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 第110章

御座之上的鸿佑帝微微一顿,继而和颜悦色地笑道:“爱卿有何见解啊?”

“突厥与大宣的风土人文,本就是千差万别,判若天渊。”方临渊朗声说道。

“突厥人擅长歌舞,大宣女子却工于琴棋诗画。既是交流切磋,也该公平起见,各抒所长。”

“将军的意思,就是徽宁公主并不会跳舞咯?”赛罕却问道。

“公主殿下方才未曾听懂陛下所念的诗词,陛下也并未怪罪,公主更未因此而感到窘迫羞耻。”方临渊说道。“那么会不会歌舞,又有什么分别呢?”

赛罕撇了撇嘴。

“我不过是求徽宁公主一支舞而已,你怎么又说诗歌啊?”

她听不明白方临渊话里的意思,方临渊这话,也不是对着她说的。

他肩背挺拔,一双眼诚恳而肃然,看向的是鸿佑帝的方向。

他在用这种方式奏呈圣上,即便两国邦交就在眼前,但他既能宽宥赛罕的短处,便也可以不必逼迫赵€€至此,令他难堪。

他将话递到了这里,只要鸿佑帝松口,让赵€€作一首诗、或书一幅字,此事便可一带而过,不必再令赵€€的日后卷入朝野市井的议论之中。

可是,鸿佑帝却只是沉默。

他甚至只是淡笑着,像是没听见方临渊的话一般,温和而平静的,似乎方临渊只是在与赛罕一人交谈而已。

方临渊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弦外之音被推入牛棚当中,真正听懂琴音的人作壁上观,等着看他与耕牛的表演。

方临渊咬了咬牙。

那好,那便对赛罕去说……

却在这时,他的袖子被身侧的人轻轻碰了碰。

他倏然转头,便见是身侧的赵€€,抬眼静静地看向他。

继而,他单手抚了抚珠玉玎€€的鬓发,双目一垂,站起身来。

逶迤的翟衣宛如年画上高立云端的神女,他神色平静,却只一个抬眼,便艳色凛冽,锋芒毕露。

“你一定要比,是吗?”他看向赛罕。

一双冰冷的眼睛眸色凌然,一时间,竟看得赛罕微微一愣。

她猝不及防,张了张口,竟在他骤然的逼视下一时没发出声音来。

下一刻,锵然一声,寒光乍起。

只见赵€€一把抽出了方临渊腰侧的佩剑,手腕一个翻飞之间,三尺长剑在他手中挽起了凛冽的剑花,继而负立于他身后。

一时间,宛若神女负剑,菩萨怒目。

他端站在那儿,抬起头来。

他分明是在仰视着高台上的鸿佑帝,可眉眼处却尽是冷冽与轻蔑,像是高立在云端,俯视着他的污浊与丑态。

御座之上的鸿佑帝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

这是下意识的闪躲,像是排斥、厌恶,又像是根植于本能中的恐惧。

赵€€却并没看他。

他只略微偏过头去,在凛然而立的时候,安抚地看了方临渊一眼。

他是在让他安心,让他原处安坐,等着他回来。

可方临渊却没有动。

他眼神里有些忐忑而犹豫,但最终,都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要舞剑吗,舞什么曲子?”他问赵€€道。

“我会吹新笛,我跟你一起上台,与你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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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渊其实总共也只会吹几首曲子。

边关的岁月太过漫长,偶尔会有些无聊,他们便会跟着老兵学些玩意。

新笛在京中叫做横箫,但因笛声太过沉郁,本身又太粗重笨拙,以至在遍地锦绣的京城并不时新。

可在黄沙漫天的边关却刚刚好。

他会的那几首曲子也显得太过苍凉。什么塞上歌、破阵曲的,在这样繁华靡丽的宫禁之中也有些不合时宜。

可赵€€跳的可是剑舞!

方临渊特去殿后借来了一柄新笛,又与帘幕后的乐师们叮嘱了几句。

待他回身而返时,赵€€已然步步走上了玉台,衣袍逶迤,鬓发如云,发间衔珠展翅的玄鸟和层叠娇嫩的芍药,在千百支灯烛的照耀之下,显出一派不可近犯的雍容。

方临渊飞身跃上了玉台,在台畔停下,横起了长笛。

他看向赵€€,在他二人双目的触碰之下,颌尖轻点,肃杀的音节在堂皇的大殿中响起。

下一刻,剑锋的寒光闪起了满殿清辉。

赵€€身段一转,踏着音节身段一转,柔韧似掠过长空的鹰羽,手中的长剑挽出了风声,刹那间寒光毕现,如塞外开满虬枝的梨花。

紧跟着,帘幔后的七弦琴随着笛声,弹出了杀气腾腾的鼓点。

逶迤曳地的翟衣之下,云锦扁金的绣鞋踏过玉台,裙裾轻纱翻涌,一时靡丽如云霞坠地。

但偏偏,那华美的罗裙之下,每一步都踏着杀招。

与其说赵€€是在舞剑,倒不如说这分明是一套寒光中杀气隐现的剑法。翩然的衣袂与罗裙之下,剑花华美却汹涌,出剑收剑间皆如直取人咽喉。

他转身时,寒光下珠翠叮当作响,身段轻盈柔韧,广袖翩如云霞,仿若神女布散雨露。但下一刻,只一转身,寒芒下冷冽的桃花眼如视死物,分明是着锦披绣的大妖,夺取了祭于云端的神剑,一时间江海翻涌,生灵涂炭。

似神似妖,寒芒满殿。

新笛的曲调愈发高昂,七弦琴的鼓点也愈发紧促。

他脚步转得愈快,裙裾翻涌成了一片食人的花海,剑招挽花,却又携风带雨,像是搅动兵戈的邪神,又像是被笛声催动翻江而来的螭龙。

而那蛊惑它、操控它的人,执长笛而立,红衣如火,唯独衣摆被剑风掠起。

最终,铮然一声,笛声止息,琴音骤绝。

曲谱之中,这是将领举剑破阵的最后一刻,云开月明,胜券在手。

而玉台上的赵€€,也在那一刻,衣袂翻飞间,寒芒一闪烁,长剑倏然脱手而去。

“铛!!”

整座大殿都陷入了死寂。

没开刃的佩剑,竟径直扎进了御座前的桌案上。

距离鸿佑帝不过两尺,入木三分,寒光轻颤。

高台上的君王被惊得肩背都悚了起来,双目缩紧,猛地向后躲去。

他摔倒在御座之上,头顶的冕旒狼狈地乱晃,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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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肃的君王在群臣面前露出了丑态,而罪魁祸首只平静地一收手,在玉台之上站定了身躯。

分明盛装舞了一整套剑,却偏偏分毫不见凌乱与狼狈。唯独他发间那朵开得太盛的芍药,落了几片花瓣在他的裙裾与白玉广台之上。

他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君王,以及旁边匆匆搀扶起他的皇后,面色平静地俯下身去,平淡而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皇恕罪,这剑太沉了。”

“惊扰了父皇,是我技不如人。”只听他说道。

“儿臣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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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的朝臣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乌泱泱地跪了一殿。

“陛下息怒!”

方临渊也被吓坏了。

他原本笛子吹得并不太好,硬着头皮上台也是为了给赵€€撑腰。

却不料,赵€€的剑舞得这样好。

以至于方临渊一时间都看入了神。到了后来,都不知是他的笛音在给赵€€作引,还是赵€€步步将他引入佳境,渐渐入了神去,分不清彼此,像是云间勾缠的雷电一般。

直到剑锋铮然入木,方临渊才猛地回过神来。

赵€€竟脱手了!

可他不信赵€€竟能脱手得这样精准,偏生在最后一个音节,钉在了君王的面前。

他看见鸿佑帝的面色明显变得难看。

惊悸、羞恼,以及一些方临渊看不懂的、似乎深藏在某处的厌憎与畏惧。

方临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高台之上隐约传来了皇后的柔声安慰,还有不明所以的赛罕娇俏的声音。

“既她认了输,我就放过她一马吧。”只听赛罕说道。“当真是上京养出来的金丝鸟雀啊,怎么连剑都拿不稳?白浪费了这样好的一手剑舞。”

高台上的气氛明显轻松了几分。

“罢了。”片刻,鸿佑帝的声音还带着余惊未消的战栗,缓缓说道。

“众位爱卿平身吧。徽宁技艺不精,让各位见笑了。”

但席间谁都不敢见笑。

除了脱手的那一刹失误,谁敢说赵€€的这手剑舞不是妙绝?她生得本就美艳冰冷,剑锋亦是冷冽精妙,一时间,仿若那长剑生了魂魄一般,谁敢再说一句不好?

在场的朝臣们纷纷起身,开口只是盛赞皇上仁厚。

鸿佑帝淡淡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又说道:“徽宁这是累了吧?既如此,不如方卿先带她下去更衣休息吧。”

鸿佑帝倒是忽然又体贴至此了。

方临渊当即俯身应是,回身走下高台时,抬头看了鸿佑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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