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江暮行的帽沿压得很低,眉眼被一片阴影盖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以及清晰分明的轮廓。

碧蓝的天空下,他逆着光站在那里,周遭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宴好咽了咽口水,用眼睛一寸寸地抚摸着江暮行。

内心澎湃的情感流至眼底,砰一下燃起来,火焰灿烂明艳,胜过炎夏的烈阳。

江暮行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看的什么,在原地待了足足五分钟,宴好就黏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江暮行骑车走了。

宴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看不见了才躺回沙发里,怅然若失。

喜欢的人用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张纸巾,一块橡皮,都会激动的不能自已。

宴好这一刻的心情远远超过激动,无法形容,心脏跳得太快了,有点疼,但他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往上翘,怎么都放不下来。

帽子他要一直留着。

宴好搓着通红的脸,手机上突然来了一条信息,江暮行发的,他立即点开。

-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卷子后面的大题。

宴好:“……”

期末前一天,班上的氛围很轻松,宴好的紧张焦虑显得非常突兀。

自习课上,宴好削铅笔,削一截断一截。

杨丛看得“啧”了声:“朋友,怎么回事啊你,最近撸多了?”

宴好没搭理,他拿着铅笔的手往后移移,继续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杨丛狐疑地瞅了瞅哥们,不对,不对不对,这反应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他挠挠下巴,若有所思。

宴好又削断了一截笔芯。

杨丛夺过他的铅笔跟削笔刀:“这根铅笔还没上战场,就快被你给虐死了。”

宴好两手扶住额头,手指插|进头发里,揪了揪发丝,他深吸气,从课桌兜里摸出耳机戴上,开了mp4,趴桌上听起了歌。

杨丛拽夏水椅子,在她回头的时候示意她看宴好,眼神询问。

夏水用嘴型说了几个字:“考前综合症。”

杨丛也动嘴型:“放屁!”

夏水打哈欠:“我刚才还真放了。”

杨丛脸色一黑:“你他妈是女孩子吗?”

“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论,你这是对女孩子的一种性别绑架。”

夏水振振有词,“大家都是吃五谷杂娘长大的炎黄子孙,放屁乃是……”

“噗嗤——”

同桌抖着胖胖的身子笑出声。

夏水的节奏被打断,掐了把他胳膊上的肉,还想继续就被杨丛受不了地打断。

“姐姐,行了。”

一下课杨丛就找地儿抽烟去了,最近颓废的一逼,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谈恋爱是daydayup,失恋是daydaydown。

宴好跟夏水去一楼看考场分布表,往楼下涌的人一大波,你挤我,我踩他,也不知道急呼呼个什么劲。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子青春的燥气,混合着汗臭味。

热死人的天气,竟然还要考试。

夏水边下台阶边吐槽:“还以为跟期中一样就在原来班上考呢,哪知道要分考场,不就一个期末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搞这么大阵仗,烦人。”

宴好心不在焉:“想开点吧,分不分的,没什么区别。”

结果看到自己的座位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狗屁的没区别,太有了好吗?

“哦豁,第二组第一排,”夏水凑头看看,“正对着讲台啊。”

宴好表情阴郁。

夏水嬉笑:“这风水宝地我还没坐过呢。”

宴好头顶飘来一片乌云:“我也是第一次。”

夏水把他的口头禅还给他:“想开点。”

宴好:“……”

“其实坐这个位子也能抄,”夏水挤眼睛,“有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宴好掐眉心:“我不打算抄。”

夏水惊愕万分,她把宴好拉到角落里:“不是吧好哥,你想真枪实弹打进前二十二?”

宴好点点头。

夏水目瞪口呆:“你抽我一下,我看看是不是做梦。”

宴好:“……”

“乖乖,你真要自己考啊,”夏水有点不敢置信,“复习的怎么样?”

宴好挠脸:“还行吧。”

夏水震惊地张大嘴巴,宴好不像杨丛那么吹牛逼,他的“还行”是要在那个基础上再强一截。

“那你坐哪都无所谓啊。”

宴好沉沉吐气:“第一排我紧张。”

夏水爱莫能助:“排都排了,可怜滴,节哀吧。”

“你这样,”她给宴好出主意,“到时候卷子发下来你就低头写,一直写啊写,别看老师。”

宴好脸色不好:“站我旁边呢?”

“太致命。”

很怕那一点的夏水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你只能心跳加速,肾上腺素狂飙,紧张的手心出汗,浑身僵硬,脑子混乱,犹如一个打入冷宫多年的妃子突然被临幸。”

宴好:“……”

夏水听见了议论,连忙扒开人头去看考场分布:“我去,年级前三十竟然真的全分在一个班,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宴好看了看,那些人就在他们1班。

江暮行的座位还是原来的位子,不动。

宴好从角落里出来,抓着刘海想心思。

夏水在一旁走出英姿飒爽的大姐头风范:“好哥,这次期末之后,咱三的黄金垫底组合就要正式解散了。”

宴好一个踉跄,差点跪地上。

“咱们风风雨雨两年,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如今你要单飞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夏水说完就十分伤感地唱起来,“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

宴好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架势,三五步甩开夏水直奔厕所方向。

夏水转转脖子,不经意间瞥到江暮行,眼睛一亮:“班长!”

江暮行嗯了声,正要去看考场分布。

“你在咱班,”夏水笑着说,“就自己位子,都不用挪地儿。”

“而且还有年级前二十九名跟你一起,咱班是学霸考场。”

江暮行依旧往那边走,脚步不停。

夏水疑惑不解,她不是都说了吗?江暮行还看什么?

江暮行会在意别人的考场跟座位?

夏水否定了这个猜测,但她人却飘了过去,想试图从江暮行的视线里看出点名堂。

江暮行没靠近,不远不近地用余光瞥一眼就走了。

全程没有表情。

夏水什么都没看出来,意料之中的事,江暮行那人过于沉着,情绪不外露,难以琢磨。

想看透他,得碰运气,很显然夏水这次没碰到。

这一趴很快就过了。

夏水回教室,加入女生比手的队伍聊了会,宴好一回来就给他看自己的右手。

宴好:“跟脸一样黑,肤色很统一。”

夏水:“……”

“我这是冠军手。”

宴好配合地问:“什么冠军?”

“写的字最多。”夏水认真的说,“你看我的手,食指有点歪,中指跟小指磨出了茧子,手腕底部还有块死皮,妥妥的吃苦耐劳型。”

宴好提醒道:“你只是写字姿势不对。”

夏水娇嗔地白他:“讨厌~”

宴好眼睛疼。

“我们讨论三点水了,”夏水说,“一致认为他的手是男生里面最好看的,很修长,又很干净。”

宴好想着江暮行握笔的样子,听她来一句:“他手上有茧子吗?”

“有,”宴好脱口而出,“不在写字会碰到的几个部位,在指腹跟手心。”

夏水笑眯眯:“观察的挺仔细嘛。”

宴好心下一突,神色如常:“补课的时候就在眼前晃,我又没瞎。”

“小好,我问你个事,”夏水满眼的好奇,“你这次要是没考到三点水要求的那个名次,他会怎么着?”

宴好抿了抿嘴,会失望吧,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掠过班上其他人,锁住江暮行的背影,两秒后就撤了。

放学的时候,宴好磨蹭着跟江暮行一起下楼。

江暮行双手抄在校服裤口袋里:“我要去江边骑车,你去不去?”

宴好脑子转不动,嘴上下意识回应:“去。”

到了那儿,宴好还有点恍惚,江暮行这是主动叫上他一块玩?

他已经进军江暮行的生活里了?

宴好看见江暮行在吃含片,不自觉地问出声:“班长,你是不是扁桃体发炎了?”

江暮行:“嗯。”

宴好眼皮一跳,难怪嗓子好这么慢,他蹙了下眉:“那光吃含片不行。”

“枇杷糖你吃吗?我觉得比含片效果好。”

宴好的语气里掺杂几分烦躁,“算了,以你现在的症状,那两样用处都不大,你得吃消炎药。”

江暮行不在意:“过两三天就没事了。”

又不是考前焦虑症,怎么可能两三天就没事?

宴好蹬上自行车走了,他怕自己没忍住的对江暮行发火。

后面传来江暮行的声音:“别冲,要匀速。”

宴好闻言,小腿肌肉发力,脚踏板踩得更快。

你不听我的,我干嘛要听你的?

一开始的速度过猛,宴好没十分钟就不行了,老牛一般哼哧,满头大汗。

江暮行呼吸都没乱,气定神闲道:“让你别骑太……”

宴好郁闷地瞪过去。

江暮行偏开头,薄唇闭上了。

宴好以为骑车是次要的,主要是江暮行给他讲明天考试的注意事项,叮嘱几句。

没想到江暮行什么都没跟他说。

骑车就是骑车。

宴好想不通,上周日晚上是期末前的最后两节课,江暮行就没说考试相关的事,而且都没检查他的复习情况。

现在还不说。

这是压根就不当回事,还是觉得他没问题?

半小时后,江暮行把车停在了两边。

宴好脸上头上都在滴汗,他离极限不远了,反观江暮行,一点都不吃力。

“班长,你体力真好。”

宴好偷瞄他的身材,校服短袖的后面湿了一点,隐约可见那部分的肌肉线条,不夸张,很好看。

江暮行倏然掀起短袖下摆扇风。

宴好呆呆地看着他露出的结实腹肌,听见他的声音:“不骑了。”

“噢好。”宴好仓皇把视线从他腹肌上挪开,用余光看,“班长,你腹肌怎么练的?”

江暮行挑眉:“没练过。”

宴好:“……”

江暮行把衣摆放了下来。

宴好没看够,眼里难掩失落,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跟江暮行往回骑,没多久就各自回家了。

宴好很担心考试,他做好了今晚失眠的准备,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

七点多,高二年级陆陆续续前往考场,穿插着走动。

宴好没跟夏水杨丛一起,等班上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收拾好东西,拿着笔袋起身,没走后门,走的前门。

就想从江暮行的眼前路过。

12个理科班,年级前三十里面,1班作为3个重点班之首,名额就占了8个。

那八人除了江暮行在原来位子上,另外七个要换,但他们都还没动,反正就在教室里,不着急。

他们也没交流,没在意宴好,就在干着各自的事。

宴好慢慢从讲台上下来,垂头理了理刘海,半搭着眼帘偷看江暮行。

江暮行在整理课桌,宴好经过时,一本书掉了下来。

宴好管不住手脚地走近,弯腰把书捡起来放到他的桌上。

江暮行没说什么。

宴好把手放下来,指尖蜷了一下,迟迟没有从江暮行口中听到“考试加油”“相信你会考得很好”之类的话,他有些茫然。

江暮行抬头,漫不经心地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宴好不知怎么的,拉扯了几天的神经末梢一下子就松了。

江暮行一如往常的言行举止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上午,很普通的考试而已。

没什么的,跟平时一样就可以了。

宴好轻抿着嘴角笑起来,全然不是前一刻的紧绷,很放松:“班长,我去考场了。”

江暮行嗯了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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