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什么都会 第68章

陈问素眉头紧锁,眼里老大不赞同,但阮笳却朝他笑了笑,他只能脸色不大好看地将玉佩与荷包递给了那名统领。

那东梁统领接过这两样东西,第一反应便是把荷包掂了掂,旋即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表情。嘴里说道:“那就多谢楚九殿下。”

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阮笳忽而又说道:“最后一程,还望统领谨慎行路。”

东梁统领笑嘻嘻答:“九殿下放心。”眼睛还打量着玉佩成色,显然并未把阮笳的话放在心里。

其实,越临近主线发生的节点,阮笳能获取到的信息便会越清晰。比如他现在知道,这条岔路中的小路,便是女主阮令宜手下暗卫刺死“他”的确切地点。

又比如,这位东梁统领即便是收了他的钱财,依旧会为了一点小利选择走小路。

阮笳垂下眼睑,闭目养神,不再多说,陈问素也只得垂下车帘,不好再说什么。

负责驾车的那名东梁卫兵一字不漏听了全程,扯紧马辔绳,就预备要往官道大路转弯。然而,那统领却抬手重重拍了他一下,说道:“错了,走那边。”

嘴一努,正是小道的方向。

驾车卫兵迟疑问道:“这、刚才不是说...”

统领又拍一下,压低声用气音说:“蠢材,钱都到手了,里头又是个那种。”他一边说,一边脚故意崴了崴,“你就往那边走吗,他还能跳车了不成?”

话说完,周边几个听见的卫兵都发出低声的哄笑。

就这样,马车再次调转方向,直朝着密林裹挟的小径而去,朝着不归路而去。

讨得了不少赏钱,这群东梁卫兵都是一般的神情畅快,就等着到了宜阳城内,好好凭借这些钱大吃大喝一番。至于小路的安全问题,他们满以为自己是东梁官兵,哪个不长眼的会来劫他们?

密林小径越行越深,道路也越发颠簸难行,步行还不觉得什么,马车内的陈问素却先睁开了眼。

他车帘一掀,只见外头林叶深深,马车行进时正好擦过一截树枝,差点戳到他的眼皮,脚下车厢更是一步一颠。

这样的环境,如何都不可能是官道。

陈问素眼神一凛,当即就想要质问,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一阵风声呼啸,群林飒飒,枝叶如随风曼舞,投下黄昏入夜时遮天蔽日的树影。

在陈问素与东梁卫兵们二十多双眼睛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一群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一瞬间已闪到了车队面前。

小径狭窄,那些黑衣人也不过十来人,却将车队围得滴水不漏。

“什么人?!”一声惊叫未完。

随着银光闪动,血腥味冲天,也就是几个眨眼的起落间,小径之中的活人,只余下了车内的陈问素、阮笳,还有一个第一时间躲进车里的驾车卫兵。

透过被驾车卫兵慌乱逃窜掀起的车帘,陈问素对上了那群人中一个的眼睛,一潭死水。

“是死士,怎么会有死士?!”他说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下意识攥紧。

死士是不讲道理,他们只认任务。

那名驾车卫兵武艺并不算上佳,这才会被安排来驱使马车。他眼见其他队友都被一刀解决,此时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无法站立。而陈问素好歹行医多年,见多识广还算冷静,一咬牙夺过了卫兵腰间的长刀,握刀的姿势还很生疏,就要上前殊死拼搏一番。

那群死士正步步靠近,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像对待东梁卫兵们那般快刀斩乱麻,反倒更像是在猫捉老鼠的游戏般,故意在甩弄他们。

陈问素神经高度紧绷,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阮笳忽而开了口。

“莫要着急。”

声如清泉,陈问素脑中一瞬清明,随之而来的,是回忆起阮笳从走小路开始,一直到刚才,始终冷静不动的姿态和神情。

他甚至只在那群黑衣人出现的瞬间,抬眼看过一眼他们的模样。

心下一动,陈问素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73章 残酷暴戾的残疾君王09

宜阳小径向来风声难歇,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便如同戏剧般令陈问素瞠目结舌。

在那群不知来历的死士将要靠近马车厢的前一刻,又有另一波人如神兵天降般精准降落在了那群死士的身后。随着这波人落地的动作,他们一齐手起横刀, 一刀封喉。

那些从出现就不曾开口说过话的死士们, 在一瞬之间,就此彻底失去了发出声音的机会。

这一切场面发生快得出奇,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眨眼之间, 当这一波人收刀之时, 那些死士脖颈喷涌出的血液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入小径泥地中。

最后站着的这波人当先的那个,也是手段最凌厉狠辣的那个,此时向前走几步,立在了马车厢前。

随着陈问素喉结滚动, 他伸手将脸上的黑布巾扯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赫然就是陇山城中,阮笳身边由齐怀安化名的侍卫赵安。

布帘掀起的车厢内,阮笳的神情没有半点惊讶,显然是早已知晓一切。

一旁的陈问素呆了呆,这才仔细去看马车外站着的那些人。他认真打量那一双双的眼睛,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与阮笳打赌输后,他按照赌约在陇山行医、教农五年,这期间与绝大多数陇山人皆有交流, 面前的这些眼睛, 正与那些以灼灼求知之眼望着他的陇山本地人极为相似。

“这...!”陈问素震惊, 倒并非出于旁的, 而是他实在想不通有一点。

“这些人手, 你、你是如何能从陇山城中转移出来, 又不被发觉的?”陈问素望向车内端坐的阮笳,问道。

阮笳笑着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马车外,赵安出声回答,答案利落干脆:“告御状。”

三月前,前任县令魏贤初到陇山时,曾试图威逼阮笳移居下山。次日,一干陇山人负荆出城号称要上都城告御状。当时魏贤一日夜里连遭事故,已经是焦头烂额,兼之大势已去万念俱灰,又哪里顾得上去统算城中走了多少人,更又有多少人是真到了东梁都城。

况且,即便是他想得到要算,谁又能保证魏贤拿到的数据会是正确的?

只要成功出得城,后续山道、密林,各色奇险隐蔽地形,藏匿踪迹、改换身份均并非难事。

这些人还只是阮笳安插在城中的“钉子”,陇山山洞里那一大批人手,则更早已经分批转移走了。

此日宜阳刺杀,正是汇合的时机。

赵安手向后一挥,三个黑衣人被捆绑结实推了出来。原来那群死士并未被解决干净,而是留了三个活口,赵安等一出手便卸了他们的下颚、手足,防止他们因事败自尽。

这三人的面罩被毫不留情扯下,露出的面容各不相同,各自隐隐能看出有北元、南夷、西羌等三地的面貌特征。

阮笳笑笑,道:“我这位‘妹妹’倒是好大手笔。”手一摆,这些人便被带了下去,押到该去的地方,只等候再需要他们的时机。

待那三人远去后,阮笳又问:“齐怀€€那边如何?”

听到这名字,赵安的目光不自觉闪了闪,旋即恢复平常答道:“他的车队在三日前抵达宜阳,就在楚与东梁交接前夜,对外齐怀€€忽然便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这也是东梁向大楚宣战的楚皇十大罪之一。东梁方宣称,大楚私自违背盟约,趁交接之利暗害东梁太子齐怀€€,得亏齐怀€€天命眷顾,得逃生天。

至于这个“天命”中的天,究竟是何人,那便不好说了。

阮笳了然点了点头。密林小道,幽暗马车厢中,他一袭素衣胜雪,恰好此时一阵风卷过满地狼藉,只余下一双金瞳格外灿然宛如曦光初盛。

只听阮笳说道:“那便按照先前计划好的,继续进行吧。”

...

宜阳城,身为大楚、东梁两国的缓冲地带,原本该是风云飘摇、朝不保夕,然而到此时,两国休战已达十年。十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些人选择忘记不愿想起的某些记忆。

前两日里,城中刚迎接了东梁太子归国的车马队伍。两国使臣交接,车马依仗繁华绚丽,满目琳琅金玉,沿街店铺彩头层出,一派和乐繁盛。

至于东梁太子齐怀€€“失踪”一事,普通民众自然不会此时就知晓,这样到时骤然爆出,才有惊人骇然的效果。

因此,在宜阳居民的眼中,此时正春时,不南不北的宜阳既有楚地的风流柔婉,又兼具东梁北地的岁律端严,着实好一幅悠闲和乐、岁月隽永的美景。

这天清晨,城门未开,街道上的早餐摊贩就已挂起招牌,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热气在蒸笼中升腾,铁锅里面汤沸腾如珠。

饭食的香气飘过街巷,唤醒一个又一个梦境。城门口的守卫也忍不住摸了摸嘴角,与同伴操着慢吞吞的调子笑闹几句。

就在这样宁静的氛围中,一声哭叫划破了长空。

“救命!救命啊!”

只见一个仓惶的人影踉跄着朝宜阳城门奔来,口中不停高呼救命,声音嘶哑凄厉,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人一扑到城门上,也不管什么规矩道理,便是一顿嘭!嘭!嘭!地猛烈拍打,整个身躯也紧紧巴在门上,如身后有洪水猛兽。

等待到点开门的城门守卫正要出言呵斥,便听见那人忽然喊道:“楚九殿下城外十里遭歹人刺杀!坠崖而亡!城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楚九殿下城外十里歹人刺杀!...”

这人反复喊着这几句,初时骤然听得还不太清晰,后来便越听越明白。

待得全都听清,城门守卫骇然变色,当即也不管什么未到正时,几人合力便将城门拉开,将此人放了进来。

而当看见此人身上染血的东梁军士服色时,脸色更加惶恐难看,立时马不停蹄就将此人往城主府上领去。

此时正早市,城中百姓大半都正出门或预备出门,城门处的变故便如同春风催草木一般,迅速传遍了整座宜阳城。

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宜阳城主兼前周遗孤,现任昌平公姜不吝的身影,已出现在了城外十里小径刺杀现场。

满地血污,足二十名东梁军士尸横当场,行李木箱散乱一地,不远处崖边的半截马车车辙一半悬空,正摇摇欲坠。

姜不吝抬眼四顾,一下便望见了一处树梢枝头,象征大楚皇子身份的玉佩正挂在那里,剩下的半截如飘蓬般随风摇摆,仿佛昭示了玉佩主人的命运下落。

东梁军士、大楚皇子尽皆丧命,如此两国纠缠牵扯的场面,清晰预示着难以避免的令人不忍细思的冲突战局。

眼前一黑,姜不吝袖摆一颤,当即就要晕了过去。

次日同时,大楚都城内宫,荣华宫中。

一名杏黄服色侍女从一位不起眼的小太监手接过了一张信笺,右手顺势塞了把金瓜子,转身小碎步进入殿内。

一进殿中,便是奢香氤氲,纱帐铺地,其间并不见金箔紫珠等俗物,但却连脚下地板上一片木头,都可贵抵金玉价。

殿内榻上,一位容色倾城的少女正斜倚其中,本是烂漫的年纪,却不知为何眉目低垂,笼罩着一股不明的沉郁之气。

少女伸出玉指,从姿态恭敬的侍女手中抽过信笺,展开一字一句细细观阅。

读着读着,她唇边流泻出几分笑意,圆肩一笼,身姿优雅地从榻上站起身来。

阮令宜走到殿内一盏垂枝琉璃灯前,五指一抬,手中信笺便飘入了灯盏之中,化为灰烬随着热气曼舞。

只听她用滴玉圆珠般的嗓音低声说道:“九皇兄,小妹令宜这回只得与你道一声歉疚了。”

“父皇母后、大楚繁华河山,与你孰轻孰重,想来你若是我,也会是一般决断。”

声音渐低,烛火轻摇,香气飘散间更增馥郁。

另一边,相距宜阳城不远的某处城池郊外,背山而处,连营百里。

大帐之中,一名甲胄帅服青年正抓着一张信纸反复细看、研读,青年束发的金带随着帐外漏进的风飘起,俨然便是“失踪”的东梁太子齐怀€€。

大帐之外,鼓声、号声、马鸣声不绝,东梁军黑、红二色的大纛随着朔风飘荡。

此处集结的东梁军与护送阮笳的那些东梁卫兵又有不同,便好似悍勇之兵与精优之兵的区别。

一声震鼓穿透山谷,帐中军装齐怀€€长枪柱地,一声呵令:“出兵之时,已到!”

同一时刻,帐外三声擂鼓,军号冲天。

...

大楚天授十二年,暨东梁显德十七年,四月初五,正逢立夏。

东梁颁发国书,以楚皇室十大罪为由,一曰谋逆;二曰荒淫;三曰背盟...十曰杀子,举全国之力发兵攻楚,短短二月内便连克十三城,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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