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把绷带缠好,把金铃拿了出来,“这邪祟便是三级邪祟,我在她身上发现了邪咒,此事还有待查清楚。”
“邪咒源于幽卿鬼身,这邪咒是什么人放的,尚且不知。”
明奴看了眼金铃,金铃上层是透明的,能够看到里面的红衣女鬼。红衣女鬼面貌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明奴,现在只剩下你了,难得你没有受伤。”宋景若有所思起来,很快收了思绪,“剩下的时间好好跟着师兄。”
“他们提前走了,试炼都有影响,说不定最后的分数不及你。”宋景说。
金铃仙未曾做评价,只是稍稍皱了皱眉,看的出来明奴对他有些抵触,他只跟在两人身后。
“看来他们没有拿到,晚些我便离开。”金铃仙说。
明奴视线稍稍移开,他把丹寒玉给了李逍火,这件事不能让金铃仙知道。
宋景应了一声,他们和金铃仙分别。
“宋景师兄,我们现在要回去吗?”明奴问道,他有些担心李逍火。
“不回,先去一趟秦怜君家里。”宋景猜明奴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耐心道,“她便是郑公子的第三任妻子,此地作祟的邪祟,我已经查清了她的身份。”
居然这么快,明奴忍不住意外,他略微睁大了一双眼,“宋景师兄……动作好快。”
宋景睨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自然,若是等着你们查清楚,兴许邪祟已经把你们困在了壁画里,兴许察觉到你们的意图已经逃跑了。”
明奴略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帮上什么忙,这些都是宋景查出来的,他们似乎没有中什么用。
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宋景又开了口,“明奴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待到回去之后,我便为你看看体质,如何?”
闻言明奴略有些欣喜,上回长老跟他讲过,他未曾主动提,他因为高兴脸上涨红,朝宋景点了点头。
他们回到了镇上,宋景已经拿到了地图,明奴头一次感受到遇到靠谱的同伴是什么样的,几乎不需要他操心,宋景一个人能够考虑到所有事。
明奴看宋景的眼神都带了些崇拜。
秦怜君住在镇子最东边,这里受邪祟侵蚀,许多人家都已经搬走了,还留下几户,秦怜君原先住的院子在空着。
院子随着岁月的痕迹落了一层灰,宋景推开了门,里面维持着数年前的模样,院里的杂草已经生的很高。
“这女子单亲,从小和父亲经营一家药铺,父亲重病,整日忙着照顾父亲,鲜少和人接触。”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还放着一些陈置的药,许多药都散了,女儿死在成亲路上,父亲又常年瘫痪在床。
之后可以想象,明奴检查了一番,房间里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药材都被人拿走了,还有其他能拿的都被拿走,只剩下一些不值钱带不走的东西。
比如梁柱上刻的父亲每日的换药时间,还有记录的父亲的药方,断裂的梳子,碎掉的花瓶,不值钱的书册。
明奴随意地翻了几页,这女子的字迹清隽,带着几分凌厉,外在温婉,想来应当是坚韧的性格。
书册已经十分陈旧,有半边还被人撕了,上面记录着父亲每日的身体状况,还有一些琐事。
明奴翻到了某一页,他看到了什么,目光稍稍地停顿。
是秦怜君写下来的一首诗。
:生净淙淙流,直霄九云泉。
身若柳上絮,心浩下九渊。
顾而顾难言,盼而盼相见。
不同的字迹,几乎相同的诗句。
“怎么了?”宋景在他身后问。
“宋景师兄,前一日在郑公子房间里,他们走之后,我在那里随意地翻了翻。”
明奴想起来自己似乎把诗揣着了,他摸了摸自己怀里,找出来了那张纸,虽然被水浸湿了一部分,字迹依旧能看清。
“这是郑公子写的……”
明奴把纸摊开,两首诗相同,只是末尾不一样。
:
顾而顾难言,盼离盼来愿。
顾而顾难言,盼而盼相见。
第30章 饶她一命
两首诗的字迹并不一样,仿佛这两人一问一答。一个落寞想要来世再见,另一个希望来日便相逢。
“宋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明奴问。
宋景看了好一会,“兴许他们两人原先便相识。”
“术法已解,想必郑公子该醒来了,我们再去一趟郑府。”
明奴依言把两张信纸收了起来,他和宋景又仔细地在院子里检查了一番,宋景带着他身形在原地消失。
他只感觉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变换,转眼之间他便已经到了郑府,宋景这回直接出现在郑公子殿内。
郑府内已经变成一具空壳,几乎大半的下人都被秦怜君控制,如今殿中冷冷清清,未曾有下人踏足。
殿内未曾点灯,寒冷的光线映照下来,红粱映刻出别样的寒,殿外的灯笼发旧发涩寂寥萧瑟。
“咳咳……”
隐约的咳嗽声从屏风之后传过来,一天之前尚且没有气息的死人如今恢复如初,明奴这几日已经开了眼界。有宋景在,他稍稍安心。
似乎察觉到什么,郑公子没有了动静,人从屏风之后出来,郑公子的目光率先落在宋景手中的金铃上。
目光稍稍停顿,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
金铃禁锢了邪祟的气息,里面的红衣女子被困住,方看到红衣女子,郑公子明白了什么,面上苍白毫无血色,在他们二人面前跪了下来。
恢复意识的郑公子看上去病弱文质,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柳下荷叶,眼睫落下时便是塞外飞雪。
他鬓边沾了几缕白,身形枯瘦气息微弱。
“此事是我一人之过,是我贪念嗔痴,这才让邪祟有机可趁,她是受我牵连……还请诸位放过她。”
宋景:“郑公子,你先请起,此事是非过错自有仙门定夺。”
“……现在你可否先同我们讲一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郑公子略微抬起头,宋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伸手放在了郑公子的额头上。
明奴只感觉一道白光浮现出来,他和宋景已经不在原来的殿中,置身在一处府邸,周围光线压抑沉涩,像是某人沉入心底的晦暗记忆。
“宋景师兄,我们现在……是在郑公子的记忆里?”明奴不确定地问。
宋景应了一声,“这法术叫做探灵,能探寻对方的记忆,前提是对方愿意。”
明奴想起来话本里讲过的,他问道:“若是实力高强,会不会对方不愿意也能探知?”
“怎么,你以为可以?”宋景略微意外,看明奴一眼,发现明奴神情认真好奇。
宋景顿了顿说,“是你想的那般,不过需要非常高的修为。”
“非常高是多高?”
“八重往上。”
明奴“哦”一声,他们两人在殿外,有下人经过,他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下人从他们的身体穿过去,身形看上去略微急促,朝着殿门的方向过去。殿门略微眼熟,一陈一设崭新了些,正是郑公子的府邸。
“少爷,今日千秋,夫人让我前来问少爷,晚上去不去镇上?”
明奴稍稍往前两步,便看清了殿中的少年。应当算是少年,约摸十八九的模样,身形清瘦文弱,模样倒是生的清俊,脸色没有血色,像是被摇摇欲坠的一团纸花。
被抽去了生机和活力。
“不去。”年少的郑公子开了口,嗓音微弱,像是一阵气音。
下人并没有作罢,对郑公子道:“大夫说了,多出去走走兴许对少爷的病情有益……”
空气安静了片刻,传来了少年虚无缥缈的声音。
“左右不过这两年的事,有益又有何用?”
下人变了脸色,立刻在原地跪了下来,“少爷……”
“莫要再说这般的话,夫人会难过的。”
少年别过了脸,扭脸过去不看下人的神情。
窗外的空栀断断续续地开,在泥土中挣扎求生,无论再怎么挣扎,秋后都会化为尘土。
到了晚上的时候,少年虽然不情愿,因为母亲的期待,还是准时地去了。
虽是初夏,他却穿着厚重的狐裘,怀里还抱着汤婆子,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郑夫人见他过来了便欣喜起来,面上带着笑意。
“我儿这般俊俏,今日应当会收到不少千秋枝。”
少年随同一道出去,钟鼓镇千秋节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皆是少男少女,蛇母神像处处装点,花灯往下垂落。
他不喜欢人群,应当没想到避开人多的地方,还会被人撞上。
“对不起€€€€”
少年被撞个满怀,空栀花的香盈满,数十朵纯白的栀子在半空中散落,他对上一张幽卿面具,少女的乌发沾在他指侧,一双温柔灵动的眼映入他眼底。
“不好意思……”
郑渠引被这么一撞,胸腔处传来钝疼,脑袋也开始眩晕起来,鼻尖前尽是空栀香,眼前是少女熠熠生辉的眼光。
那双眼仿佛一瞬间便晃进他心底,比周边的万家璀璨灯火还要耀眼。
“无妨。”郑渠引稍稍后退两步站定,对方还提着花框,确定他没事之后,俯身去捡掉落的花枝。
千秋节的时候,会有好些花娘卖花,但是第一次见有人卖空栀,空栀花期短,兴许一晚上便死了。
“我方才走的急了些,幸好公子没事,”少女略有些不好意思,面具下的双眼稍稍偏离,把花框中的花束拿出来了一束给他。
“这个送给公子,算作赔礼道歉。”
空栀用油纸包好,上面有一些草叶做装点,洁白的花瓣纯粹干净,尚且没有任何枯萎的痕迹。
“为何要卖空栀?”郑渠引下意识地接了对方的花。
“空栀花期虽短,但是香气馥郁,胜过百花,如此便足矣。何况各花入各人眼,有人轻之弃之,也有人视作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