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刚走到江暮行座位那里,宋然就看过来,满脸的小朋友好奇样,仿佛他接下来能变个魔术似的。
宋然推推眼镜:“宴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宴好什么也没说就弯腰凑头,手伸进江暮行的课桌兜里。
周围有人一个两个的看过来,班上嘈杂的声音一滞,之后响得更厉害。
宋然一脸趣味:“老江让你给他拿东西?”
宴好没搭理,拿到杯子就走。
宋然:“……”
上次不是相处的挺好,怎么这次都不理人的?
宋然就是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宴好不搭理自己,只是因为某人要他那么做,他很听话。
宴好刚出教室,就被追出来的杨丛拽住了胳膊。
“什么情况?”杨丛一脸见鬼的表情,“夏水说江……”
“洋葱!”
夏水急匆匆赶过来,把教室的后门关上了,谨慎留意走廊其他班的人,压低声音道:“是三点水,别鬼叫。”
杨丛:“……”
三点水?都他妈有暗号了?
夏水警告杨丛:“不要给小好惹麻烦。”
杨丛哈了声:“我什么时候给他惹麻烦了?”
夏水哼哼:“刚才在教室,我要是没拦住,你是不是就上去了?”
杨丛吃瘪,一脚揣在后门上面,发出“嘭”一声响,引起教室里一串惊骂声。
宴好扶额:“行了,补个课而已,反应怎么一个比一个大,搞得好像我背着你们跟人结婚了一样。”
杨丛扯扯嘴皮子:“好爷,提醒你一句,你离法定年龄还有好几年。”
“是啊好爷,”夏水严肃脸,“冷静点。”
宴好:“……”
杨丛想到这事是夏水转告给他的,他就上火,一副被抛弃的小媳妇样:“为什么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夏水做了个“承让”的姿势。
杨丛要气炸了,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装逼,咬着牙对宴好抛出口头禅,颇为痛心疾首:“兄弟,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宴好给他了:“我告诉夏水那会,你在失恋期。”
“我在失……”
杨丛卡住,青着脸不说话了。
“在学校里就不聊这个了,回头再聊。”宴好瞥一眼办公楼方向,就朝楼道走,“我要去送水杯,你俩先回去,不用等我。”
杨丛跟上去,看他手里的天蓝色水杯:“怎么你花钱补课,还要给他跑腿?”
“哪门子跑腿,”宴好踢他,“不就同学间帮个忙?”
杨丛嗤笑:“那怎么不让同桌宋然送,不让副班长送?不让他的后座语文课代表送?”
宴好顺刘海:“谁送都可以,他找我了,那我就送呗,多大点事,能不嚷吗?”
别班有几人往楼道里打量。
杨丛凶狠地吼一嗓子:“看你妈啊!”
视线顿时就撤了。
杨丛扒扒一头扎手的短毛:“反正老子跟那家伙不对盘,有他没老子。”
宴好哦了声:“那保重。”
杨丛:“……”
“操,你听到了吗?”
杨丛指着哥们下楼的背影,大黄狗一样冲夏水汪汪叫,“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吧?他让老子保重,十多年还比不上二十来天,我去他妈的。”
夏水深深看他:“你该进娱乐圈。”
杨丛手一抹唇,痞气地把眉毛一挑:“哥知道自己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转移话题。”
夏水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一脸思考人生哲学样:“怎么说呢,你这个人吧,可以把任何地方当成舞台,任何时候都能躁起来,从不怯场,从不犹豫,从不退缩。”
一个排比句用完,她拍杨丛肩膀:“总的来说,你是个奇葩。”
杨丛:“……”
“站我角度想想?”杨丛靠着楼梯扶手,两手插兜。
“你哪个角度?”夏水说,“害怕失宠的正宫娘娘?”
杨丛作势要走。
“不扯了不扯了。”夏水认真起来,“你自信点,穿开裆裤的友谊,不是谁能随随便就超过去的,你依然还是正宫。”
“这不还他妈在扯?”杨丛皱皱眉头,“那家伙怎么会给小好补课?”
夏水顿时就变了脸:“我听你这想法,是我们家小好不配?”
“放屁!他有什么不配的?”
杨丛护犊子地来一句,喘口气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一堆的人想找那家伙开小灶,谁都没成,怎么这么好的事偏偏就落在了小好头上?”
夏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别人又不是小好。”
杨丛眯眼:“按你的逻辑,那家伙就是在打小好的主意,所以没答应别的哪个谁,只答应了他。”
夏水抓头发:“你说的是人话,可我就是没听懂。”
“……”杨丛说,“我是怕江……”
夏水纠正:“三点水。”
杨丛翻白眼:“行,三点水。”
“我是怕三点水对小好另有目的,补课只是幌子。”
夏水一头雾水:“什么目的?骗财骗色?”
“三点水的追求者里面可不缺富家女,以他的学识跟皮相,只要他想,勾勾手就行,再说了,小好一爷们,三点水能干什么?”
“跟你这种花痴说不清,我得提防着点。”杨丛把手指头捏的咯咯响,“那三点水要是敢搞小九九,老子劈了他。”
宴好去了办公楼,刚放下水杯,什么还没说,江暮行就用笔点点一张卷子。
“自己估一下数学成绩。”
江暮行继续批卷,“不懂的问我。”
宴好看过去,是满分卷,姓名那里写着江暮行三个字,干净有力。
“班长,你关心我的期末成绩啊?”
“别说废话。”
“……”
宴好偷看江暮行,考之前不跟他说考试的事情,期间更是提都不提,现在考完了,说起来了。
那时候是怕说了,他会有压力?
宴好自言自语:“班长,你做什么事都这么有责任心吗?”
江暮行侧头:“你在嘀咕什么?”
宴好指着他的卷子:“你的字好好看。”
江暮行手里的笔在旁边桌上敲一下:“我让你干什么?”
宴好觉得他做这个动作很严厉,又很性感:“对着卷子估成绩。”
江暮行给他一个眼神,那你呢?
宴好默默的搬了一把椅子到江暮行旁边,正准备坐下来就听他说道:“去把门关上。”
于是宴好又去关了门。
宴好照着江暮行的卷子对答案:“i卷的选择题我能拿45分。”
“错了3道。”
江暮行停笔,余光掠向宴好,看见他满脸写着“我也太厉害了”,抿紧的薄唇就微微勾了下:“不错。”
宴好得到表扬,更开心了,语调就轻快很多:“我只有7道题能确定,其他的都没把握,没想到对了9道。”
江暮行收回目光:“错了的先放着,我有时间会给你讲题,ii卷呢?”
宴好往下看卷子:“填空题我好像都对。”
江暮行目光又移到他脸上:“好像?”
“我想想。”宴好纠结着蹙眉心,“有一题我不记得最后自己改没改答案。”
江暮行问道:“你估一下最后的解答题,把大概情况告诉我。”
宴好仔细看江暮行做的那六道大题。
江暮行扣上笔帽,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办公室里静下来,夕阳的余晖洒了一桌。
两个少年坐在一块儿,一个专心对题,看到哪一步就不自觉念到哪一步,一个漫不经心地听着耳边的声音。
片刻后,宴好把卷子一放:“没办法估分。”
他指着倒数第二道解答题:“这题,我的答案跟你是一样的,只是步骤不一样,我写了很多,全挤在一块了。”
说到后面他就郁闷地撇撇嘴:“我的卷面不整洁,字也丑,肯定很影响印象分。”
江暮行转着笔帽:“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想办法改正。”
宴好突发奇想:“我暑假练字?”
江暮行没理他的想一出是一出,示意他看倒数第二道题,“这道题的解法,你写给我看。”
宴好惊讶地问道:“现在吗?”
江暮行反问:“很难写?”
“比较难。”宴好不好意思的说,“我考试的时候是边想边解的,再验算一次,过程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江暮行把笔帽拧开:“那补课的时候再说吧。”
宴好害怕看到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小心翼翼道:“班长,我选择题45分是肯定的,填空题就算不确定的那题错了,其他4题也对,能拿16分,这就已经61分了。”
“后面的大题,不说别的,有两题都被你划到了,我复习过好多遍,没有一处写错,不会丢一分,数学这次过及格线没问题。”
江暮行没有回应。
宴好瞬间就慌了,他垂下眼睛,手无意识地抠着卷子一角,声音很小:“我会更努力的。”
江暮行看着他:“宴好,你把我的卷子弄皱了。”
宴好浑身一抖:“对不起对不起。”
边道歉边把卷子抚平整。
江暮行拿着笔的手加力,眉峰拢在一起:“好了,别弄了。”
宴好扭头,江暮行偏过脸,抖抖面前的卷子,低头批起来。
宴好无措了会就缓下来,发现了奇怪的地方:“班长,你不是口渴吗?怎么不喝水?”
江暮行面无表情:“我在忙,没时间喝。”
宴好哦了声,总觉得哪里不对。
江暮行在他偷瞄第四次的时候,放下笔拿起水杯,拧开盖子喝了口水。
宴好这才有种对了的感觉。
不多时,江暮行一张卷子批完,冷不丁开口:“数学是你几科里面基础最薄弱的……”
宴好屏住呼吸,腿并拢,背脊挺直,头垂着,像一个被老师叫来谈话的小学生,忐忑不安地等着接下来的评语。
江暮行默了三五个瞬息,嗓音低低的:“你能上及格线,我很满意。”
宴好鼻息里带着轻喘,紧握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眼角有些泛红,他就想要江暮行这句话。
现在江暮行给他了。
宴好积压在内心的焦虑顷刻之间就散了,整个人都变得明亮起来,显得生机盎然,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江暮行摩挲着手指:“如果你其他几科也有数学这样的复习程度……”
“有!”宴好音量失控地喊了声,回过神来,窘迫的脸烫热。
江暮行按眉心:“你喊的外面走廊上人都能听见。”
宴好紧张地舔舔唇:“那我现在就撤了啊。”
这么说了,屁股却没从椅子上挪开,不想走。
宴好急躁地啃了啃嘴角,想个什么借口才能多留一会?
江暮行突然起身去够笔筒里的中性笔,碰到了桌上批过的一摞卷子,本来挺整齐,被他一碰就乱了,他坐回去。
“宴好,你帮我把那些卷子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