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道了?”柏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声问道。
这句话问的看似莫名,实则是因为楚寒远的变化有些大,听他的语气好像真的全然不在意了。
看他的行为举止颇为洒脱,莫不是入了逍遥道?
不,不会。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柏林当即就否决了。
修炼逍遥道的人向来万事随心,绝不会像楚寒远这般心思沉重。
听了柏林的话楚寒远一愣,忽然嘴角勾起诡异一笑,他反问柏林,“师兄觉着,我入了什么道。”
柏林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楚寒远笑着打破了这场沉默,“若我说,是无情道呢?”
无情道?
柏林先是震惊了一瞬,下一秒却在看到楚寒远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皱了眉,反驳道:“不对,修无情道者无喜无怒无哀无乐无惊无伤无惧,没有七情六欲一般的人绝不会像你这样。”
“师兄此言差矣。”楚寒远依旧笑着,“可据我了解的无情道可是随着修为越高越是像你说的那般呢?师兄怎的就不觉着师弟之所以尚有情绪在,是因为修为不够呢?”
“你不会的。”柏林笃定,珀色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楚寒远,丝毫没有方才的惊疑,与楚寒远相识这么久,就他不是完全了解眼前的人,却也是了解个六七分的。
“你向来是个挚情之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斩断七情六欲。”
“而且...”柏林想起当初楚寒远说过的话,心中更加肯定楚寒远说的是假话,“你心中,尚有所恨,也有所念。”
“又怎会入那无情道?”
楚寒远掩藏在袖下的之间微微一抖,嘴角挂的笑意微敛,他苦笑了一声,不再与柏林言语交锋,“师兄还是那般聪明。”
“所以,你到底修的什么道?你我兄弟二人之间还有什么隐瞒的?”
楚寒远垂眸,一阵冷风吹过,差点就将他的声音吹散。
声音虽小,柏林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
“绝情道罢了。”
绝情道...
柏林在这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心疼楚寒远还是心疼小师叔,两人之间的事谁又是对谁又是错。
绝情道与无情道不同。
无情之道,修大道之无情,往往在他人道心之中种下情种引动他人道心。自身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而绝情道不同的就是,要先有情而后绝情。
寒远师弟当真是已经全然放弃小师叔,也亲手摧毁了自己心中的那段情了。
断情绝爱,寒远师弟还真狠得下心。
“你当真...”对小师叔彻底失望了吗?
柏林没有问出口,可他话中的语气落在楚寒远的耳里,楚寒远倒是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楚寒远轻笑着,言语中丝毫不在意的提起辞镜,“师兄不必这般顾忌,人不会一直在原地打转而一直走不出去的,师尊对我无意,从前之事,是我太过极端了。”
第162章 师尊依旧是我的师尊
“爱慕一人,为那人失了曾经应有的本心,现在的我不过就是恢复成还在现世中的模样,这般正好。”
“如今我也不过就是斩断了对辞镜的情,又不是与师尊断了师徒情分。”
“师尊依旧是我的师尊,却也...只会是我的师尊了。”
不会再有其他的身份。
楚寒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绪没有一丝波动,柏林自然也是看得出来他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句假话。
可这样的回答反而让他更加难受,最后柏林还是咬了咬牙,准备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全盘托出,企图挽救寒远师弟与小师叔之间的关系,“寒远师弟,小师叔他的有苦衷的。他...”
“师兄。”楚寒远在他快要说出辞镜为何这般做的原因是打断了他,朱红的嘴唇微微勾勒,眼中墨青色虽无神却也是在夜里倍显诱人,他虽看不清,却也是坚定的面对着柏林,“无论是何原因,如今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再者说。”楚寒远扬了扬头,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圆月,这是自己唯一可在黑夜中看到的东西,“想来你也是发了心魔誓的,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在我次次逼问时依旧难以明说。”
“修炼你们这一功法之人最在乎的不过因果,师兄可千万不要因着我而折损了自己的修为,得不偿失。”
楚寒远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柏林这嘴张开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若不是楚寒远提醒自己,想来他自己都快忘记心魔誓这一说。
看来,楚寒远如今这变化确实给柏林吓的不轻。
“罢了。”柏林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显然是想起了当初袁峰被那几个人调侃最后往自己身上撒气画面,“你与小师叔之间的事我也不愿再多管,因着你们的事阿峰还有那几个也没少折腾我。”
“呵呵。是师弟的不是,师兄当真是辛苦了。”楚寒远能想象到柏林被那几个人折腾的场景,当即轻笑出声,嘴上说着抱歉却全然听不出抱歉之意。
“你可打住。”虽说楚寒远性子变了不少,柏林还是了解他,忽然他话锋一转,也不再与楚寒远纠结这一话题,“如今你也出关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接下来?”楚寒远挑了挑眉梢,漂亮的桃花眸闪过一丝迷茫,仿佛没有听懂柏林话中的含义,“我能做什么?”
“楚寒远,再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啊。”柏林恼怒,他知道楚寒远是在与自己装傻。
现在这性子还真不似当初那般可爱了呢。
“噗。”楚寒远被戳破也没有一丝窘迫,反而觉得逗弄柏林挺有意思,“丁勉这人看着就很讨厌,本来想着出来慢慢收拾他,不过...”
他侧过头,想起第七峰上因着丁勉修为容貌尽毁的郝多余,面露//阴狠,“我的人曾受了他很大的照拂,我这人向来知恩图报,自然要回以一番大礼。”
“不这般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我这好师弟的美意了。”
啧。这话说得好听,如果忽略其话中的阴狠,柏林还真差点以为楚寒远是要找丁勉报恩而并非寻仇的呢。
“那件事我听说了,不过证据不足,任谁都不好插手。”
“没关系。总会要他还回来才是。”楚寒远回答的慢条斯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说话语气和行事作风越来越像一个人。
就是齐昭。
“若有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便是。”柏林回道:“你也别着急拒绝,就当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从前...并没有帮上你什么。”
楚寒远动了动喉结,眼中意味莫名,最后却还是含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绝不会客气的。”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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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魔域处理这事物的齐昭身形猛然顿住,感觉到身体的意识被拉扯。
他吩咐这手下的人先行退下,随后他便恼怒的低吼了一声。
“辞镜,你又在作什么妖。”
本来两个人之间的协议做的好好的,在他掌控身体的时候辞镜不可做出争强意识的举动。
没想到刚才正在与手下的人商讨要事之时,这辞镜突然就开始发生了暴动。
“寒远出关了。”
齐昭烦闷的脸一僵,随即便是狂喜,第一次在辞镜面前露出这样傻气的神色,“当真?”
“当真。”辞镜却没有时间观赏齐昭的表情,语气中满是激动,“冰窟的大阵已破,其中的力量也被寒远吸收,想来...寒远体内所有的能量都已被全然消化。”
“他的经脉好了!”
终于好了!
以元神姿态站在齐昭识海中的辞镜当真是喜极而泣,他的寒远好了,终于...过了这么久他的寒远终于好了。
他这幅模样倒是让齐昭冷静了不少,如今见辞镜这么没出息,齐昭开始嘲讽道:“是啊,小孩儿好了,但是辞镜,你莫不会觉得小孩儿出关,你们便可以重新开始吧。”
一盆冷水泼下,辞镜浑身一僵,来不及收起的笑意也顿住,看着有些狼狈。
这次他并没有与齐昭斗嘴,反而是抿了抿唇,回道:“只要寒远经脉恢复再无性命之忧,至于他是否会原谅本尊...又能怎么样呢。”
总归...寒远还活着。
时间多得是。
辞镜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可任由他怎么安慰都没用,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楚寒远会原谅他。
知道辞镜在逞强,齐昭脸上挂着的嘲讽逐渐隐去,随之挂上的便是复杂之意。
是否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
两人都是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辞镜喑哑着嗓子打破了这份寂静:“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就回去吧,想来你也想见寒远吧。”
为了能让齐昭早些处理完事情,辞镜的话中居然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本以为齐昭会嘲讽他,没想到向来与自己斗嘴的齐昭却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言语中没有半句嘲讽,“本尊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处理完,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以免伤了元神就得不偿失了。”
齐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想说便说了。
他将目光落在包裹着右手的蛇皮手套之上,眼中的情绪越发变得复杂。
可任谁都不知道齐昭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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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辞镜强迫闭关后,楚寒远便没有在睡过觉。
他日日不停的修炼吸收着体内不知来自何处的能量,如今出关了却也是习惯修炼了。
自那日与柏林分别后,他先是拜托柏林不要将他已经出关的消息透露出去,便一个人偷偷的回到第七峰。
丁勉并没有回来,辞镜也依旧没见到踪影。
对于前者楚寒远倒是无所谓,至于后者...
楚寒远墨青色的双眸一黯,茶杯落地的一声脆响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原来,是他无意识的动了胳膊,将桌上的茶杯碰到了地上。
辞镜...
楚寒远回想着,脑海中依旧清晰的记着男人的模样。
他嘲讽一笑,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辞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