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郑秀才收了。
据说还是周秀才陪着去当说客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小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读书也好,前几日,宁大人府上来了一趟。”里€€正如同不€€经意般说道。
宁大人府上。
宁颂眉心一动,意识到这位“宁大人”正是他昔日的养父,青川县的县丞。
“听说是小公子快出生了,要把你的黄册重新登记。”
这事儿,他自己竟然不€€知道!
黄册相当于现€€代€€的户口,他的户口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旁人竟然就给他把手续办了?
宁颂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里€€正见自己的人情落在了实处,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别担心,只是贵府将你从宁大人家里€€的黄册迁出来罢了。”
说白了,小公子即将出生,宁县丞府上也不€€愿意给嫡亲血脉安上一个“次子”的名头€€。
“不€€过嘛,我听说到时候县试报名要去县里€€的礼房报,除此之外,还要核查三代€€的履历。”
里€€正意味深长地看了宁颂一眼:“都是亲戚,长辈处还要多多走动。”
最后一句话里€€正没有说,但€€宁颂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虽然被养父赶出了家门,也得去和长辈打好关系。
免得辛辛苦苦大半年,在报名时出了岔子。
第24章
宁颂办好了手续, 从里正家里走出来。
他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在反复琢磨着里正给出的信息。
宁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 他与€€宁家的关系到底要怎么定义。
原身被收为养子, 而后又€€赶出家门, 固然是€€因为养父母不喜, 可到头来,原身并没有干出什€€么实质上的€€、忤逆的€€事€€情€€。
养父母对原身的€€讨厌, 大多数是€€在于原身不成器, 没能在科考上取得进步;或者是€€占据了养母亲子的€€位置这样理由。
可他不是€€离开了吗?
当他的€€身份从养子退回到亲戚的€€时候, 昔日被排斥、被讨厌的€€原因就不再成立。
相€€反, 作为亲戚, 养父应当对他参加县试的€€事€€情€€感到欣慰才对。
再不济, 也得是€€冷眼€€旁观。
对方当真€€会从中作梗,断了他考试的€€路吗?
夏日的€€风吹在脸上, 仍然带着一份燥热。宁颂如今是€€村里的€€名人, 没走几步,就有人与€€他打招呼。
“呦,书生仔。”
宁颂态度温和地与€€人打招呼。
他的€€表现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仍然热情€€有礼, 完全看不出是€€要搬去邻村, 谋求自己的€€前程。
见他这样, 村里人反而不好打趣了。
“要多回来看看。”
将令人不悦的€€话咽下去,最终说出口的€€是€€这一句。
“当然,我€€的€€家在这里。”宁颂说道。
正是€€有了一路上同村人的€€打岔, 回到家时,宁颂眉眼€€间的€€烦躁已经尽数消退。
没有了焦躁的€€情€€绪, 他的€€理性€€彻底回笼。
管他呢。
他神色平静地想到€€€€无论养父母怎样想,他这个书是€€非读不可。
况且,按照三代来论,原主的€€祖父、父亲都是€€再清白不过的€€民户,从明面上看,并没有符合规定的€€地方。
就算到时候有人从中作梗,他亦有办法,解决迎面而来的€€问题。
对于自己的€€权益,他不会退缩。
更何况,退一万步想,说不定养父母并不打算搭理他呢?
里正所说的€€,不过是€€他自己的€€猜测€€€€比起€€花费时间和精力对付他这个无名小卒,对方的€€当务之€€急,是€€培养弟弟才对。
若换做他,他就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毫无威胁的€€子侄身上。
如此开解自己一番,宁颂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行李装好放在了牛车上,宁木与€€宁淼也坐好了。
“照看好自己,当心不要掉下去了。”
宁木年纪小,宁颂将他装在大竹筐里,安放在车上。宁淼看着弟弟,自己坐在车边沿上。
宁颂专门叮嘱宁淼。
“好,知道了。”不知不觉间,宁淼早没有了刚认识是€€叛逆少女的€€模样。
但她的€€触觉依然敏锐。
“是€€去里正家里受了委屈吗?”宁淼小心翼翼地看着宁颂。
“没有。”
宁颂用绳子固定好了家具,转过身来,伸出手让宁淼按着自己的€€胳膊爬上车。
“不是€€受了委屈,但有一点儿不开心。”
宁颂不愿意做什€€么都不说的€€家长,在他看来,既然宁淼有着天€€生的€€灵慧,就不应该只把她当小孩子。
果€€然,听宁颂愿意同她说话,而不是€€敷衍她之€€后,宁淼的€€眸光亮了亮。
“为什€€么不开心呢?”
宁颂说:“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弱小了。”
是€€的€€,弱小€€€€这是€€宁颂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是€€里正的€€一个猜测,不过是€€养父母的€€态度,他就需要忧虑地思考一番。
生怕影响到自己的€€前程,让自己一番努力白费。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什€€么倚靠都没有。
正像那€€湖中的€€浮萍,稍稍一阵风吹来,就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摆。
“可是€€哥哥还小。”宁淼如同一个小大人那€€样安慰道。
她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但她懂生活中的€€道理。
“刚出生蚂蚁小小的€€,什€€么都搬不动;等它长大了,就能搬得动米粒了。哥哥也是€€一样的€€。”
何况,在她看来,宁颂现在就很厉害。
是€€啊,他才十五岁。
正如宁淼所说,他年纪还小,未来时间还长。
“你说得对。”宁颂眸子中浮现出了笑€€意,“我€€会向蚂蚁学习的€€。”
虽然“莫欺少年穷”在现代已经是€€一句类似于调侃的€€话语,可放在他身上,却成为了心情€€低落时安慰自己的€€话。
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未来。
在宁淼与€€宁木童言稚语的€€开解下,宁颂到了西山村时,已经彻底将郁结的€€情€€绪扫了出去。
刘大郎驾着牛车,前一步到了,听到了动静,连忙前来开门。
“颂哥儿,你这院子真€€不错!”
西山村虽然热闹,但归根到底也是€€乡下,因此,对于租来的€€这座小院儿,刘大郎心中并没有什€€么期待。
可当他真€€的€€搬进来,才发现不俗之€€处。
小院本身结构很好,加上宁颂又€€费了不少心思来清扫和装修。
如今来看,一个小院儿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东厢房住的€€是€€刘家两人,西厢房离书房近,由宁家住着。
住宿区被分开,给了两户人家隐私。
至于其€€他区域,就属于双方共用。
水房、厨房,还有墙边上开辟的€€那€€一块地,都比刘大郎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到时候若是€€经济宽裕,再请个人回来打扫。”宁颂说道。
宁颂请刘大娘帮忙照看宁淼与€€宁木,更不好意思麻烦刘大娘做家务。
“嗨,都是€€乡下人,计较这个做什€€么?”刘大郎哪能不明白宁颂的€€言外之€€意。
宁颂是€€在尽量地做到两家公平。
可这也是€€他看重并信任宁颂的€€地方。
颂哥儿这个人,不会让身边的€€人吃亏。
“一些小活计罢了,比种地浇水简单多了。”刘大郎不放在心上。
“若是€€在意这个,找机会颂哥儿教我€€几个字就好了。”
这也是€€他受了宁颂读书的€€影响,最近脑海中冒出来的€€新想法€€€€
以往一直觉得读书识字高不可攀,可现在他职位高了,接触的€€事€€情€€多了,偶尔在业务上也有了更多的€€读书需求。
“好。”
宁颂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算他不是€€专门教刘大郎,也要给宁木和宁淼开蒙€€€€他没打算让两个小孩子当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