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 第74章

叶峥将沾了酸甜汁水的筷子一根根擦净后丢了雪白帕子。

夹起一根清白爽口的山药条送入口中,咀嚼完咽下,喝一口梅子汁,慢条斯理道:“无论是不是,周兄,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谨慎小心些才好,同那位也不要太过火热了……你我四人乃是今上亲点的状元榜样探花和传胪,为本届学子典范,受今上恩典颇多,无论从私心还是天理良心上说,今上才是我等该奉献忠诚的人,至于以后,按今上之英明,想必自有主张,我等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其余的实在不必去掺和。”

“此话亮堂,甚合我心,当浮一大白!来小叶,为兄敬你一杯!”

谢元德举起酒杯,叶峥递过放得略低,二人碰了一下,各自仰头喝下。

闵良骏也笑了,凑趣道:“别看叶弟是我们这年纪最小的,看得却是最清楚的,说得也明白,令人信服€€€€叶弟来,和哥哥我也走一个!”

叶峥只好放下手里的筷子又去持杯,和闵良骏碰了一个,按惯例还是放低了酒杯。

闵良骏是从七品,官职虽不如他,但这三个人里他岁数最小,他既认了这几个哥哥,无论何时,放谦虚着总没错。

瞧见其他三个和乐融融碰杯,周纪明有点尴尬又有点羡慕,但谁叫自己差点惹祸连累大家呢,也不好怪别人,闷闷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闷头喝下,就当已经喝一个了好了。

他却忘了,其他两个都是主动和叶峥碰杯的,他要也想走一个,举起杯来,莫非叶峥还会拒绝不成,可能不是忘了,就是他如今满心满脑的不好意思,生怕万一叶弟不肯和他喝呢,岂不是凭白窘迫。

叶峥无奈摇头,这周纪明周兄,明明长成了一副人高马大的憨厚相,这心思有时候就是比那长得伤春悲秋的还细腻些,但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已认了这个朋友,他也不是成心的,改正错误的态度也是良好,若不想因着一顿酒有了心结,那还不是得像个爸爸把他原谅。

想到此,叶峥叹了口气,缓和了声音主动举杯:“周兄方才受惊不小,小弟敬你一杯,就当替哥哥压压惊吧。”

周纪明没想到叶峥主动来理他了,马上把那些什么窘迫啊尴尬啊丢到一边,迎向叶峥的酒杯,响亮叮了一下:“谢谢叶弟,为兄先干!”

说完仰头喝下,极有参与感。

那边谢元德和闵良骏看得莞尔,扯了扯嘴角也互相敬了一杯。

谢元德又举杯提议:“来,大家共饮一杯,此酒饮毕,先前的不快和龃龉都一笔勾销,不再提了。”

“好,来。”

一圈酒喝下来,包间凝滞的氛围终于冰消雪融,回温起来。

叶峥本就酒力平平,连喝几杯,就算这秋露白度数不高,脸上也染了淡淡红晕,色泽如春花。

一轮酒毕,丢下杯子就猛夹几筷子菜送入口中,又舀那猪肉丸子汤喝,好歹解了口中辣味。

谢元德没旁的意思,纯粹长者欣赏颜值高的晚辈,指着叶峥笑说:“你们瞧小叶这面若桃李的样子,真是令人见之忘忧,怨不得我等天天削尖了脑袋钻营,最多入个上峰的眼夸一句勤勉,小叶可是直接入了今上的眼,就他那青词,就叫今上在朝会上提过不止两次€€€€小叶啊,我倒不知你竟在青词上有才华,到底是什么样的惊世大作,才值得今上如此口里提着念念不忘呢,为兄倒想听听。”

为了彻底将先前话题抛掉,谢元德一扯这个,其余二人都立刻装作兴味盎然的样子,也跟着说凑趣话。

周纪明更是跟风:“叶弟不如此现刻念一首来,我们品评看看,是否进步如此之大。”

一提起这个话题叶峥就有点无语,圣上哪里是欣赏他的青词,分明是欣赏他家的钵钵鸡和酸梅饮才对,时不时就悄悄派了内侍来传话,说圣上又想吃让做,分量也不用太多就上回那样刚好,做了也不用再带去翰林院那边,派人来府上取就成,有时候叶峥也会主动带了去,在宫门口做贼一般和内侍交接。

内侍带了那钵钵鸡回去,圣上就会邀了玄尘道长来起居殿,对外说是修习养生之法,实则二人对坐着吃喝,由玄尘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编点奥妙玄奇的车轱辘话给明光帝听,明光帝竟还听得津津有味。

正因如此,有时候明光帝在朝上讲完正事,闲得无聊同臣子拉家常的时候就会想起叶峥来,但当然不好当着诸位大人说叶峥家卖的吃食手艺好,就只好说,叶榜眼写的青词有灵性,玄尘道长也很欣赏……之类的。

好在呢,明光帝提起叶峥的次数也不多,就那么寥寥两次,但一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按理说和明光帝不会有照面机会的七品芝麻小官,他能让明光帝记住,并想起那么一回两回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有的人当一辈子官,也不见得能叫自己的名字在当今天子口中出现一次。

岂不令人记忆深刻?

叶峥斟酌着,想怎么和诸兄说这件事。

不防闵良骏嘴快,他日常出入叶峥办公室如回家般自在,叶峥那些按关键字坐标系抠字眼堆出来的酸词他也不是没见过,叶峥从不避人,就放那儿谁想看就看的。

闵良骏传胪之才,虽不如叶峥过目不忘,但此刻回想,想出几句却是绝无问题的,于是张口就背:“寰宇济济,初云霰霰,圣上承天之佑€€€€”巴拉巴拉巴拉。

叶峥落笔写这些词汇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放那儿当做自己努力学习的成果给同僚上司翻阅,或者只见呈给明光帝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被闵良骏只见念诵出来,莫名其妙就有了点不知哪儿来的羞涩,耳朵根都有点烧红,又不好捂他的嘴,只得认命地垂下头,猛夹菜吃。

好在闵良骏背了几句,似乎自己牙根子也嘶嘶酸了起来,只得停下不念了。

只听了这几句,谢元德和周纪明都笑得不成,。

他们两个都是最有才华的,尤其周纪明,长于写诗作赋,不说三步成诗吧,只要想做的时候,那灵性之句也是信手拈来,往日里最嫌弃那些堆砌浮华之言,觉得落了下乘,何况叶峥还在里头拍明光帝马屁呢,这种阿谀的东西,莫说用词不高级,立意也相当一般。

就叶峥这种明晃晃堆砌辞藻的作品,能得明光帝青眼,还被想起来念叨,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几人笑完都去看叶峥。

叶峥正尴尬着,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嘴里叼着根芹菜不好意思抬起头。

眉目似雕,眼睫若刻,从耳根到脸颊,漾着酒后氤色。

偏他长相又不是柔情似水那种,而是锋锐如芒,往日里觉得他性子好,那是叶峥主动表现出来的,如今喝了点酒略微放纵本心,眼略微眯起就有淡淡的迫人感扑面而来,这压迫并非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逼视,而纯粹由他眼角眉峰下颚角这些清晰利落的线条带来。

简单描述一下就是谪仙的气质和绝对颜值带来的碾压。

周、谢、闵三人不由收了困惑的视线,神情自若地抬起头吃菜,也不去追究那青词明明俗不可耐为啥能叫圣上记在心上拿出来说道了。

叶弟长成这样,若有人能对他印象不深刻,那才怪了。

第75章

又一日叶峥休沐在家。

早起天不热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大树下带安儿和然儿玩,尽一个爹爹的天职,顺带指点一下小豆子的功课。

安儿和然儿正是腿脚利索对什么都敢兴趣的时候,一会儿看看云爹种的花,一会儿跑去小湖旁看看鱼。

为了他俩安全问题,云爹早编了竹栅栏绕湖边围了一圈,那栅栏的高度才到大人小腿,不遮视线,有大人看着的情况下拦了阻挡两岁的奶娃娃爬进去还是没问题的。

然儿摘了朵小红花兴冲冲跑来和爹爹分享,嘴里说:“爹,发发。”

那是一朵指甲盖大的六瓣小花,一看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估计然儿在草丛里随便摘的,叶峥蹲下身伸出手:“好漂亮的花啊,花花给爹吗?”

然儿看了看花又看了看爹,万般不舍纠结了一两秒,还是慢吞吞地把花放到爹张开的大手里:“给……爹。”

叶峥高兴了,他觉得自己在儿子心里地位重,顺手把花往脑门上一插,得意问儿子:“乖宝,爹戴花漂不漂亮?”

然儿依旧慢吞吞,但挺给他爹捧场的:“漂、酿。”

“乖儿子,真给爹面子。”叶峥美了,托起儿子小腰提起来,叭地就亲在儿子脸颊上。

安儿也在花圃里,瞧见这一幕,小脸上若有所思。

等叶峥放下然儿没一会儿,安儿也迈着小肉腿哒哒哒跑来了,献宝似的捧着什么:“爹,发发!”

叶峥说:“哟,安儿也摘花啦,这花好漂亮呀,安儿的花也给爹吗?”

叶峥说着伸出手来,这回没想要花,安儿捧的这朵是巴掌大的月季,月季有刺,他检查检查。

安儿更干脆,把花往叶峥掌心一放:“给爹爹!”

叶峥捏起一看,安儿直接连一个花托揪了下来,倒是干干净净不带刺,仍旧不放心,牵过安儿小手看过没有被扎的痕迹才放心,趁机给儿子做科普教育:“这叫月季,月季是有刺的,安儿摘花的时候要当心,不然扎了手就会痛痛,知道吗。”

安儿知道什么是痛痛,阿爷教过,吧唧着小嘴道:“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叶峥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抱他进花圃,示范给他摘花的正确姿势,要避开花刺,小心翼翼,两岁的小孩不是什么都不懂,该说的就要说了。

“对,就是痛痛飞飞的那个痛痛,所以安儿摘花要当心,好吗?”

这都是云爹不知从哪移植过来的,不属于公共花木,叶峥摘得毫无心理负担。

安儿眨巴着亮晶晶的葡萄眼,乖巧应声:“好€€€€”

过了一会,叶峥见安儿葡萄大眼一只盯着他手上,想是要自己的花,便把手心摊开:“给,爹把花给安儿。”

安儿却连连摇着头,把叶峥的大手往外推:“给爹爹€€€€”

叶峥说好,那爹就收下了。

安儿却急了,一急又说不好话了,推着叶峥手不停重复:“花花,给爹爹€€€€”

叶峥觉得奇怪,生怕他呛到,轻轻拍着安儿的小胸脯安抚:“爹爹知道啦,知道是安儿给爹的花,安儿有孝心呢。”

安儿还是急,小脸都急成红苹果了。

还是一边练习算数的小豆子冷不丁提醒:“东家,安儿少爷是看你戴了花,也想叫你戴这朵呢。”

叶峥捏着花作势要往头上放,果然见安儿大眼睛期待盯着他,一下子就安静了。

……还真是这样。

瞧着手上拳头大的粉色月季花,确定是这个原因后,叶峥毫不犹豫就把花戴在了头上,这有什么,古有七十老人穿彩色衣服扮幼儿引父母发笑,今有他叶峥头戴粉色月季逗儿子开心,也算是另一个版本的彩衣娱亲了。

果然,安儿瞧见自己送的花花叫爹戴在了头上,开心了,拍着小巴掌笑得咯咯咯的。

叶峥是个人来疯,儿子捧场他更来劲,故意翘起小指做了个勾理鬓发的娘唧唧动作,一扭腰走了两个戏台步。

安儿就爹好看,爹漂酿地一顿彩虹屁,给叶峥哄得心花怒放的,满场溜达,没留神差点撞到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然儿。

叶峥忙用修长大腿撩住儿子要往地上倒的小软身子,一手辅助提着。

才给拉站稳了,然儿拿出藏身后的手,给山大王上供似的双手捧出一朵大大的芍药,恶魔低语:“给爹,发发!”

叶峥:……

成,成呗。

接下来的场景,读过刘姥姥二进大观园一节的看客都能想象出这个场景了。

俩儿子一个赛一个地忙,寻摸了各种小花小菜小草往他们爹掌心里放,接着用滴溜溜期待眼神瞧着。

盛情难却,怕伤了儿子幼小心灵,叶峥只好来者不拒,把自己头发当花盆,很快就插了一脑袋。

这边两个儿子玩他们老父亲玩得正起劲呢,忽然就听到云清笑声。

叶峥一抬头,隔着小道和从厨房里出来的云清对视上,不由也笑了。

云清快走两步跑过来,忍了笑指着叶峥的头:“往日里夸你色如春花就罢了,今天还真把花往头上戴了,难道要与花比美不成,放心吧,总是你最美的。”

这时,两个儿子又一人一朵花摘了跑来,围着叶峥蹦蹦跳跳:“爹爹,发发,漂酿发发。”

叶峥眼珠一转当即把脑袋搁云清肩头和云清告状起来:“哪里是我要,清清你瞧这两个臭儿子€€,你才一离开他们就欺负我,还是二对一一起上,你知道你夫君最是身娇体弱哪里对付得了两个?我不管,你得揍他们一顿,给你夫君我出气!”

云清哭笑不得,瞧着叶峥头上花瓣草茎都有,顺手给拣了清理,嘴上道:“可是我怎么觉得阿峥你乐在其中呢?”

叶峥任云清在他头上施为,嘴里还要狡辩:“哪有,清清瞧错了,我正在反抗呢,嗯激烈反抗。”

两个小的见阿爹把爹爹好不容易插满一头的花一朵朵取下来,急了,一人抱云清一条腿,嘴里咿咿呀呀抗议:“爹爹戴,发发,不摘不摘€€€€”

“噗啊好看!”

云清耐心给叶峥清理头上,不耽误嘴上和儿子们对话:“好看是好看,但花心里有小虫子,小虫子会咬爹爹的,阿爹帮着爹爹捉小虫呢。”

安儿歪着头鼓着脸颊:“虫虫?”

“对啊,安儿见过虫虫吧。”

“虫虫,阿爷€€€€”

“对,就是阿爷翻土的时候,长长的虫虫,安儿不想爹爹头上长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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