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摊了摊手:“ok,我承认那天晚上的气氛有点过界……”
“哪有过界?”
“Exactly,”安德烈见风使舵地扭转话头,“我的意思是……这很正常,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一码归一码……”
索寻放下行李,无语地笑了一声,低头用脚尖拨了一下“大棺材”:“这个怎么处理?”
安德烈也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有点儿讨好的笑容。处理方案显而易见,当然是在索寻家里先放一夜,他再找人来搬走。索寻挠了挠眉角,自己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弯腰抓起了一端,示意安德烈搭把手。两个人一起发力,半推半拖的,总算把这个大家伙安置进了已经空荡荡的次卧中。两个人各自脱了力,都顺势坐到了地板上,喘着气。
“索寻,”安德烈叫他,仍不死心,“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索寻靠在墙上,还在喘气。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他:“你还没找到房子?”
安德烈摇了摇头。
索寻有些讶异地挑眉:“还住在酒店?”
“住朋友家去了。”
“房子这么难找?”
“都没这儿合心意。”安德烈很苦恼地看着那“大棺材”,又道,“这是特殊订制的,可能不好退了。”
“什么床这么沉?”索寻脸都皱成了一团,“实木的?”
“嗯。”
草,真有钱。
索寻简直无语:“我当时又没说一定租给你,你着急订床干什么?”
安德烈便没有话讲了,只好惆怅地点点头,道:“那我损失这么一大笔钱,你总要给我个原因吧?”
索寻笑起来:“你缺钱吗?”
“怎么不缺!”安德烈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当我是什么世界超模吗?”
索寻又笑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气已经消了。他的视线在安德烈平直的锁骨上梭巡一圈,心里痒了一下,然后坐直了身子,心想,好吧,看在美色的份上。
“于静兰你认识吗?”
安德烈茫然地看着他:“谁?”
“OST的PR。”
安德烈搜索着回忆,露出了一个“有印象”的表情,但还是不太明白:“她怎么了?”
索寻尽量美化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房东不太信得过你的证件,让我先查一查……我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跟于静兰有点儿来往,我知道你以前拍过OST旗舰店的那个地广,我就给静姐打了个电话……”
索寻停了下来,希望说到这个份上,安德烈自己能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不必要把话说得太伤人了。然而安德烈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
索寻只好跟他直说:“静姐说你因为吸|毒被警方带走了。”
一片沉默,安德烈的一边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他的脸上先是一片空白,好像索寻说的不是中文。然后他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事。接下来就是笑,他一只手撑着额角,又是无奈,又是觉得荒唐,连笑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原来外面是这么传的。”
索寻看着他:“事实不是这样?”
安德烈仍是笑着看他:“你要看我的毒检报告吗?”
“那为什么会有人举报你吸|毒?”
“啊。”安德烈指了他一下,“典型受害者有罪论,我拒绝在有罪推论下申辩。”
索寻:“……”
还挺会。
“好。”索寻点了点头,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句,“那你为什么需要改名字到新城市发展?”
“我没改名字。”
“谁会给自己的小孩取名叫安德烈?”
“我父母咯。”
索寻没信:“你的身份证是上个月新签发的。”
安德烈便不再狡辩了,他把头靠到墙上,半阖着眼皮,看着索寻。
“如果我都告诉你了,你会愿意让我搬进来吗?”
“你可以试试。”
“不行。”安德烈看着他,“你得先答应我。”
这下轮到索寻沉默了。有那么一会儿,他想客客气气地请安德烈现在就出去,明天就找人把这口“大棺材”搬走,从此继续当陌生人。然而看着眼前的人,发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的长叹。心想,我一定会后悔的。
“行。”他耸了耸肩,“那你说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二,没有更新哦。
第8章
“欢迎你,舍友。”
“你爸?”
安德烈一下一下地点头,一副他也知道这个话听起来有多离谱的表情。他们俩还是坐在空房间的地上,不过索寻已经从冰箱里拿来了两瓶苏打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索寻特意又走回了之前的角落坐下,跟安德烈保持了相当长的距离。安德烈肩膀上的金属搭扣大概是在刚才搬“大棺材”的时候被碰开了,正低头摆弄。
索寻追问:“为什么?”
安德烈努力地低头去看那个搭扣到底怎么回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不给他钱了。”
索寻被这短短几句话里的信息量震惊了,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指上,今天他换了细环的素戒,中指和无名指都有,衬得指节更加修长。安德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轻声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在大学里做教授的父亲。”
这就不太公平了。但索寻扬了一下眉毛,默默吃了这个瘪,没回嘴,只道:“你们关系不好?”
“很难关系好吧?我这张脸。”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自嘲地笑了一声,“从出生开始他就觉得我不是他的种。”
索寻顿了顿,他也有点儿怀疑这事儿,隔代返祖这种事儿怎么听都觉得离谱。于是他问:“做过亲子鉴定吗?”
安德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是不知道能从何说起,最后又泄气似的叹出来:“做过。”他一边说,一边仍旧在摆弄那个搭扣,语调非常平淡,但动作有些不易察觉的急躁,“但是别人的嘴又不是一张纸就能堵得住的。”
“那你妈妈呢?”
“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走了?”索寻问得小心翼翼。
安德烈终于把那个搭扣重新扣好了:“就是字面意义的走了。我爸老打她,她就逃走了。”
“去哪儿了?”
安德烈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
索寻握着手里的苏打水瓶子,眉头拧得死紧。安德烈平静地接受着他的目光,明明整个人薄得像张纸,却在表皮生出经年累月的厚茧,无论索寻的目光里是同情,还是慨叹,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都无法穿透过去。
索寻想起来他刚才的言外之意:“你之前一直给他钱?”
“不给也没什么办法吧?”
索寻:“倒也没必要这样还孝顺他。”
“不是孝顺。”安德烈说得很冷淡,“他滥赌,欠了放高利贷的一屁股债。不替他还了,我奶奶没有安生日子过€€€€我是奶奶带大的。”
但赌债是个无底洞,越是有人还,越是肆无忌惮。
“所以他就举报你吸|毒?”
“他想不出这种烂招。”安德烈冷笑了一声,“是给他放贷那帮人干的。他跟债主说我有钱,让他们上北京找我要。我不肯给,那帮人就想搞我。”
“搞你?”
“就是不让我好好工作。”安德烈草草解释了两句,“去我拍摄现场捣乱,堵在路上打我一顿什么的……”
索寻想起于静兰那几句话,“也不是头一次进去,次次都要经纪人去捞”。
“所以你经纪人去局子里捞你是因为你跟那些人打架?”
安德烈点了点头。索寻换了个坐姿,感觉一股火直接蹿到了天灵盖,给他背后都烧出一层汗来,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脏话€€€€
“我X。”
安德烈看着他,突然笑了。
“当然,我也有问题。”他作出一副“深刻检讨”的表情,但很没诚意,“入行的时候我经纪人让我装外模,他好去报高价,装着装着骑虎难下了,这些事情也没办法跟别人解释。”
“你经纪人知道?”
“当然了。”安德烈重复他说过的话,“签约要看证件的嘛。”
索寻:“……”
哦,所以其实是模特经纪公司伙同安德烈去骗甲方。
“那你经纪人就不能不管你。”索寻说,“怎么让品牌方那边传这种谣言。”
安德烈仍是笑,替他经纪人说了句公道话:“他要是真的不管我,我到上海来还能有工作?”
索寻微微一怔,好像也是。
安德烈换了个坐姿,把腿脚伸伸开,说得轻描淡写:“可能就是于静兰对我有什么意见吧。”
索寻心说那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的事,嘴里只道:“那你是不是要维护一下跟品牌的关系?”
“我维护着呢啊?”安德烈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样子,“Guillaume知道内情。”
又是这个名字,从安德烈到于静兰都是一副大家都应该知道Guillaume是谁的理所当然,索寻估摸着这人不是OST的创始人就是创意总监,反正职级肯定比中国这边的一个PR要高出很多。但是OST本身也不算一线奢侈品牌,展言也没跟他们有过很深度的合作,索寻根本不知道。反正这都是安德烈自己工作上的事,索寻懒得替他操这个心。
“所以……”索寻缓缓得出一个结论,“你突然换到上海发展,就是为了躲你爸爸的债主?”
还是一帮放高利贷的□□。
安德烈没什么心眼地点了点头,然后看见索寻脸上的表情,顿时感觉自己这一晚上算是白争取了。
“但是,但是!”他跟索寻保证,“我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
索寻好奇:“怎么处理的?”
安德烈欲言又止地做了个怪脸:“还能怎么处理?”
索寻的眉毛险些一下子飞进鬓角:“你替你爸把钱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