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院试结束的第二日€€,包括白鹿书院教师在内的评卷人被陆之舟差人送进了考院。
在这€€之前,院试的所有考卷都由差人用同样的笔迹誊抄了一回€€,以防有人通过认识字体而作弊。
“……学政大人,也太€€严格了。”
书院的老师、府学的博士、官员的幕友,各式各样的人进了考院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在结果出来之前,都不允许与外界联系。
这€€是乡试、会试评卷时才有的规格,被陆之舟用在了此€€处。
“别瞎说,你忘了陆大人是谁的朋友了么€€?”
抱怨的人闭上了嘴。
他没€€忘记,那位陆大人的好朋友在不久之前才与皇上硬杠,还全须全尾地被发配到了临州。
“可是,我……”说到这€€里,一位大人暗暗着急。
由于€€评卷资格确定,能够评卷的,统共就€€是那位几€€位。
因此€€,当然也有家境好、路子多的学子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渠道求到跟前来,奉上充足的礼物,请求他们€€改卷时能“手松一松”。
这€€样的情况还不在少数。
“怕什么€€,推到学政大人身上就€€是。”一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在来之前,他们€€也不知道改卷这€€么€€严格啊。
大不了把礼物退了就€€是。
改卷人们€€情况复杂,各自想法不一。陆之舟却正忙碌着审问那位替考的秀才。
不问不知道,一问却一不小心审出了不少情况来。
这€€位替考的秀才原本只是说两句蒙混过关,没€€想到这€€位陆大人不管不顾,一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说是吧?”
审问进行到了一个危险的领域,那秀才不敢再多说,连忙闭上了嘴。
陆之舟被逗乐了:“行,你就€€犟着吧,总有人能治你。”
陆大人能够请的外援,自然是昔日€€的大理寺卿,现在东省按察使。
按察使掌监察,科考作弊自然也是其中€€一项,更何况陆之舟反应作弊背后还有内情。
凌恒没€€有犹豫,干净利落地接受了陆之舟的委托。
“行,我让人问问。”
凌恒到了东省上任不久,底下的人事还没€€有彻底捋清楚,同样也想借由此€€事看一看手下人的成色。
委托完公事,陆之舟就€€此€€告辞,打算回€€到考院里阅卷。
他拉了这€€么€€多评卷人来,总不好一直将人关在考院里。
陆之舟出了门€€,上了马,正准备前行。忽然,一个熟悉的人策着马,跟在了他身边。
“你干什么€€?”
“和你去改卷。”凌恒面无表情,又理直气壮。
秀才们€€的卷子有什么€€好改的,陆之舟刚想吐槽,脑海中€€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宴会上的一名小学子。
那位学子虽不起眼,但与身边人关系匪浅。
凌恒甚至送了对方自己的玉佩。
“……行。”
凌持之此€€番为€€了谁,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第48章
院试的卷子本不难评, 题目不多,加上重要的题目全都是策论,只要给出等级, 就算是完成了目标。
然而, 今年陆大人看似并不想让评卷的老师们好过, 非但要写等级, 还要写几句为什么。
“哎呀,看到€€答得好的试卷, 你们就不想说什么吗?”
面对陆之舟微笑的面孔, 评卷老师们:忍。
虽然学政大€€人龟毛且要求多, 可判卷人们正式开始工作之后€€, 便很€€快进入状态。
于是, 不一会€€儿, 考院里就有€€判卷的夫子骂:“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这€€一句斥责,一张卷子被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您息怒。”身旁负责伺候这€€些夫子的小吏擦了把汗, 无奈将考卷捡了起来, 放在桌子上€€。
一百多份卷子统共十个人来评,若是按照往日的办法,大€€概不到€€一天就能全部看完。
奈何学政大€€人非但要求他们评级、写评语,还要保证一份试卷由最少三€€个考官同€€时看过。
“您防我们就和防贼一样。”
被学政大€€人的要求这€€样折腾, 夫子们忍不住抱怨。
陆之舟挑眉道:“既然诸位累的话€€, 不如现在先去休息, 明日再干?”
明日再干,岂不是还要再被多关一天?
夫子们没脾气了,只好闷着头, 不吭气继续干。
虽然折腾归折腾,但付出时间与精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由于同€€一份试卷由多个评卷人阅看,被一位考官由于喜好而黜落的可能性就小很€€多。
对于考生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这€€个方法不像是你自己想的。”慢吞吞地翻着一张卷子,凌恒同€€陆之舟说€€道。
“这€€也能看出来?”
这€€折腾人的改卷方法当然不是出自于陆之舟,而是他照抄的青川县几个私塾里联考的办法。
当时几个私塾为了保证改卷公平而争执不休,是宁颂给出的办法。
陆之舟偶然听了,就记在了心€€里。
当然,这€€个办法也不算没有€€后€€遗症€€€€就在两人闲聊的这€€一点儿时间里,两位评卷人就因为同€€一篇文章而吵了起来。
一个人说€€这€€篇策论胡言乱语,写得是疯话€€。另一人说€€你放屁,明明是一篇好文章。
两人吵架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影响了旁人的工作。
陆之舟走了过去,也不评判两位谁说€€得对,而是督促两人在写完属于自己的评语之后€€,将其又交给了其他的考官。
“让你们争论不休的文章,应该给别人也看看。”
这€€是这€€套评卷方法的调节机制€€€€当批改一份试卷的两位考官的态度太过不同€€时,可以再增加两位考官的意见€€。
到€€时候去除最高和最低两个等级,取中间值。
当然,这€€也是宁颂给的方法。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评卷人们为了自由,勤勤恳恳地干了两日,终于选出了他们心€€中最好的十份卷子。
十份卷子摆在陆之舟眼前,其他评卷人坐在一旁,一个个神色萎靡,就等着陆大€€人拿最后€€的主意。
“你们去休息吧。”
评卷人的表情一愣,眸光中露出惊恐来:难道还要加班?
陆之舟乐了:“你们总要给我看卷子的时间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评卷人自然不好再执着。好在陆大€€人虽然性格龟毛,但也不算是不近人情。
评卷人们下去了,就很€€快有€€人奉上€€准备好的食物,等他们吃完了,又有€€人拧了帕子请他们擦手€€,而后€€再请去休息。
在评卷人休息时,陆之舟总算有€€心€€情来看试卷。
“这€€些人,果然是贼心€€不死€€。”
虽说€€这€€选出来的十份试卷没有€€排出最后€€的名次,可试卷的前后€€排列仍然有€€说€€法。
前面的,自然是评卷人有€€私心€€的。
“我猜排第一这€€个是周果的,你信不信。”
一届考生里,自然会€€有€€一些知名考生。比如说€€这€€位周果,便是当今吏部侍郎的儿子。
对方因为籍贯的问题回了临州考试,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理由。
“他学问不错。”对于好友的猜测,凌恒提醒道。
作为大€€雍朝唯一一个三€€元及第,凌恒的学业水平在当朝是出了名的,吏部侍郎当然也带自己的孩子来请教过。
凌恒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错。
“那他能毫无争议地拿第一?”陆之舟问。
“看完试卷再说€€。”
按照评卷人们交来的顺序,陆之舟与凌恒一份接着一份地往下看。
事实证明,虽然评卷人们皆有€€私心€€,可选出来的试卷水平都€€极为不错。
经义写得无可挑剔,策论也言之有€€物。
尤其是那位试卷放在第一的周果,由于家学渊源,对朝堂及官场了解更多,写出来的文章切实落地,比其他文章丰富了许多。
“可是我不是想看这€€些的。”陆之舟说€€道。
出这€€些题,陆之舟固然是对近日发生的诸多事宜有€€感,但更多的是,他在考虑科举的目的是什么。
考过了院试,这€€些学子们会€€正式成为秀才,拥有€€了进入县学或府学读书的权利。
再然后€€,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走进官场。
也就是说€€,这€€些人会€€成为官员。
做官为了什么?官员所需要的素质又是什么?
“你说€€,他们这€€些巧言令色,又能说€€服谁呢?”陆之舟拿起一篇文章,对方言辞华丽,措辞流畅,可通篇看下来,全都€€是歌功颂德。
陆之舟冷笑了一下:“我问他们前朝是怎么灭亡的,不是在让他们歌颂当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