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得了保证高兴,欢快地跑走了,他小小人没有那么深的心思,也不会认为阿奶针对他,反正爹说了不叫他穿纱衣那就没事了,仍旧开开心心。
不知道叶峥同云罗氏和家里其他人是怎么说的,果然后来云罗氏就不再拿纱衣给安儿穿了,那眼神虽有些纠结,还是由他晾着小胳膊小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皮肤雪似的白得晃眼,居然也晒不黑,也是,也不是今年才敞着的,要黑早黑了。
时间进入六月,那京城再传信来接连都是好消息了,比如那两个得病的村子已经解封,京城这一关是平安度过去了,朝野上下对那起了大用的《防疫手册》那是重视了又重视,一级级地开展学习研讨。
对将册子进献给明光帝的雁云郡王,那是又添了声望,这又不同先前那种精油香皂的锦上添花,这册子可是真真的雪中送炭,关系到身家性命的,现在朝臣们说起雁云郡王,就算从前对他无感的,那语气也透着些亲厚。
对创造出这本东西的岭南知府叶峥,那也是赞扬了又赞扬。
明光帝被那夸赞看得高兴之余又有些头疼,毕竟才刚给叶峥升了官,虽是外官,也是四品大员了,再升就得往巡抚或者道台上走,但叶峥才几岁,资历也不够,接连升迁对他这样年轻的官员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但有功不赏,又怕寒了臣子的心,也不是朝廷的道理。
见今上十分困扰,贴身内侍为圣上分忧道:“叶大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又无亲族保驾护航,恐惹人眼红嫉妒,奴才愚笨,倒有个想头。”
明光帝从折子中抽空看他一眼笑骂:“有什么就说出来,在你主子跟前还弄鬼呢。”
这就是不介意他发表意见了。
内侍轻轻打了自己一下,赔着笑:“什么都瞒不过主子,奴才是推己及人,想着若主子要赏赐奴才,又不好赏赐给奴才本人,那赏给奴才的家人,和赏了奴才是一样的,不知奴才这样想对不对。”
“对,你说得很对!”明光帝茅塞顿开。
是这么回事啊,既不好赏赐叶峥本人,赏赐他家人,也能彰显朝廷对他的恩德,以后能更加死心塌地为大启办事。
想到这里,明光帝精神一振,吩咐内侍:“磨墨。”
六月底,明黄圣旨快马加鞭来到雁云。
正逢叶峥在家休沐,忙整肃容颜跪下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岭南知府叶峥之夫郎云清,德才可堪,淑温居质,上孝下悌……着即诰封为四品恭人,以为嘉奖,赐诰命服,册,头冠,禄米……”
“钦此!”
“臣叶峥,恭肃遥望圣恩!”
说完接过圣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明光帝诰封云清,比封赏叶峥自己还让他高兴,忙让人准备了宴席请远道而来的封赏官去吃席休息,自己要去把这好消息亲自告诉云清。
圣旨是晌午到的,云清是傍晚回的,和嘴角都咧到耳后根的叶峥并肩而行,后头跟着陈风余衡等人。
叶峥第一百零一次兴奋,撞了一下云清的肩,故作骄傲:“怎样,我早说过会让你当诰命夫人的吧?你夫君可有食言?没有吧?”
云清心里好笑,自己得了诰命,高兴一阵也就算了,诰命虽好,也就是个名头上好听,每年有一定禄米罢了,没有实权的,叫他说来,阿峥可比他兴奋多了,话口袋子似的重复了一路。
云清只好再次捧场:“嗯,阿峥从无食言,我知道的。”
叶峥把头靠在云清肩上,也不嫌别扭就这样歪着走,好在已经进了府,外人也瞧不见,府里头人人都知叶大人和夫郎如胶似漆感情好,早已习惯。
还没走进二门,安儿然儿一前一后扑过来,现在身高不抱腿了,抱住他们阿爹的腰:“恭喜阿爹当官。”
“阿爹也当官喽,以后会和爹爹一样忙碌吗。”
两个孩子闹不清诰命和真正官职之前的差别,只瞧着合府喜气洋洋,阿爷阿奶那是笑得脸上褶子都开了,连连说好,真好,没想到自家云清还有这一天。
又听他们草叔说诰命是朝廷对他们阿爹的封赏,就以为和几个月前封赏他们爹爹成为岭南知府一样,也觉得阿爹是做官了,以后都要和爹爹一样早出晚归了。
虽然阿爹现在也常出门,但有时候上午在家,有时候下午在家,而爹爹除休沐日外,都是要穿了官服出门,到点才回来的,差别还是有。
云清疼爱地摸摸两个儿子的脑袋解释:“阿爹的官和你们爹爹的不一样,是虚职,不用天天去官衙坐班,还和先前一样的。”
听见还和先前一样,孩子们就高兴了,有时候爹要去隔壁岭南,一去就是大半个月不回来,若阿爹也这样,他们会想阿爹的。
听得阿爹虽然当官了但工作不变,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堂里早就整了一大桌子菜全家庆祝,一门里仆人们也热热闹闹坐在桌子上,吃肉喝酒为东家高兴,东家的夫人得了诰命,他们下人的与有荣焉,说出去那身份都不一样,毕竟在雁云州,官是有一些,那有品级的夫人,除了雁云郡王家的王妃是在京就封好的,在雁云州境得内封的诰命,他家夫人是这个!(拇指。
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一夜,叶峥都喝醉了,缠着云清好一顿闹腾,云清也热情响应,嘉奖小夫君的努力。
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封妻荫子的快乐吧!
第119章
炎炎七月,再没什么比一碗冰冰凉凉的凉粉更消暑解腻的了。
涉林那边送了海底椰,宝丰郡丞弄了一车海花菜。
叶峥在家里带着孩子们做凉粉吃。
海花菜是一种藻类,和仙草、爱玉果似的,里头有大量天然胶质,洗干净放在锅里熬出浓浓稠稠的水,不用任何添加剂,凉了就凝成一盆透明爽滑的凉粉。
放入冰鉴冰镇一下,取出用勺子舀在碗里,浇上黑糖汁或者桂花糖,沁凉里带着甜,别说孩子们了,就连云爹云罗氏这两个不嘴馋的大人都一气儿吃了好几碗。
云清刀工好,捏着匕首的薄刃削海底椰,这海底椰说白了就是一种棕榈果,在刨出内里能吃的部分前,外头包裹着厚硬的棕榈果皮。
寻常人拿到这海底椰,就和拿到一个没开壳的椰子似的,力又使不上,刀砍又担心破坏里头嫩嫩的可食部分,椰子还可以钻了洞插上麦管吸里头的汁水,这海底椰却是需要好功夫,用刀削去硬厚外皮,再贴着果肉一点点把内皮也清除干净,才能露出里头果冻一样晶莹剔透的肉来。
这活云清干起来十分利落,手头小刀不轻不重削着,没一会儿就削好一块“果冻”,搁在干净瓷盘里,嘴里说着各地工坊商号这个月的营收之类话题,叶峥听得不很认真,这些事情清清有数就好,他就是喜欢凝视着清清的俊颜,听他说话,说啥不重要。
孩子都洗过手,也不拘着,用手捏了吃,讲究一点如凌小五这样的,他用竹签插着吃。
叶峥见全家都在吃,就他的清清在干活,持起一碗凉粉用勺舀了喂到云清嘴边:“张嘴来,啊€€€€”
云清略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张嘴吃了,叶峥再喂,又吃了一勺,再喂,云清就摇摇头:“我先前已经吃了一大碗,阿峥自己吃吧,或者等我削完这些自己吃。”
叶峥故作撒娇:“不嘛不嘛,你看大家都在吃,就你没得吃,作为夫君我这心里头自然是不忍落,再来一口,啊€€€€”
云清无奈一笑,还是张嘴吃了,沁甜的桂花糖从舌尖一直甜到心巴上。
说完一阵,陈风见他手上动作结束了,放下小刀的第一时间就把水盆送上,云清就着搓了搓手,才从盆里拿起来,陈风手里早预备好了柔软干帕子,又是第一时间递过去,云清也是接过擦干手指,还朝陈风点点头。
叶峥没赶上这样流利节奏,手里的爱心帕子还没递过去,云清已经擦干净手,捏起小调匙吃起凉粉来。
这叫叶大醋坛怎么忍,好容易那面上绷住了,等陈风端着水盆离开去倒,嘴里马上酸溜溜上了:“……他倒是有眼色。”
云清没听出来,还以为叶峥是夸陈风呢,一本正经点头:“阿峥你也觉得?陈风做事细致周到,是个不错的人。”
叶峥更酸了,还夸!
斜睨着他家清清:“他伺候得这么细致周到,清清可是很满意吧?”
对陈风的办事能力,云清自然无有不满的,刚想点头,忽然觉得耳边这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呢,眼神一飘就咂摸过来,哦,这是醋了。
他的小夫君喜怒哀乐都在脸上,醋也醋得光明正大,一点都不掩饰。
云清哭笑不得,提醒了句:“陈风也是哥儿。”
叶峥满脸不是滋味:“哥儿咋了,又不比汉子缺什么少什么,在南地这里,多的是哥儿和哥儿结契的……”
云清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莫非你还不信任我?”
这话就大了,叶峥忙描补:“不是不信任,主要我家清清太优秀了,连我一时一刻看不到清清心里头都记挂得紧,我就是不放心别人。”
他倒也不是真那么认为,就是吃味儿有人比他给清清递东西还递得快。
他也不想想,陈风跟着云清里外伺候办事几年了,又是下属伺候老板,可不得时时用心么,反观他自己,虽来的时候受了点穷,但很快家境就好起来了,要说伺候人,那也是真没伺候过,以己之短比人之长,可不就没得比么。
云清不知道叶峥的脑洞哪儿就这么大了,明明在别人眼里,他云清长得不娇美,成天抛头露面也没个哥儿样,阿峥哪儿来的自信,天天寻思着别人会看上他呢……
他忽然想起一个词语,敝帚自珍,也就阿峥爱惨了他,才会天天把他当个宝。
语气里透着好笑:“阿峥,少看点话本小说吧。”
叶峥郁闷:“我才没看,那些老套路有啥好看的。”
左不过是些才子佳人,要不就是一见钟情,要不就是月下相会,不然就是棒打鸳鸯私奔,一点新意都没有。
云清已经吃完了凉粉,放下调匙擦擦嘴,在叶峥脸颊捏了一下:“没看就少想些有的没的,难得休沐,好好在家陪孩子们玩,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说完起身,陈风早等在二门口了,云清走到月洞们,二人前后脚就出去了。
……
夫郎出门办事,夫君在家带孩子。
也不是不可以。
孩子们吃完东西就分作堆,然儿占了一面石桌,伏在上头认真地写什么,翻几页书,又时不时和旁边打算盘的小豆子说几句话。
叶峥大爷似的在躺椅上瘫了半天,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在聊什么圣贤书,哪有打着算盘说学问的,走过去一看,摊在桌上的竟然是一本账簿。
然儿写写画画的,不是做什么正经学问,竟然是算账,旁边小豆子拿着算盘也是算账。
然儿是心算,算不过来的打上几个叶峥教的竖式,记下一笔,算完再和小豆子算盘计算出来的成果核对,两人的数字验算合计上了,就填在账簿里,写的也不是大启用的壹贰€€肆伍,而是阿拉伯数字12345,方便看清好记。
叶峥来了兴致,站在一旁看小哥俩计算,小豆子拨算珠的手指动的飞快,令人眼花缭乱的,放在后世参加个珠算大赛,拿个名次不成问题,更令人惊奇的是然儿,他只是心算加上偶尔几个算式,出结果比小豆子还要快,往往然儿已经算完一笔账,结果写下好几分钟,小豆子那边才计算好,两边一合计,数字倒是对上了,就是小豆子略慢一步。
叶峥看得眼冒异光,小豆子这孩子勤奋,且提前订好的职业目标就是管账理事,从小也往这上头努力,算账算得请不奇怪,他家云景然满打满算才七岁,竟然比十二岁的小豆子算得还好还快,这真不是叶峥亲爹眼夸自家孩子,这是真有天赋在里头的。
自家儿子偏重理科这件事叶峥一直都知道,但看他小小年纪拿着账本算得如此流利还是第一回见,关键这账本还不是儿童练习册,就是正儿八经一间云字头香皂铺子的一月营收,每一笔交易都是真实的,里头不仅有昂贵的玫瑰精油皂这些,还有出货量大的棕榈皂和低端的柠檬香皂这些,其中还涉及到退换货,这运算量并不能说小了。
一个账房老先生一月银子是六两,也不过做这点工作,两个少年,一个七岁一个十二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些还没完,算完这本,然儿又从随身书袋里拿出另一本继续算起来,小豆子也显得习以为常,喝了口水,接着打算盘,这样默契,说明他们合作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笑声。
叶峥抬头看去,是安儿和凌小五带着一群仆人在玩球,大启的球类活动有好几种,贵族的马球,平民百姓的驴球,冬日冰湖上的冰球,还有一种类似现代的橄榄球一样的身体对抗运动,就是安儿他们现在玩的这种,比赛中间除了不可故意下黑手,故意打人外,用手臂,胸腔,腰腿等部位去冲撞抢夺藤球都是可以的。
仆人都是成年人,身高和力量上天生有优势,但凌小五是郡王之子,安儿又是知府少爷,故而也不敢很用了力去对抗,常有放水举动。
安儿玩了一会,在大家伙的放纵下进了好几个球,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尽兴没意思,挥挥手让仆从们散了。
凌小五掏出巾帕给他擦汗:“怎么突然不玩了?”
安儿略带郁闷:“他们都不敢放开了手脚拦我,老进球,不好玩没劲。”
凌小五也不勉强:“是你水平太高了,明日去学里再玩也成。”
又问:“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去凉亭里歇会?”
安儿摇头:“亭子里待着无聊,我想骑会马。”
凌小五说:“去演武场骑马吧,这里太小跑不开,演武场还有靶子可以射箭。”
安儿点点头:“也好。”
朝叶峥这里喊了声:“爹,我和小五哥去演武场玩了,你是在家玩还是跟我们去?”
得,嘉儿哥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小五哥了。
凌小五说的演武场在王府后头,是王府护卫和府兵练习的地方,里头全是年轻人还有武师傅,自会好好看着两个贵公子,给凌小五和安儿骑的马也不会那脾气暴躁的大马,他们都有自己的小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安儿就是顺口问一句,也没想着他爹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