齐北崧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程几低头试水温,齐北崧倚着淋浴房玻璃一眨不眨地看他头发还是那么短,侧脸还是那么清秀,可惜脖子后面那颗暧昧的红痣被毛衣领子挡住了。

齐北崧突然从棉被里伸出手去拉他的衣领,匆匆一瞥,只见雪白的脖颈上全是深深浅浅的en痕。

程几慌忙躲开,脸不自觉就红了“你干嘛”

“啧,”齐北崧居然挺满意,“我他妈真够殷勤的”

往后要再接再厉,发扬光大,就以这种精神继续伺候媳妇儿。

“”程几说,“你他妈真是小狗变的”

“喜欢小狗吗”齐北崧坏笑着问。

程几猛地拨开他下楼,不到半分钟又上来,手里拎着一把菜刀,然后提刀往卫生间门板上凌厉地一剁,吓了齐北崧一跳。

“我昨晚上”程几缓缓转头,第一次拿正眼看人,“其实很想这样剁了你。”

“”

“后来想到你救过我一命,剁了你未免不讲义气。”

“”

两人对视,程几扑哧笑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生动无比。

齐北崧也笑了。

正如他所说,生米煮成熟饭,尴尬回避也没用,程几不是那种被碰一下就寻死觅活的人,拿刀不过是吓唬人好玩。

反正葫芦娃这种事吧,很多男孩儿青春懵懂时也有过,比如几个高中生躲在同学家看小电影时,总之说大不大,没什么可矫情,况且齐北崧是被人下了药。

“就当被我白嫖了吧,齐总”程几利落地起刀,舍得开玩笑了。

“扯几把蛋。”齐北崧不怀好意地说,“要嫖也我是嫖你”

程几笑道“这你也要争”

他暗想你可不能嫖我,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老子能生呢,你嫖我得小心搞出人命。

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带着点儿撒娇,齐北崧听出来了,毫不犹豫改口“你嫖我”

跟谁都得要脸,跟宝贝儿不能要,脸值几个钱

水温差不多了,程几要齐北崧剥掉棉被进去,又说“你的内衣裤我都在楼下炉子边烘着,不到两小时就能干,等洗完澡我再给你弄点吃的,吃完了就早些回去吧。”

“赶我走”齐北崧不高兴。

“你公司没事”程几问。

“没事。”

就算有天大的事,齐北崧也不愿意现在回去。

他赤着身子在莲蓬头底下冲,程几要走,他不让,借口自己不会调水温,程几只好捧着被子等,感觉自己像伺候少爷沐浴的小厮。

齐北崧锻炼有素,身材实在太好,肩背宽阔而强健,腰腹柔韧而精壮,没有一丝赘肉,腿又长又直。

而且他毫不避讳,就这么挺着给程几看。昨天那一场折腾把他最后的犹豫都突破了,他发誓往后一天比一天不要脸。

程几哪儿有眼看,不是观察天花板上污迹就是研究地面上的瓷砖缺损,因为他还记得齐北崧胸口的触感,特别结实,果真弹手,反正比自己的好摸

他悄然往卫生间门外移动,又被齐北崧喊住“水好冷”

程几连忙下去看热水器,果然已经不烧,他大声喊齐北崧让他重新开关水龙头,然而不论怎么试,老电器说罢工就罢工。

他无奈上楼,见齐北崧已经擦干身体,裹上了棉被。

面馆里没有暖气,偏偏今天天气晴好外间化雪,连带着室内温度比往日还低。齐北崧洗了个半温半冷的澡,忍不住要打喷嚏。

连打了两个后,程几问他“冷吗”

“不冷。”齐北崧摇头,冷也得扛着。

“不冷好。”程几只好说,“肾虚才冷呢,说明你老人家久经考验。”

“反了你了。”齐北崧笑骂,“往后跟我说话过过脑,一句话不对我就他妈要嫖”

“滚。”程几也笑,问,“要不先穿我的衣服”

“我嫌号小。”齐北崧傲然道。

程几去厨房给齐北崧煮面条,后者忍了不到三分钟又跟上了,他乐意

面馆厨房很新,平常又打理得细致,因此四周没有油腻也没有异味,齐北崧是生平第一次迈入这种街头小店的后厨,居然觉得颇为温馨。

唯一不满的是见程几在厨房冷水龙头下洗菜,冻得两手通红,忍不住要说他两句。

程几充耳不闻,捞出水盆里的青菜,埋头切得案板噔噔作响。

他上辈子作为支援力量在高海拔地区工作过一年,那里条件艰苦,在外出任务补给跟不上,想喝口热水还得煮雪,兄弟们嫌麻烦一般直接嚼冰,这点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怕冷和能忍受冷是两码事。

齐北崧突然问“昨晚你有爽到吗”

程几差点儿切断了自己的手指头,过了半晌才答非所问“我有累到”

“我是不是弄你了”齐北崧又问,并做了个饱含暗示的手势。

弄了,但程几不会承认。

“舒服吗”齐北崧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

程几高高提起刀又要剁,齐北崧赶紧闭嘴

看样子是舒服的,正因为舒服,加上被迫,所以清醒后才不好意思。

齐北崧瞥见收银台边有包金黄壳儿的九五至尊,大概是谁发给老耿的,他也不客气,拆开先塞一支程几嘴里“来来来,事后烟先敬您。”

程几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您”这个字眼,真是石破天惊了。

他没烟瘾,给抽就抽,问“那怎么不替爸爸点上呢”

齐北崧故意板起脸“这话不许乱说啊,知道我爸是谁吗”

他翻遍了收银台都找不着打火机,只好跑到煤气灶前点了烟,回头见程几还干叼着,于是捧过他的脸,附身凑近,烟头相触,微光明隐,要把火传过去。

程几不自觉睁圆了眼睛,视线中全是齐北崧骤然放大的脸。

齐北崧原本睫羽下垂,忽然一挑起,直勾勾地看着他,火星就在他漆黑的眼眸中跳动。

程几往后闪躲,被齐北崧固定住后脑,直到烟头点燃。

“躲什么呢”齐北崧吸了一口,蔫坏地问。

“操”程几脸红,扶住唇边的细烟,“我有手”

“我乐意伺候您”齐北崧对着他的脖子喷出缭绕烟雾,笑道,“您只管享受”

本以为二人世界会再持续一阵,偏偏此时店外有人敲门。

凰村是旅游区,景观统一规划,所有店铺在玻璃门外必须加装古色古香的木门,打烊时关闭,营业时推开,程几看不见外面是谁,正打算不理,忽听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喊“老耿开门呀再懒出蛆了啊”

是长康医院张春玉

玉姐认识齐北崧齐北崧衣冠不整

程几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赶紧拉过齐北崧想把他藏楼上房间里去,突然八仙桌上明明前一秒还在打呼噜的老耿无端端诈尸,飞扑过去开门

“干爹”程几轻呼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老耿估计还在梦游,只是受到使命召唤,身体越过脑子行动。

张春玉一头撞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还挺脏,看得出年轻时没少混过“擦,老耿你个懒x”

程几只好把齐北崧掩在身后,喊了一声“玉姐。”

“按辈分应该叫姑姑呀”张春玉在门外蹭了点儿脏污,正在低头掸,掸完一抬头,下巴就合不上了。

齐北崧拧起了眉,他当然见过张副院长,只是想不起在哪儿,毕竟整个长康医院值得他用正眼瞧的也就程几一个。

老耿浑浑噩噩开了门,一言不发,又滚到桌子上继续睡,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玉姐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视线沿着齐北崧趿拉着拖鞋的赤脚,上升至光着的小腿,再到裹成团状的棉被,然后是齐公子那张明显一夜纵欲的脸,以及那副慵懒的抽烟姿态最后,她与同样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程几对望。

“你他”玉姐迟疑开口。

“我他”程几也结结巴巴。

“”玉姐猛地冲向程几,拽起他就往门外跑,直到跑过拐角,才问,“你他有防护措施没有啊”

“没有不对不对,有”程几说,“不对不对,没做”

“啊”玉姐不信。

“真没有”程几难堪得不行,扭头往店里走。

“别骗我呀,老娘是医生”玉姐追着低声道,“叫你不要弄出孩子来,老娘上次白给你科普了”

“求您了,给我留点儿面子吧”程几同样小声地央求。

没想到张春玉还不是最糟糕的半分钟内在她的小车之后又跟来了两辆车,都是程几看着眼熟的黑色路虎

程几想跑回去通知齐北崧回避,但被玉姐拽住走不脱,路虎上的那几位倒是训练有素,车门一开就矫健地跳下来了。

于是他们在凰村忠义仁勇面馆有限的营业面积内欣喜重逢。

他们是宏晟集团总裁齐北崧,

齐氏宅邸运营总监、宏晟集团总裁助理兼郑海平,

宏晟集团特别助理部部长雷境,

宏晟集团特别助理部陈川、王北风、赵家锐,

以及凰村忠义仁勇面馆老板的干儿子程几,和长康医院副院长张春玉。

“”

“”

“”

程几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齐北崧裹着棉被,处变不惊地吞云吐雾。

王北风和赵家锐的大脑已经放空,雷境看向他的二祖宗,郑海平默默按住了陈川准备拉200人微信群的手。

那几个人原本是来和张春玉开碰头会的,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商讨程几和齐北崧的关系问题。之所以把会址选在这儿,就是想顺便蹭个饭,以及郑海平要向老耿讨教制作掉毛辣酱的秘方。

现在不用讨论了,但凡眼睛没瞎的就能看出,这两个不要脸的货昨晚上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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