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信封收起来,问道:“你如何看。”
梦幽邪祟已经了结,剩余的便是魁七星……以及那位尹公子。
“他知道的应当比我们多。”李逍火说。
梅家同样身为世家,加之此次梅家亦然作为长老会参与,兴许能为他们提供线索。
“今日倒是无事,过去也无妨。”
明奴对于梅含珏没有什么坏印象。他与李逍火一路到了酒楼,天色逐渐地暗下来,廊边的灯笼点亮,今年是兔年,一盏盏兔灯抱月而明。
“你们二位是来找人的……梅公子,里面请。”店小二进门热情招呼,亲自为他们带路。
他们沿着长廊而去,在门口店小二便停了下来。
“前面进门就是,梅公子不喜被打扰,小的就不跟进去了。”
“公子们若是有事随时可传唤外面的侍女。”
随着店小二离开,明奴稍稍向前,前方不远处的少年似乎也是刚找到地方,他略微停下脚步,江雪鹤意识到了什么,一并扭过头来。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目光。
就在此时,房间门“嘎吱”一声开了,探出一张俊美的少年面容。梅含珏一袭蓝白弟子袍,一双桃花眼多情惹人,眼睫若落墨,额间发带略微垂下,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唇角略微扬起来。
“一起到的?那便正好了,三位请进。”
梅含珏亲自为他们开了门,江雪鹤率先踏入,明奴与李逍火随之,殿中有歌女在弹琴,琴音缓泄而出。
明奴手里还拿着那封拜帖,梅含珏在桌前坐下来,他坐在江雪鹤旁边的位置,与梅含珏相对而坐,另一边是李逍火。
桌上已经布置了精美的膳食,梅含珏三年来模样长开,与前世一般的相貌,明奴多看两眼,兴许是这一世没有在剑道书院同江雪鹤待,与前世气质上终归有些差别。
“前些日子便听说了你们三个,你们三人只身前往梦幽,除了当地的妖邪,此事在离州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我娘问了我好几回,问我当真三年前与你们一道在剑道书院。”
梅含珏眼里隐有深意,招了侍女来为他们三人倒酒。
此时已经非少时,不再以茶替酒,明奴想了想说,“妖邪为鹤哥哥所除,我们二人只是前去查明元凶。”
“三年未见,明奴还是一如既往地谦虚。”梅含珏朝明奴抛了个媚眼,那双桃花眼盈盈,像是两道倒对勾人心的钩子。
江雪鹤开了口,“你近来如何。”
这么一问,梅含珏神色正经了许多,回复道:“你们应当知道的,近来仙门与斩祟使不合,我们梅家亦被牵扯其中。”
“如何不和,要从尹家说起,斩祟使三分之二听命于尹家……原先铸剑冶铁一直在尹家手里,近来似乎仙门有意收回尹家冶铁之权,尹家不愿意交给仙门。”
“加上前些日子斩祟使中血月中死了一个,死因与仙门弟子有关……尹家因此问责于仙门。”
梅含珏:“这些只是我们暂时了解的,至于真正原因……或者说还有其他的,暂时不为人知。”
“今日把你们三人叫来,一是为了联系你们,我们已经三年未见,二是为了提醒,梦幽之内,有尹相陨派去了人,你们三人活着出来,他兴许会主意打在你们身上。”
梅含珏实话实说道:“鹤尚且好一些,他背后是江家,尹相陨需要掂量掂量,你们二人。”
目光落在明奴与李逍火身上,梅含珏说:“你们二人近来小心一些,有事随时和长老联系,莫要落了把柄在他手里。”
“尹相陨派去的是魁七星,那七名少年在里面死了五个,剩余的两个如今不知下落。”明奴说。
李逍火在一旁开口,“剩余的两个出来之后也死了。”
“尸体已经被扔在了城外。”
明奴沉默下来,李逍火应当是打探了消息,剩下两个活着出来却被处死,原因十分明显,因为未曾拿到缚魂灯。
“你们既已知晓……”梅含珏说,“他手段一向狠辣,仙门尚且不敢动他,唉,你们可莫要想不开去得罪他。”
对面的三名少年都没有开口,梅含珏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抬眼与三人对上目光。
恐怕他们三人已经无形之中得罪了。
梅含珏稍稍有些头疼,他说:“先不提这些,我相信你们三人的实力,先吃饭。”
“这是离州的好酒,唤作离州月,尝尝味道如何。”
明奴第一个注意力收回,他们三人知道梦幽事件的完整经过,尚且有存疑之处。比如向孟姣进言的那名修士,后来那散修没有出现过,不知如今在何处。
冥冥之中,说不定幕后有人在推动这一切,至于为何,若是有人想要求得缚魂灯,那么一切都十分容易理解。
明奴袖中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虎子抱住了他的碗,在一边用筷子敲了敲,然后又瞅瞅他。
“哥哥,我也要吃。”虎子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如今吃准了明奴心软,明奴看了眼,夹了点心和几道菜心放进了碗里,虎子抱起点心便开始啃。
梅含珏的目光落在碗上,想起来了什么,看向李逍火与江雪鹤,“你们二人的身体如今如何。”
三年前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事,三人互相换了身体,梅含珏问的便是这件事。
明奴没听明白,李逍火稍稍一顿,江雪鹤与梅含珏交换了眼神,互相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了然之意。
“咳咳……没事便好,”梅含珏说,“明日的比试,鹤,你那对手应当没问题。”
“李逍火的已经有人议论,是与楚夜浔一门的同门师弟,听闻对方擅长衍鬼之道。”
李逍火应一声,回复梅含珏,“你多担心自己,女人不容易对付。”
梅含珏的对手是凤宗门的弟子,凤宗门内都是女弟子,且身法诡异,她们门内有奇怪的规矩,传闻门内皆是女镜,要么奉行女男之法。
女镜便是女子与女子结合,女男之法便是女子在上男子在下,无论哪一种,在九州都足以引人议论。
尤其仙门多守旧之辈,判此为妖法,有一名长老甚至扬言要把凤宗门驱出九州,传闻他的夫人与女儿都随着凤宗门的女弟子跑了,后来他前去宣战败在凤宗门长老手里,灰溜溜地逃出了九州。
梅含珏闻言喝的酒险些呛住,被李逍火堵的没话说,回复道:“自然,多谢李兄提醒。”
明奴听出来了说的是凤宗门,他记得此次出众的两名女弟子都来自凤宗门,唤作探幽姐妹花,经常听弟子们议论。
“含珏兄,对待女子,要温柔一些,你恐怕要稍稍麻烦了。”明奴说。
仙门奉行男女一视同仁,只是若是对女子粗鲁,梅含珏就算赢了比试,亦会遭人议论。
“明奴你说的不错,明日的麻烦明日再想,我们今日先痛快片刻。”
梅含珏举起了杯子,明奴看了眼自己的茶盏,里面的酒被虎子偷喝了一些,他与梅含珏碰了一下,酒入喉冰凉,有淡淡的苦味儿泛上来,然后是如冰棱一般的清甜。
怪不得唤作离州月,当真如月色一般,苦尽甘来,冷若惆怅。
“话说回来,含珏兄,这三年你可听闻过宋景师兄的消息?”明奴问了一嘴。
梅含珏:“宋景?我与宋景师兄关系一般,他素来更待见你们二人,三年之前我离开剑道书院,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明奴看向江雪鹤,江雪鹤开口道:“宋景当时入了扶光。”
江雪鹤:“我并不知此事,只是在扶光见到了弟子名册,三年前宋景便入了扶光,之后不知下落。”
“门中长老闭口不提此事,宋景入试是第一名的成绩。”
扶光……扶光为四大仙门之首。
江雪鹤半年之前便入了扶光,如今参加仙道大会,不过是走个过场。
梅含珏追问道:“小明奴,你问这个做什么,兴许他闭关修炼了也说不定。”
“宋景师兄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明奴摇摇头,之后他与几人闲聊几句,待到时间,他与李逍火起身。
“时辰已经不早,含珏兄,我们明日比试台上见。”
“好,你们二人路上注意安全,小心一些。”
明奴应了一声,他顺手把还在偷吃的虎子提起来,抓着虎子揣进了袖子里。
他眼角扫到了一截红衣,江雪鹤还在原地立着,很快他踏出门,便看不见了。
待到两人走之后,梅含珏与江雪鹤坐在一起,梅含珏为江雪鹤重新倒了一杯酒。
“鹤,你此次前来,可也是为了此事?”梅含珏说,“你参加仙道大会,想必是附带,尹家一事,若你不是非参与不可,还是不要插手。”
梅含珏:“他们两人素来叛逆,方才他们二人在这里,我没有说。”
“担心把他们二人卷进去。”
江雪鹤应一声,对他道:“我便是为此事而来。”
“酒是好酒。”江雪鹤把酒杯放下来,那一双凤眸中没有情绪,轻轻丢下来两个字。
“回见。”
梅含珏“哎€€€€”了一声,人没有喊住,殿中只剩下他一人,绯衣少年已经消失了。
江雪鹤身形出现在府邸外,跟随着两道少年身影,直到看见白衣少年踏入客栈,他身形才如一道青烟一般在原地消失。
……
第二日一早,明奴与李逍火吃了早茶,这般参加比试,反而比平时修炼要容易,他们两个人约等于放了假。
李逍火的比试在第一场。
对手唤作间棘,少年出场浑身用黑布缠紧,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旁边有一道疤,只是眼神非常清冽,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像是一道捉摸不定的风。
所谓衍鬼之道,俗称召唤术,能够与邪祟或者怨灵签订契约,把邪祟叫出来代为战斗。
这般的术法每个修士都能学,只是擅长者少见,何况若是实力不如对方的剑术,兴许会一并受伤。
李逍火面上戴着面具,两人在台上站着,围观的弟子无数。间棘见到人之后,目光便稍稍地顿住。
“奉州……李逍火?”间棘轻轻开了口,清冽的眼中略有些惊讶。
李逍火未曾言语,对方只是一个即将倒在他剑下的手下败将。
他玄黑铁剑在身侧,未曾出剑,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让对方先动手。
间棘了然,动作之间又有些停顿,稍稍停顿之后,在原地施了召唤术。
“我们二人兴许有些缘分。”
“通衍,六道之法,衍鬼之术……李明火现。”
在听到“李明火”三个字的时候,李逍火稍稍顿住。直到面前浮现出一道成年男子身形,男子穿着同样的玄色长袍,衣领是大红色,面上戴着婴鬼面具,只有白胡子露出来,身体散发着一阵怨气。
李逍火和李明火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李逍火嘶哑的声音终于蹦出来一个字。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