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原本江雪鹤在剑道书院待过一段时间,他们兴许是同窗。”
江雪鹤一双凤眸对着他的面容,“原以为我听错了。”
“可否随我来。”
明奴在原地没动,注意到周围的弟子都悄悄投来视线,他小声道:“鹤哥哥,可是有什么事?”
江雪鹤应声,平静道:“自然。”
明奴与李逍火对视一眼,他只得起身,跟在江雪鹤身后,两人一同出了正殿。
走到朱栏边缘,对面是满城的烟火,明奴唤道:“鹤哥哥?”
江雪鹤在朱栏处停了下来,对他道:“母亲让我问你的意愿,你三年未曾与我有任何联系。”
当初从江家出来是江雪鹤带他出来的,他们二人心底都如同明镜,如今再提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是江夫人有用到他的地方,要让他回去?
江明奴思绪收回来,回复道:“鹤哥哥,我如今还有任务在身,兴许没有机会再回去,还要麻烦鹤哥哥替我告知夫人。”
这意思便是委婉的提了不愿回去。
“离州的任务?”江雪鹤一双眼冷淡深邃,焦距在空中某一点,又多了几分神秘。
明奴随口应一声,他只想敷衍了事,如今江雪鹤的修为高出他太多,他想离江雪鹤远点。
“这般,接下来我也要前往离州,既然顺路,不如一道而行。”江雪鹤说。
江明奴:“不必了,鹤哥哥,我有同伴,不必劳烦鹤哥哥。”
“行程诸有不便,还望鹤哥哥见谅。”
江雪鹤视线中,少年嗓音略微拘谨,面上却无半分拘谨之态,一双鹿眸毫无情绪,倒是不断地扭头去看殿中。
“鹤哥哥,可还有其他事?”明奴问了一句,接下来江雪鹤沉默不语,他便自动地当成没事了。
“那我便先回去了。”
他们两人擦肩而过,明奴下意识地去看江雪鹤的眼睛。那双眼正对着他,少年明艳的面容没什么表情,他多看两眼,飞快地便收回了视线。
从殿外到了原来的座位,明奴见李逍火在原位上好好地坐着,他在李逍火旁边坐下来。
李逍火问他:“何事?”
“江雪鹤要前往离州,与我们一起。”明奴见李逍火茶水和饭菜都没有动,他见状先尝了茶水。
随着他的动作,李逍火才开始碰茶水,他尝完哪个点心,李逍火也一样。
“你没有同意。”李逍火说。
明奴说:“自然,要他跟着做什么,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提到三年没见,李逍火喝茶的动作略微顿住。若他记得没错,小阎王似乎有回来过,只是明奴并不知情,如今看来也不必告诉江明奴。
“今日请诸位前来,还有一事,前些日子府上花灯节,节气那日府中着了火,烧死了数名下人,近来府中怪事频发,兴许有邪祟作乱。”
“哪位兄台若是能解了府上的邪祟,我周某奉上白玉珠相赠。”
此话一出,底下的弟子全部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白玉珠是绮盛特产的一种灵玉,生长在峭壁十分稀有,不但洁白纯粹,还有明目治眼疾的奇效。
原先兴许还不知周五打的什么算盘,如今便知晓了。在座患眼疾的只有一人,兴许府上邪祟是小,想要讨某人欢心是主要。
“我们要白玉珠有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白玉珠难得,除了治眼疾之外,做观赏之用亦然。”
“何况此物价值千金。”
有些慕财而来,还有一些较为识趣,看出来周五是讨好谁之后,自觉地没有参与。
白玉珠明奴原本没有什么想法,一听闻是治眼疾,他便起了些不好的心思。他自然盼江雪鹤不好,不想让江雪鹤拿到白玉珠。
若是江雪鹤当真瞎了才好。
那双漂亮的凤眸向来没有感情,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明奴被自己心里冒出的怨念吓了一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忍不住看向远处主位上的少年。
原来有些东西,时隔数年依旧难以释怀,非时间能够抹平。
殿上歌舞升平,琴音缓缓,待到宴礼散时,很多弟子都离去,留下来的都是要前往周府的掮客。
“我们不如也去看看。”明奴说。
李逍火去起了身,对他道:“我要去一趟夜市。”
“我们二人分头。”李逍火说,“晚些在客栈碰面。”
明奴话音在嘴边,这个毛病倒是没改,李逍火依旧我行我素。他身旁的座位已经空了,李逍火的身形在原地消失。
他现在今非昔比,许多任务他们都是分开去做。
于是明奴自行加入了前往周府修士的队伍。留下来的三五成行,明奴在末尾的位置,前面的周五和江雪鹤在一起,周五说了许多,江雪鹤偶尔作回应。
有弟子察觉出了明奴没有修为,问道:“小兄弟,你也要跟着去?”
“你没有修为,若是跟过去,兴许会被邪祟缠身。”
凑上来的弟子虎头虎脑,稍稍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些不解他。
明奴:“多谢关心,不要紧。”
他讲出来,同他搭话的弟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天色已经黑了,对方看了好几眼他的脸。
“那你小心点,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弟子不知不觉话已经说出了口,面对邪祟自然危险,他这番话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明奴有些意外,他再次说了“谢谢”。
周府离天仙居并不远,府邸在闹市之中,牌匾上的字迹向下压,下人们三五成群进出,一片热闹之景,看上去没有邪祟作乱的痕迹。
“我已经为诸位安排了房间,诸位晚上好好休息,待到了时辰,我会命下人去请诸位。”周五对他们说。
住处都为他们安排好了,对方十分周到,明奴跟在下人身后,按照顺序,他的房间在最末尾的位置,末尾的房间依靠雨线而建,背阳常年不见光。
明奴拿了房间钥匙便进去了,他推开门,房间里陈设简单,似乎常年有人打扫,整间屋子非常整洁。铜镜对着正门的位置,落在阴影中显得略微诡异。
他进门时便察觉到了,这间屋子建的不对,常年背光,镜子朝外,积月下来非常容易滋生阴气,兴许是藏阴的好地方。
明奴把剑放下来,断灵通体碧绿,若是只看表面,兴许难以想象它出身极阴之处。
他把剑放下来时,铜镜里逐渐浮出一张人脸,黑色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铜镜中的人穿着一身白衣,在房间里悄然无息地正看着他。
明奴三年来除了不少邪祟,一开始还总是被吓得晚上睡不着,如今淡定了许多,他指尖略微施法,断灵剑冒出一道白光,剑光扬过去。
铜镜出现“咔嚓”碎裂声,有一团黑雾冒了出来,半空中传出来了惨叫声。
惨叫声撕心裂肺,这也是邪祟临死前的迷惑手段之一,惯会以惨相祸人,若是稍稍接近它们,兴许会被它们缠绕着带走。
他这边房间里出现动静,几乎是转瞬之间,房间里多了一道人影,红衣少年出现在他的房间,江雪鹤负剑而立,一剑散了余下的黑雾。
随之空气中安静下来,明奴和江雪鹤大眼瞪小眼,他记起来现在江雪鹤看不见,兴许是察觉到了邪祟的气息来看看这边是怎么回事。
他不讲话,江雪鹤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如何?”
哪怕是因为邪祟,这般闯进来,明奴还是不大高兴,他开了口,“自然没事。”
“鹤哥哥不必担心,下次进来前需敲门才是。”
江雪鹤长剑收回剑鞘,对他道:“你这间屋子怨气稍重,晚上邪祟易出没。”
还有一个原先他便发现的原因,只是阴了些不至于招来邪祟。江明奴体质特殊,显然更容易吸引邪祟。
江明奴下意识地看向江雪鹤,他细细地打量着对方,兴许三年的时间,让江雪鹤变得喜欢多管闲事了些。
他话音原本到了嘴边,很快便改了主意。
“既然这般,那不如鹤哥哥留下来,省的我一人时鹤哥哥担心。”明奴说。
他看见江雪鹤眉眼稍稍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江雪鹤面朝着他的方向,略作考虑之后,江雪鹤轻轻“嗯”一声。
红衣少年在铜镜旁的位置坐了下来,明奴不过是随口一说,想来江雪鹤病一场兴许脑子也出了问题。
或者是这间屋子当真有他没察觉到的特别之处。
明奴这么想着,他坐在床边,和江雪鹤有些距离,因为江雪鹤看不见,他坐姿便随意了些。
他背后靠着墙,一半腿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还有一条腿略微垂落,月华白袍搭落下来,衬得那张面容皎洁清致,鹿眸稍稍转过来,带着些许灵动。
“鹤哥哥,这府中当真有邪祟?”明奴打听道。
江雪鹤应声,“有。”
“鹤哥哥为何要过来,为拿白玉珠而来?”江明奴问。
江雪鹤:“算也不算。”
若是这般,明奴便看出了江雪鹤与前世的差距。前世的江雪鹤可不会为了个珠子参与这些,如今江雪鹤弱症缠身,兴许要处处寻药。
这些原本便是他该受的。
明奴眼珠子稍稍转向一旁,现在兴许江雪鹤还把他当做原先府上的下人,对他颇为照拂。
“鹤哥哥眼疾可严重,是如何患上的?”明奴问。
对面的少年神情悉数落入眼中,江雪鹤恍若未觉,他眼睫未颤,对少年道:“前些日子遇险,不幸伤到了眼。”
原本是伤到了,只是后来便好了,现在他看得见。
江明奴伸手在江雪鹤面前晃了晃,江雪鹤毫无反应,目光依旧盯着某一处,眼睫未曾动一下。
他觉得这般兴许是好时机,只是如今江雪鹤的修为太高。
明奴想试一下,他于是拿起了桌子上的剑,方碰到断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江雪鹤便侧眸过来。
“鹤哥哥,这是宋景师兄送我的剑。”明奴略感可惜,他不动声色地把剑放了回去。
江雪鹤没有看剑的方向,对他道:“是好剑。”
明奴心里呵呵,“鹤哥哥看不见如何知晓?”
江雪鹤:“看不见剑形,能够看见灵力。”
明奴站起身,他现在已经能做到走路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从床头走到了另一侧。
江雪鹤若有所觉,视线随着他到了他如今站的位置。
“你看不见,却知道我在哪里。”明奴觉得自己白高兴了一场,江雪鹤瞎和不瞎没有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