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样的区别并不在于能力与手段,而是一种境遇的差异。
宁颂没有人手可用。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摸清市场,捕捉到一个能够介入的市场需求。
只不过,这一次收药材的经历,让他弥补了这两个空缺。
“你是想与我合伙卖药?”
刘大郎洗耳恭听,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建议。
“这不成。”
对于宁颂的建议,刘大郎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
在大雍朝,行医、卖药需要一定的资质,如一心堂那般,除了要在官府登记,接受官府的管理之外,还要加入药商协会。
这都是宁颂与刘大郎两个人都做不到的。
除此之外,他俩都不是大夫,并不懂药理,就光是这一步,就增加了许多壁垒。
“不是您想的那样。”
宁颂对于刘大郎的反应尚且还在预料之中,抬了抬手,将刘大郎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
“我所说的卖药,并不是对症的各种药材,我们只卖治疗基础病的部分成药。”
宁颂的这个想法,是近日收购药材的时候诞生的。
虽然一心堂带了人下乡来义诊,但治病的需求仍然源源不绝。
在收购药材的过程中,无论是药师也好,还是他们这些非专业的工作人员也好,或多或少都收到了老乡的请托。
老乡们不是想从他们这里买给小儿驱虫的草药,就是一些无法自己采摘到的,能够治疗头疼脑热的药草。
因是去年有了经验,今年一心堂一些伙计确实是自己制作了一些,当场卖出去作为外快。
但更多的,只能记下来需求,等他们忙完回去再找机会带过来。
“治病是有时效性的。”
青川县的县城距离细柳村并不近,驾马车也需要两个时辰的功夫,对于一心堂普通的工作人员来说,也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显然,等药到了手中,早已经过了最需要的时间。
刘大郎被这段话暂时说服了。
作为货郎,他亦同意宁颂所说的。除了药以外,其他的东西也是相通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在各个村庄里走街串巷的货郎存在的意义。
只是……与这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所不一样的是,药有它的特殊性。
刘大郎沉默片刻,讲起了一桩旧事。
那是发生在他带他入行的前辈身上的故事。
当年,这位前辈就是因为药品而栽了跟头。
作为活动在细柳村的货郎,这位前辈当然也是察觉到了这部分需求,自作主张地帮人带起了药。
可刚开始没多久,就有人吃了他带的药,出了事。
病人或许是一开始就不对劲,亦或者是亲族故意挖坑,想要捞一笔赔偿,咬着他师父不放。
两家人因为这件事闹了许久,最终虽然是靠着出了一部分银子而摆平,但也让这位前辈退出了货郎这一行当。
有了这件事在,之后的货郎们受到警醒,除非是顺路帮忙亲友带药,否则绝对不沾染药品相关。
“更何况,村里也有大夫呢。”
宁颂听了刘大郎拒绝的缘由,非但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反倒是变得坚定了两分。
村一级的市场,确实是对功效简单的成品药是有需求的。
“刘大哥,你理解错了。”宁颂解释道,“咱们要卖给的人,并不是这种需要一对一看诊的人。”
“只是一些需要给孩子驱虫的、稍稍吹风感染了风寒的、吃了东西觉得胃不舒服的人。”
刘大郎皱着眉,仍然没有理解宁颂的逻辑。
在他看来,既然这些病不需要去看大夫,那如何有看诊的必要?
宁颂坚定地说:“会有的。”
只要这些药品价格够低,就一定会有需要的人。
在不花多少钱的情况下,没有人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一点。
说到这里,宁颂想到了宁仁夫妇。
宁仁的妻子是因生宁木的时候吹了风,受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生的病。
宁仁自己则是肺上的毛病。
这些问题若是早点治疗,都不至于走到丢掉性命这一步。
“可是……”刘大郎仍然有顾忌。
宁颂明白刘大郎的谨慎,继续说道:“刘大哥,我们并不是单打独斗。”
与别的货郎相比,他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优点。
那就是与一心堂之间的联系。
这个联系并不在于宁颂,而在于刘大郎。
“我?”
“对。”宁颂点点头,“是您与张副掌柜之间多年的交情。”
对于这一门生意,若不是有刘大郎这样一个关键人物在,宁颂自己也不会考虑。
刘大郎本人当货郎十多年,在几个村里都小有名气,积攒了许多信任。
而刘大郎与张副掌柜之间多年的情分,也能够推动这件事的达成。
“……你是说,让一心堂收药材、制药,我们只负责在村里卖药?”
“这能行吗?”
宁颂笑道:“去年前年或许不行,但今年应该可以。”
在刘大郎一脸疑问的表情下,宁颂说道:“刘大哥,你先别急,先想一想。”
毕竟,做这门生意说服了刘大郎是第一步。
怎么与一心堂的东家谈判,也还需要时间。
宁颂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而是寻找了别的话题转移刘大郎的注意力。
但刘大郎确实是被宁颂的这一番话勾得坐立不安,神魂颠倒。
宁颂见状,干脆跑去厨房给刘大娘帮忙。
不一会儿,一顿香喷喷的饭菜上桌,宁颂美美吃完,拉着宁淼与宁木告辞。
等到他走的时候,刘大郎仍然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日,宁颂没有再与刘大郎讨论做生意的问题,而是趁着有空,带着宁淼与宁木两个人一起,邀请刘大娘一起去义诊。
“你与大郎做生意归做生意,喊我做什么?”
刘大娘不解。
“这一回,还真与刘大哥无关。”
有去年的经验,一心堂在细柳村的义诊非常受欢迎。有人听说有这等好事,呼朋引伴地来。
宁颂带着老幼在队伍里排队,被曾经共事过的一心堂伙计发现,叫到了一旁。
“现在刚好有大夫闲着,你过来吧。”
宁颂谢过了对方的好意,带着弟、妹与刘大娘一起,走到了一位休息的大夫跟前。
刘大娘这才知道,原来宁颂邀请她来,是为了看病。
“你这小子,怎么这样!”听到宁颂的目的,刘大娘急了,连连摆手。
这没有病还好,若是查出病来,岂不是要花大价钱?
“来都来了,您都看看吧。”
宁颂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多此一举。
眼前的大夫还在等着,刘大娘无法,只好坐下来,由大夫给她把脉。
这一看,当真瞧出了毛病。
“睡觉睡不安稳?”看病的老大夫一边问,一边让刘大娘张口看舌苔。
半个时辰之后,刘大郎赶来,亲自拿着药,把母亲节接走。
“我说你,晚上睡不着为什么不早说?”
刘大娘嘟嘟囔囔:“谁当这是什么毛病啊?”
话虽如此,可刘大娘仍然听话地回家煎药,这药虽然没有收钱,可大夫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她年轻时生育没养好,加上重体力活的牵绊,若是这两年不好好养身体,等到了老了后患无穷。
体检这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小插曲,翌日,刘大郎起了个大早,到宁颂家里找他说话。
“颂哥儿,你说的事情我都想了好了€€€€我答应和你一起干。”
刘大郎说不清自己是被什么打动了,或许是一大把年纪,想要干出一点事业的雄心,亦或者是单纯想要做点什么。
更有甚者,是想找寻一点虚无缥缈的,只有读书人才会挂在嘴边的意义。
“刘大哥,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宁颂听完刘大郎的来意,认真地说道。
既然打算与一心堂做生意,宁颂与刘大郎说定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奔向张家大宅。
他们想要趁着一心堂东家在细柳村的时间,把生意谈下来。
张家,一心堂的东家正在处理经营上的细务,一些摆在眼前的难题让他眉头紧皱,心烦意乱。
听到下人的禀报,他的思绪抽离了片刻,惊讶道:“他来做什么?景瑜不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