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坠 第30章

于是他只能努力地追逐这个人,逐渐将自己活成了岑致森的影子。

但是现在,这个人终于回头看到了他,却是对他起了这些不在他预期内的心思。

那就这样吧。

如果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跟岑致森并肩,他确实不介意。

“我们打个赌吧。”宁知远说。

岑致森:“赌什么?”

宁知远抬头,看着他说:“十二个小时内,你要是能让我产生想跟你做一次的念头,我就答应你。”

第33章 Kiss Cam

宁知远将提议说出口,问身前人:“赌吗?”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像只想跟岑致森玩一场游戏,也或许确实就是一场游戏。

岑致森的惊讶只有一瞬,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干脆不猜,看一眼腕表:“十二点整,十二个小时,正好到凌晨。”

宁知远:“嗯。”

岑致森点头:“开始吧。”

他们回去了刚才的那间工艺品店,宁知远想买他看中的那个面具,拿到手中给岑致森看:“你觉得怎么样?”

岑致森瞥了眼:“不太好看,不如旁边那个。”

宁知远的目光落过去,和恶魔面具截然相反的天使面具,纯粹的白,毫无瑕疵,眼尾点缀了一些银色亮粉,羽毛也是白色的。

他拿起那面具,在岑致森脸上比划了一下,帮他戴上,打量着他,满意说:“是好看,比较适合你。”

岑致森的眸光微闪,想要说点什么,宁知远示意他:“你看这里的标签,你这个是米迦勒面具,我挑的这个是路西法。”

货架上的标签写着面具的名字,宁知远轻声念出来,嗓音里带了点笑:“米迦勒和路西法,天使和堕天使,或者说天使和恶魔,他们也是一对兄弟,适合我们。”

“路西法才是米迦勒的哥哥,”岑致森提醒他,“你应该选米迦勒。”

“不,”宁知远摇头,“我喜欢路西法,一个叛逆的、危险又迷人的坏家伙。”

他说着看向面前的岑致森:“哥,你就让我这一次吧,让我做一回哥哥好吗?”

岑致森不再说了,接过宁知远手中的恶魔面具,亲手帮他戴上。

最后帮他将鬓边的发丝别去耳后,岑致森收回手:“走吧。”

他们付了钱,走出小店,戴着那两张面具,上车往下一站去。

游戏时间,正式开始了。

离开小镇,先去这边著名的黑沙滩。

宁知远走上最近的礁石,站在高处朝下看,顺手拍了几张照片:“这里的黑沙滩是火山喷发后的熔岩和海水反复作用,形成的天然黑沙,还挺壮观的。”

岑致森跟上去,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小心点,注意脚下打滑。”

声音就在耳边,宁知远回头,面具之后的目光碰上。

海风拂面,咸湿又黏腻,一如他们的心境。

那些赤裸的欲念清晰地坦露在彼此眼中。

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了好几秒,宁知远忽又往前凑了些,呼吸纠缠在分寸之间,只差一点,就能吻上。

他停住,没动,眼里多了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岑致森也没动,垂眼就这么看着他。

谁也没有主动再往前一步,一个从容,一个淡定。

半晌,宁知远大约觉得没意思了,轻“啧”,退开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头重新看向前方的黑沙滩。

岑致森一只手仍扶在他腰上,想着刚宁知远的那个眼神,蓄意的勾引写得明明白白,又仿佛带了些看透自己的嘲弄,丝毫不掩饰。

确实是个小恶魔。

“海龟出来了。”宁知远提醒他看前面。

几只绿色大海龟在海滩上漫步,宁知远举起相机拍照,顺口说:“这种海龟在夏威夷语里叫Honu,当地人觉得看到了它们就能获得好运。”

岑致森:“你相信这些?”

宁知远:“好事为什么不相信,宁可信其有。”

“嗯,”岑致森认同了他说的,“所以你的好运是什么?”

“那谁知道呢,”宁知远看了看刚拍的几张照片,很满意,“我好像一贯运气不怎么样,以前别人说我会投胎,结果连这都是假的,不过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被换到你们家本来就是出生时抽中了特等奖彩票吧。”

“你自己觉得呢?”岑致森问。

宁知远视线落回他,停住:“也不算太糟糕。”

岑致森:“不算太糟糕?”

“不然呢?”宁知远反问他,“你还想听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是他反复想过的,如果当初他和岑哲没有抱错,他可以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平淡无忧地长大,考个不错的大学找份不错的工作,过大多数普通人过的生活,他是不是就满足了没有任何遗憾了?

抛开物质不说,和岑致森成为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真的就一点不觉得遗憾吗?

没有答案。

他能说得出口的也只有“不算太糟糕”这几个字,事实已经这样,他和岑致森注定纠缠,所以那些假设和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你的好运呢?是什么?”他问岑致森。

岑致森略想了想,回答:“赢刚才那个赌。”

宁知远乐了:“好吧,那祝你好运成真。”

海滩附近有间出名的面包烘焙店,他们离开时正好路过,宁知远拉着岑致森兴致勃勃地过去排队,轮到他们卖气最好的炸甜甜圈只剩最后一个,他们便只买了那一个。

拿到吃食岑致森笑了笑:“这种甜甜圈,酒店餐厅里就有吧。”

“每间店做的味道都不一样,”宁知远说,“出名肯定有出名的道理。”

他先尝了一口,表皮很酥,里面是香草卡仕达酱,入口软绵,甜却不腻,是他喜欢的口味。

糖浆沾上嘴角,岑致森看着他这样愈发想笑,手指帮他拭去。

他做得自然,宁知远也接受得自然,还是幼童时他的哥哥也这样帮他擦拭过嘴角的奶渍,刻在身体本能里的记忆,他们都没有忘记过。

宁知远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岑致森。

岑致森对这些甜品兴趣不大,倒也不排斥。

“是挺好吃的。”尝过一口后他说。

宁知远也笑了:“走吧。”

之后继续上车,再下一站,是最南部的卡蕾亚,也叫南岬,这里是夏威夷群岛的最南端,也是整个美国的最南端。

停车后他们徒步走了一段,便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其实是一片被荒草覆盖的海边悬崖,周围是高山牧场,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海,从蔚蓝逐渐过度到深蓝,他们站的地方,更像是这片浩淼汪洋的一角。

某种意义上的天涯海角。

他们过来时这里没有别的游客,海风很轻,海浪一下一下规律地拍打着堤岸。

宁知远看风景,岑致森在他身旁拍照。

从昨天到今天,这个相机一直是他俩交替在用,宁知远留下的大多是随性的抓拍,岑致森则更像个专业的摄影师,无论曝光、角度、构图都很用心,他手下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精品。

岑致森翻看了片刻刚拍下的照片,抬头正想跟宁知远说什么,目光忽然一顿,心跳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宁知远走到了悬崖边缘,背对着悬崖的方向站着,甚至有三分之一的脚跟已经踩空了,双臂自然地向两侧伸展,他闭了眼,微仰起头,像在感受什么。

黑色面具的尾羽随着海风轻颤,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岑致森想叫他回来,声音停在舌尖上却叫不出口,他不敢打扰宁知远,他怕自己一出声,宁知远当真会朝后坠下去。

可能也只有那么一两分钟,岑致森却觉得漫长得仿佛一两个世纪,宁知远往前一步,走回安全地带,睁开眼。

岑致森上前,面色紧绷着,语气也有些严肃:“你刚在做什么?”

“吹海风,”宁知远注意到他收紧的下颌线,意识到岑致森生气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很危险,”岑致森皱眉,“一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不至于,”宁知远指了指身后,“这地方又不高,还有很多游客特地过来玩跳水,现在风平浪静,出不了什么事。”

岑致森伸手过来,用力扣住了他手腕。

宁知远反手握住了岑致森手背,平静安抚他:“没事,真的。”

僵了片刻,岑致森松开手,神情也恢复如常:“不许有下次。”

宁知远乖乖认错:“好吧,我的错。”

他俩都有些累了,回去车上,但也不想再去别处了。

闲聊了几句,宁知远看看时间,给国内的工作伙伴打了个视频电话。

国内现在是周一早上,正在开每周一次的立项会,宁知远即便在外度假也惦记着,还安排了人跟进他上周五去AIGC峰会上捡到的那个项目,让刘潞代自己约见对方创始人,着手立项的事情。

等到他挂断电话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云霭漫天。

岑致森甚至浅睡了片刻醒来。

“出来度假也这么拼?”岑致森问他。

宁知远:“那没办法,创业初期,不敢不拼,不像岑总你大公司CEO,做什么都能有条不紊。”

岑致森看着他没出声,宁知远偏过头,继续说:“而且这个度假是在我日程安排之外的,我总不能彻底摆烂吧。”

岑致森示意他:“你看窗外。”

宁知远抬头,这会儿才注意到夕阳都快沉下了。

红日在海面上拖出一道金灿灿的影子,浮沉于海天相交的尽头,凝重的红,浓淡不一地渲染着四遭万物,再一点一点往下坠。

岑致森举起相机,打开摄像模式,拍下了这幅画面。

宁知远在他身边有意放轻了呼吸,不想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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