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小宇宙又被贺雄举在了手上。
“啊啊啊!”
他皱着小脸干嚎了两声,一嚎就发现耳边没了动静,于是闭上嘴,眨巴着眼去看举着他的人,“唔?”
贺雄板着脸,开口道:“男孩子不——”
他一出声,小宇宙就跟接到了信号似的,咻一下仰起小脑袋,又张开嘴“啊啊”地假哭起来。
坐在旁边看电视的贺娇瞥了他们一眼:“爸,他不想听你训话啦。”
贺雄厉声道:“他能听懂但不肯听,这种态度太可气了!”
贺娇靠在沙发上,边吃车厘子边懒洋洋地叹了下气:“他才多大啊,你就放他一个人玩不好吗?”
小宇宙也踢踢腿,小手指着客厅里圈起来的小围栏“啊啊”两声,看起来像在附和贺娇。
贺雄不为所动:“既然被我碰到,我就得好好教他。”
接下来又进入了“一个哭另一个就噤声,一个不哭另一个就训诫”的模式,客厅里充斥着沉稳和软糯交杂的声音。
季屿躲在墙后,看着楼下情形只觉得好笑。
目光在小宇宙的身上扫了好几圈,他非常确定小宇宙在这过得不错。
见贺家人不排斥小宇宙,他也松了口气。
又靠着墙看了许久,季屿敏锐地感觉到背后有人走了过来。
他回头去看,发现是贺宙后赶紧往里退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冲他摆了摆手。
贺宙挑了下眉,走到拐角探头去看。
他一看便心下了然,缩回身看着季屿,伸出大拇指朝门口的方向指了指,用气声道:“走?”
季屿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声音压得极低:“还有别的出口吗?”
“没,除非跳窗。”
季屿:“……”
他顿了好一会才道,“带我看看窗有多高。”
贺宙低笑了声,季屿一惊,竖在唇前的手指不停颤动。
贺宙干脆抓住他的手腕,把人重新带进了卧室。
关上门,两人总算能用正常音量说话了。
“就正面打个招呼吧,没事的。”贺宙道。
季屿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确定?”
即使不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耳朵,还有眼睛肯定都还是红的,尤其身下的那股劲儿还没过去,他现在光站着都不自觉地想夹紧腿,这副不自然的样子谁会看不出端倪。
他摆了摆手,“不行,我还是跳窗吧。”
贺宙环着胸,垂眸看他:“腿不要了?”
季屿摆摆手:“二楼而已,绑根绳子的事。”
他目光逡巡一圈,落在贺宙的床上,“床单也不错。”
见季屿一脸的认真,贺宙收了笑:“不用,我打个电话把他们俩支开就行,而且跳窗被佣人看到,传到我爸耳朵里不是更不好?”
季屿想了想,道:“那我再等等,他们总不会一直在楼下吧?”
贺宙摊开手往床上一倒:“说不准。”
大手拍拍床沿,他看着季屿道,“坐着等吧。”
季屿正腿软着,依言走过去坐下。
他不着痕迹地挪动下肢,调整坐姿,片刻后松了口气。
贺宙抬眸看着那并不宽阔的背脊,沉默一会后道:“你太瘦了。”
单薄的衬衫贴在身上,弯腰时一节节脊椎骨明显地凸出,像被串起的珍珠,看得人想伸出手,从上到下抚上一遍。
季屿弯着腰,单手托腮。
他打了个哈欠道:“我已经每顿都多吃了,也在练肌肉了。”
贺宙一顿:“练肌肉?”
“是啊。”季屿看了看身后的床,即使躺了个贺宙也仍有许多空余。
他想了想,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倒了下去。身体陷进柔软的被窝,浑身上下都在瞬间得到了放松,舒服得令人不由发出喟叹,“想要八块腹肌,想要梆梆硬的肱二头肌。”
贺宙:“……”
他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季屿两手用力,白皙的身体鼓起一块块肌肉的模样,只想了一下,他就拧起了眉,不敢再想。
沉默好一会,贺宙道:“八块是不是太多了?”
等了许久也没能得到回应,贺宙抬头一看,发现季屿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他侧着头,胸膛平稳地起伏。
长长的睫毛轻颤,带着一点艳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皮薄薄的,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经络,洗澡时染上的粉还未褪却,看着就跟哭过一般。
像被谁狠狠欺负了似的。
贺宙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冒出了这个想法,大概是——
他抬起手,指腹在那柔软的面颊上轻蹭了下,触感很嫩,很好摸。
——大概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
季屿一觉梦醒时已经晚上七点,他足足睡了三个小时。
侧头一瞥外面的天色,他嚯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左看右看,贺宙不在身畔,整个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季屿拿出手机,想也不想地要拨贺宙的电话,翻到通讯录才发现他连他的电话都没,联系方式只有微信。
他只好切进微信,点了语音通话。
才响了两秒,通话就被挂断。
下一秒,门被推开,他要找的人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门口。
季屿看着贺宙:“我睡着了。”
贺宙点头:“是。”
“你为什么没叫我?”
贺宙语气平静:“我也睡着了。”
季屿:“……”
他沉默地看着贺宙把餐盘放在桌上,一样样地拿出来摆放整齐。视线落到白米饭上的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贺宙笑了笑:“先来吃晚饭吧。”
季屿走过去坐下,神色茫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看了会又抬头看贺宙:“我觉得我完了。”
“怎么说?”
季屿很饿,但比起吃饭他更想叹气。
季远生那边还好说,反正十月三号事情一办完他就走,用不着和季家人搞多好的关系,印象差就差了,但贺家这边……
“你爸肯定认为我是个非常不要脸的人。”
以前是给他儿子戴绿帽,现在是洗了标记又恬不知耻地贴上来,先是把孩子给贺宙带,又是一下午待在贺宙的卧室里,甚至晚饭都要贺宙亲自端上来。
季屿长叹了口气:“完了。”
贺宙笑:“没事,我拿晚饭的时候他不知道。”
又补了句,“我跟佣人说这是我的宵夜。”
“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屿又道,“不过也不怪你,是我的锅,谁让我睡着了呢。你吃饱了吗?要不要一起再吃点?”
“不用,你吃吧。”
事已至此,唉声叹气也没用,季屿拿起筷子端起碗,打算吃饱喝足了再说。
不过……
季屿咽下嘴里的饭,看着贺宙道:“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确认个事。”
“嗯?”
贺宙笑了笑:“已经确认完了,我不看了,你吃吧。”
说完他还真的别开头,走到窗边站着,徒留季屿一人坐在原地,冒出满头的黑人问号。
季屿也懒得多想,吃完后道了谢便准备走人。
这回楼下客厅安安静静,贺雄和贺娇都不在,他离开得非常顺利。
看着汽车远去,影子都看不见了贺宙才收回视线,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脸。
贺宙愣了愣:“爸?”
贺雄从树后的阴影处走出:“他走了?”
贺宙点头:“嗯。”
“怎么没让他把孩子一起带回去?”
贺宙迟疑了一瞬,决定据实已告:“他不想让季远生见到小宇宙。”
贺雄冷哼一声:“他不敢把孽——”顿了下,他瞬间改口,“把孩子带回去,你倒是胆子大得很,恨不得把他塞到我眼皮子底下,来碍我的眼戳我的心!”
贺宙道:“我给他安排的住所挺偏的。”
说完他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戳穿父亲,想想还是算了,“那我安排他们住到九曲桥后面的小院里吧。”
贺雄瞪了他一眼:“来便是客,怎么能让人住那么偏的地方?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贺宙:“……不是。”
“知道就好。”
贺雄板着脸,又道,“今天季远生的人来了,他邀请我们一家去参加他商场的开业典礼。”
“他也跟我说了,我没立刻答应。”
贺雄脸上多了丝满意之色:“季远生那老狐狸你离他远一点,三号的开业典礼我会派梁振替我过去,我不去,你和娇娇也都别去。”
“好。”
贺雄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对了,他还说三号会派人过来把孩子一道接走。”
贺宙拧眉:“他要带走小宇宙?”
“那是他的亲外孙,想抱回去有什么不对?”
薛纵的话再一次地在他脑子里徘徊,贺宙想了下,道:“小宇宙不能让他带走。”
“为什么?”
贺宙决定实话实说:“我今天去见了他,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和之前几次见到的不同。他对小宇宙的态度也很奇怪,似乎很着急见小宇宙,并且还对五个月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也是因为这个季屿才会把孩子交给我,不想让季远生接触他。”
说完后,贺宙以为父亲会质问些什么,却不想父亲什么都没说,反倒沉下脸,似乎是在思考。
等了半晌,他才等到了父亲的回答。
“我知道了。”贺雄道。
贺宙挑眉,就这样?
贺雄又道:“我一直有听到风声,只是不知真假。”
“什么风声?”
贺雄沉默下来,良久后抬起眼,还是决定给儿子透露一些:“就在前年,季远生成为全国最大的药企——顺德制药的大股东。”
贺宙道:“这个我知道。”
资料里都有。
贺雄看了贺宙一眼:“他手下的团队一直在研究基因工程。两年多了,也该研究出一点东西了……”
—
另一边,季屿已经到达季宅。
今天的道路出奇地顺畅,一路无堵,甚至红灯都没吃两个,从上车到下车十五分钟都不到,简直堪称神速。
下了车,他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住的那栋楼走,期间还找了个佣人,问了问自己的房间的位置。
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季家人,他也乐得轻松,想赶紧回房间洗澡睡觉,然而还没到走到房门口,他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抬眼一看,前面有个房门没关严,还开了条缝。
听声音应该是薛纵和季恒。
“你别再笑了!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到底去哪了?”
“我去做季先生让我做的事。”
“呵,你当我傻呢?”
“他到底是让你做事还是让你跟人做爱去了?身上一股Omega的腥臊味你当我闻不到?”
薛纵一如既往的淡定:“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那行啊,你把衣服都脱了,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跟你说的那样——什、么、都、没、做!”
“脱啊,怎么不动?怕被我拆穿?”
房间里没了声,偶有衣服摩擦声响起,听着似乎是薛纵在脱衣服。
季屿蹙了蹙眉,他对这种墙角完全没兴趣。
他垫着脚,猫着腰,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想,房间里又传出了季恒猛然拔高的声音。
“解释啊!你再给我解释啊!”
“是不是季屿?嗯?是不是季屿?我今天在楼上看到你凑过去跟他说话了!”
门外的季屿:“???”
管他什么事?
“这是打拳击留下的痕迹,跟季屿无关,你也别多想。”薛纵的声音仍是无波无澜,四平八稳得很。
“我别多想?你后天都要跟我订婚了今天还要出去偷腥,你让我别多想?”
季恒嗤笑起来,“我知道是他,你不用解释。他标记是为了你洗的吧?还有之前你每次出去,也都是去跟他见面吧?”
季屿越听越纳闷,忍无可忍地走过去,伸手就要推门,手刚举起,又听里面传来一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
季恒压低声,威胁道,“别怪我毁了他!”
季屿挑了下眉,收回了要推门的手。
他在原地站了会,接着放轻脚步,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
房门内,薛纵抬眸瞥了眼门缝的位置,又迅速地收回视线。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季恒:“真的不是他,你不要再多想了,我们马上就会结婚,我的心里也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说着,他伸手揽住季恒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乖,听话,别闹。”
季宅的房子隔音很好,但也扛不住人不关门。
没想到都走到自己放门口了还要听一耳朵床角,季屿翻了个白眼,实在是有些无语。
他进入房间后立刻把门关上,也不看里面的装饰,直直走进浴室。
裤子解开,丝滑的裤管滑落到脚边。
季屿蹲下身,拧眉看着那团湿透的手帕,接着他伸手拨了拨,发现这团东西里不只一条手帕,而是有两条。
脑子一转,季屿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闭上眼,捏着拳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