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心底的火星燃成了熊熊大火,火焰顺着血液顷刻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冷白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粉色,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也再一次烟消云散。季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上下除了舒服和愉悦,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恼人的痒终于有了人来挠,他舒服地想要发出喟叹。
可嘴唇被堵住,他只好攥紧了搭在宽阔背脊上的手,干净修长的脚趾根根蜷起,用力地扒着地面的瓷砖。
漂亮的眸子眯起,季屿急促又艰难地喘息着。
花洒早就关掉,然而浴室里的温度还是没能降下来。
潮湿闷热的雾气在热吻的两人身边流连,干燥的裤子一点点吸饱水汽,颜色渐渐加深,变得更加服帖,把一丝一毫的反应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贺宙吻得更深,按在季屿脑后的手也更加用力。
他们的唇紧紧地贴在一起,鼻息和呼吸交织,根本分不清谁的更炙热一点。
过了许久,贺宙终于松开了季屿,他低笑了声:“嘿,呼吸。”
季屿像是缺氧的鱼终于浮到了水面,张着嘴用力地呼吸了两下才回过神似的眨了眨眼,然后下意识地动了动喉咙,吞咽了一下。
直到对上贺宙含笑的眉眼他才感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伸出手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嘴角的湿濡。
“看什么看?”
他的嗓音软糯沙哑,眸子像含了水似的,瞪起人来一点力道都没,反倒跟撒娇一般。
贺宙心下一动,伸出大拇指摩挲季屿的唇:“怎么样?”
季屿挥开贺宙的手,别开眼:“什么怎么样?”
“喜欢吗?”
贺宙说完又补了句,“刚才的吻。”
季屿眨了眨眼,声若蚊蝇:“还行。”
看着那红得仿佛能滴血的耳垂,贺宙眼里的笑意更深:“喜欢男人?”
“……嗯。”季屿的嘴唇动了动,含糊应了。
贺宙又笑了。
他胸膛震颤,炙热的呼吸喷在季屿的耳畔。
季屿垂着眸缩了缩脖子,手上一点不温柔地揉着耳朵,把耳朵揉得更红。
揉到一半,他的手被抓住,一只宽阔又温热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耳朵,接着动作温柔地揉了两下。
季屿继续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
他不看贺宙,也不吭气,就那么身无一物地环膝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宙也不追问。
他低头看着季屿,忍不住地伸手把那头被他揉乱的黑发重新进行梳理。
修长的手指穿过乌发,擦过头皮。
季屿瑟缩了一下,又一次伸手拍掉了贺宙的手。
“啪”的一声,在安静密闭的浴室里清脆得很。
贺宙挑了下眉,把手收了回来。
他垂眸看着季屿道:“是不是觉得很颠覆?”
“嗯。”
这回季屿终于有了反应。
“但这很正常,喜欢和爱都不应该有性别的局限。”
季屿低着头道:“我知道。但就是——”
他拖长音,眉心蹙起,“就是感觉很奇怪。”
没崩溃,也不是特别难接受,但要他立刻接受这一点,总归有点心里不顺。
茫然有,困惑有,惊讶也有。
季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喜欢同性,甚至只是一个吻,就轻易地撩拨了他浑身的细胞,如果不是最后他缺氧,贺宙放开了他,那么后面会怎么样根本说不准。
也许……他们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比如做爱。
光是想到这个词季屿都觉得羞臊得要命,但更要命的是——
他的身体似乎对这个词很渴望。
尤其是身后那个地方。
一个吻神奇地令他在瞬间开了窍,他忽然就明白了后面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得病,也不是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
他只是在渴望男人。
渴望强壮的,有力的,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他的男人。
这种渴望到底是来自他,还是来自这个身体,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身体现在是他的,这种渴望由他的大脑产生,也由他自己亲身来感受。
所以——
他到底要怎么办?
沉默良久,季屿犹豫地开口:“我……”
贺宙好整以暇地看着季屿:“嗯?”
季屿咬了下唇,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我了半天,他还是垮下肩,放弃似的伸手捂住脸,对贺宙道:“帮个忙,再给我拿一只抑制剂吧。”
“可你没有发情。”
贺宙再次点了下季屿的抑制环,上面的数值虽然升高了些,但还在正常范围内,而且不看上面的数值他也知道季屿没有发情,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清醒,“抑制剂这东西不是这么随便用的。”
季屿撤开手,恼道:“那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
他烦躁又抓狂,“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话音顿住,季屿抿住唇,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知道你什么?”贺宙定定地看着季屿。
他离他极近,两人面对着面,几乎要贴到一起。
季屿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贺宙看着他,再次压低声道:“知道这个吗?”
他说完后不知做了什么,季屿倏地整个人弹动了一下。
季屿瞪大眼看着贺宙,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贺宙的手仍巍然不动。
深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一张震惊且酡红的脸,贺宙又问了他一遍:“是这个吗?”
季屿咬紧牙,脸跟烧起来似的。
他手上更加用力,指尖抠进结实的肌肉,发亮的黑眸紧紧盯着贺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滚!”
贺宙面色不变地收回了手,当着季屿的面摊开。
五指并拢又张开,接着一齐垂下,他沉默地看着上面透明的粘液缓缓下滑,在中指的指尖一点点聚拢,呈现出滴落的势头。
一股略带怪异的味道充斥在两人鼻尖。
贺宙没有说话,季屿也没有吭声。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反着光的手指上,最后是季屿率先别开了眼。
他一把推开贺宙,撑着地摇晃站起,拿到花洒后转过身,对准贺宙的手。
档位开到最高,强有力的细水柱从喷头喷出。
贺宙的手指顿时被冲得干干净净,可季屿还不满意,他木着脸,手上一转,又把花洒对准了刚才他蹲着的地方。
那里有一滩泥泞的水渍。
清水冲过,地上的瓷砖干净的发光。
手冲干净了,瓷砖冲干净了,可有个地方怎么也冲不干净。
仍是痒的,仍是湿黏的。
花洒被扔到地上,季屿有些颓丧地蹲了下来。
他抱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好烦啊。”
喜欢男人,这一点他勉强能够接受,因为这是他清醒着,通过主动思考得出的结论。
可身体的骚动却半点不受控制,来得突然又莫名,却轻而易举地扰乱着他的感官,这令他难以接受。
难道自己要被下半身主导吗?
绝对不行。
贺宙强忍不去看季屿不着一物的身体,语气平静地安慰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季屿抬起头反驳:“这不正常!”
贺宙靠墙而坐,曲起一条腿遮挡:“好,不正常,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让你干我吗?”季屿脱口而出。
贺宙耸了耸肩:“这也是个办法。”
见季屿脸色难看,他又改口道,“当然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季屿挑眉:“比如?”
“我可以对你进行暂时标记。”
贺宙忍耐着心头的意动,缓缓解释,“你很清醒,但身体很——”他没有多说,略过道,“身体的躁动完全可以用标记解决。”
季屿轻嗤了声:“那我洗标记岂不是多此一举?”
贺宙道:“临时标记和彻底标记不同,它只是暂时的,能够帮你压制身体的躁动又不影响其他。”
季屿看着贺宙,一字一顿道:“可我讨厌标记,非常讨厌,临时的也不行。”
“性呢?也讨厌吗?”贺宙面不改色地问。
季屿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眸思索了会,片刻后摇了摇头:“不讨厌,但我认为那应该发生在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之间。”
贺宙仰靠着墙壁,坦白道:“我喜欢你。”
季屿嗯了声:“我知道。”
“你呢?”
贺宙冲他抬了抬下巴,“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但要说喜欢——”
季屿顿了顿,神色迷惘,“我喜欢你什么?”
贺宙挑眉:“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忽然质疑自己喜欢男人?”
季屿再次沉默。
他的脑袋很乱,心也很乱,对于贺宙的问题他找不到任何的头绪。
贺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喜欢你,我承认了。你呢?”
季屿有些烦躁地看着贺宙:“这不是承不承认的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想不明白,我现在脑子很乱你知道吗?根本没法思考!”
说完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单手叉腰在浴室里走了几圈。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屿忽然弯腰拿起花洒,当着贺宙的面冲遍全身,冲干净后一言不发地拉了条毛巾把身体擦干。
也不看贺宙,就那么直直地走到门口拉开移门,探身看了眼后光着脚踏进卧室,拿起凳上的衣服麻利地换上。
这身衣服小了几码,但对他来说还是大,穿在身上有些空荡。
“那么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贺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浴室门口,他浑身湿透,贴在身上的裤子掩盖不了任何身体上的反应。
季屿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再说,其他的等我空下来再想。”
今天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先是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接着又是不受控的身体反应,还有贺宙的吻和表白,以及最后关于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得找个空闲,一个人慢慢思考和消化。
贺宙拧起眉:“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季屿抬眸看他:“你有手帕吗?要干净的。”
贺宙一怔:“你……”
季屿揉了下鼻子:“嗯,先垫一垫吧,我还能忍。”
这次的躁动不像之前发情那样让人失去理智,他很清醒,虽然那种感觉很难耐,但忍一忍也不是不行。
贺宙目光复杂地看着季屿,终是什么都没说地转身进入卧室,从抽屉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他。
“给。”
季屿接过:“谢谢。”
他拿着手帕走进浴室,拉上移门,没一会又走了出来。
他避开贺宙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我这副样子也不太好见你爸,要不你就带我去见见小宇宙吧。等明天上午我再过来正式地拜见你爸,怎么样?”
贺宙盯着季屿,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点了点头,道:“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
季屿:“嗯。”
贺宙拿着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移门拉上,里面安静了许久。
久到季屿忍不住奇怪地走到浴室门口,想敲门催他,可就在他举起手的时候,里面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哼声,接着淋浴的水声响了起来。
敲门的手顿住,季屿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他退得再远,那夹杂在水声中的低哼还是非常清晰地传入了耳朵,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口再一次地砰砰直跳,白净的面皮也跟着热了起来。
季屿深呼吸了一下,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去卧室外面等你。”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他快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出去后又赶紧关上。
隔着两道门,里面的声音总算消失不见。
季屿长舒了下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接着仰起头,身体放松地靠着门旁的墙壁。
他有心想把今天的事情再快速地捋一遍,可没等思绪开头,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哭声。
——是小宇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