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多男子,听说有些是受不了喜欢折腾男人,阿奴,你生的白白净净的,最容易被盯上,你可要小心点。”
老头摸了摸胡子,嘀咕道:“怪不得又是给你摘果子又是递馍馍,原来没安好心。”
明奴当没听见,他眼角扫到了一角绯色,论脸皮厚还要看江雪鹤,某人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忽略周围异样的目光。
“原先我们村里也有这样的变态,两人是契兄弟,后来在村子里被活活烧死了。”
“这小子看起来倒也周正,除了毁容之外……怎么小小年纪便想不开。”
“那白净小子倒是惨,第一天便被盯上了,怪不得他前一天不愿意要果子,原来是已经看出来了。”
江雪鹤忽视周围的议论声,到了明奴身边,今日领的有点心,点心便是最便宜的糖水糕,里面包的是白糖。
点心递给明奴,明奴险些要翻白眼,他看都没看一眼,不搭理江雪鹤,继续和李老头说话。
“昨天晚上我好像听见了动静,那动静似乎有人进来。”明奴打听道。
老头打哈哈,“这我怎么知道,我昨天睡死过去了。”
“小兄弟,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咱们少管闲事。”
一旁的江雪鹤默不作声,见明奴不搭理他,那块点心最后也没有动。
接下来还有两日的路程,剑谷由四座山围绕而成,山路陡峭,他们坐马车上去,转弯时能够看见疾驰而过的风景,往下是万丈山谷。
明奴坐在角落的位置,他身旁是江雪鹤,每到转弯的时候,整辆马车都会往前偏移,人也是如此,明奴险些好几回撞到江雪鹤。
他控制着自己不朝着江雪鹤那边靠近,他手指抓牢了边缘,山风迎面而来,在转弯处,马车一个急刹,斩祟使抓紧了缰绳。
“砰”地一声,马车刮到了石壁边缘,他整个人向前,直生生地撞进了江雪鹤怀里。
脑门碰到一片温热的胸膛,江雪鹤动作略顿,然后便接住了他,明奴耳尖冒出热意,胸腔几乎有火苗燃起来,幸而这会险些被甩出去,没人注意到他这边。
明奴被迫扯住了江雪鹤的袖子,他立刻坐直,对上那张面容,江雪鹤在看着他,唇角隐隐上扬,很快又向下拉平。
“这山路难走,若是不想干活了,回去倒是麻烦得很。”老头嘀咕了一句,随着前方火把若隐若现,周围的墙壁雕刻了许多壁画,火把越来越近,他们穿过了山道,一扇巨大的天堑之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两边斩祟使举着火把,拉着他们的斩祟使从马车下来,向对方出示了令牌,对方看过之后放了行。
他们进入其中,原先是黑暗的环境,直到萤火虫缓缓地点亮,远处的灯火逐渐地亮起来,一座巨大的山谷腹地在他们面前展现。
一道巨大的锁链自天倾落下,垂到他们面前,山谷犹如从中劈开,一半是连接着山道的大门,另一半是锁链连着的无数大大小小的矿洞。
墙壁上的灯亮起来,犹如整座山蒙上一层落下来的碎光,锁链上有悬挂的笼车,笼车可供十几二十余人通行。
这里地势复杂,进来容易,却不容易出去。
明奴稍稍在风中抓了一把,他抓了一缕风,只感受到依稀的灵力。
这里灵力稀薄,没有怨气,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无尽的风声与沙尘。
巨大的锁链连着另一处的业火,火光时不时地窜上天,映出半边天空,明奴看着被火灼烧的云彩,犹如一朵赤色的花在天空中崩裂绽放。
他扭头的时候注意到老头也在看,老头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收回了视线,嘴里还在絮叨。
“一直这么烧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空气中的热度仿佛也跟着升高几分,他们坐笼车过去,明奴向下看一眼,只能看到迷蒙不清的雾,笼罩在半空中央,看不清底下的万丈深渊。
“明日开始,你们跟着戍三队开始干活。每日的工钱会记在你们账上,月底结余。”
斩祟使交代完之后,身形便在原地消失了。这里稀薄的灵力对那些斩祟使似乎没有影响,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守在这里的斩祟使个个修为都不低。
他们住宿的地方在窑洞里,陈设非常简陋,只有铺开的被褥和一张石块凿出来的石桌。
两个人一间,明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冒出来,待斩祟使看了他与江雪鹤一眼,似乎察觉到他的不情愿,斩祟使打消了疑虑,给了他们一把窑洞的钥匙。
“第五间,阿奴和守鹤。”
明奴接了那把钥匙,老头在他前面,听到了安排,对他道:“小兄弟,你要不要找人换换……兴许花些银子能办成。”
斩祟使闻言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对他们道:“名单已经定下,如果有私自换工位或者床铺,出任何事后果自负。”
“不用了。”明奴说,他们已经被人盯上,此时最好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明日辰时集合,剑谷不收懒鬼,明日起来点名字,一月迟到三次,次月会送回去。”
明奴抱着自己的包子到了第五间窑洞,他远远地看一眼,放眼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窑洞,有些还能看到人影,只是不知李逍火和梅含珏如今在何处。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进去,江雪鹤在他身后关上了门,说好听点是门,说不好听点便是一道板子,只能勉强挡住视线,透过门缝等把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江雪鹤在原地布了一道结界,窑洞湿冷,因为靠近铸剑业火,时不时地有温度升上来,略微令人不适。
这里只有一张床,明奴把东西放下来,他把自己的包袱打开,露出一把精致锋利的短匕,这是断灵所幻,他把匕首放进了自己袖子里。
“今日我去看看,不必跟着我。”明奴说。
江雪鹤在原地站着,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露出的一截手腕处停留,稍稍收回视线。
“若我猜的不错,他们现在应当在调查修士。”江雪鹤说,“前三日还是不要行动为妙。”
“你的意思是要坐以待毙。”明奴问道。
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找到宋景的下落,然后离开这里,这间屋子似乎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便染上了江雪鹤的气息,令他略微不适。
江雪鹤应一声,“如今还早,此地灵力稀薄,不应轻率行动。”
“若是我们晚些行动,兴许宋景师兄会有危险。”
江雪鹤看着他,略微偏头,打量着他,片刻之后才开口,“你很担心他?”
这话问的古怪,他自然担心宋景师兄,明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向江雪鹤冷淡的面容,心里荒谬的想法冒出来。
“自然,宋景师兄很照顾我。”明奴说,他意识到空气略微冷了几分,江雪鹤原先便有这个本事,不高兴时冷着张脸,让人忍不住无措。
只是他已经不是前世的自己,他佯装不知,只带了一把短匕,起身道:“我会在天亮前回来。”
话音落了,明奴身形在原地消失。
明奴带了剑谷的地图,地图是李逍火弄来的,他身形出现在窑洞之外,这里是白天干活的地方,如今这一片没人。
他展开地图,剑谷一共有四座山,分为四个部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采矿区,负责运送铁矿和灵石,往前是业火池,那里用于冶铁,再往前是铸剑之地……剩下的一座则是在最内围,那里通常放冷剑成品,连着另一边的出口,把成品剑淬剑送到九州各地。
这里一共有两道出口,今日第一天,明奴打算现在外围转一圈,若是能去业火池最好。
他收了地图,耳边传来脚步声,在斩祟使经过之时,身形在原地消失。
四座山呈递进的方式,犹如三道围墙向里延伸,他现在在最外围的围墙之外,每一处进去的通道都只有一处。
且只有索道能够通行。
明奴到了阙门前,门由斩祟使守着,巨大的门在他面前合上,火把若隐若现,他想避开斩祟使的耳目进去,几乎不可能。
他在外面看着,方收回目光,衣袖碰到了墙壁边缘的石子,石子落下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谁。”斩祟使立刻闻风而动,明奴立刻闪身消失,灵力有限,刺耳的银铃声顺着风声而来,明奴察觉到数道灵力朝着他的方向过来。
他侧身钻进了空旷的窑洞里,今日已经惊动,他在斩祟使离开之后回到了窑洞。
前后不过花了半个时辰,明奴走的时候江雪鹤在窑洞里,回来之后江雪鹤在床边坐着,手里拿着书册正在看书。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木门被敲响,斩祟使敲的是隔壁的门,声音顺着传过来。
“夜查,开门。”
到了明奴他们这一间时,斩祟使敲门,明奴上前开了门,斩祟使看了眼他们二人,然后合上了门。
“可有发现。”江雪鹤问他。
明奴不做声,他没有找到进去的入口,低头把匕首重新放进包袱里,没有搭理江雪鹤。
第一夜安静地过去,明奴在床上睡,江雪鹤靠着墙边坐了一夜,第二日天没亮,他们就被叫起来去干活。
外墙干的都是粗活,他们负责挖铁运送铁矿,这里地下连着铁脉,明奴和江雪鹤一前一后。
日头高高地在天边,明奴在剑道书院第一项练习便是负重,这些对他来说算不做什么,他略微扫一眼,与他们差不多的少年,大多做起来都有些吃力。
铁矿很重,需要人力送至矿堆,加上泥土坑洼,明奴装作吃力的样子,他搬起来矿石,放进去时发出略微沉闷的动静。
一道阴影随之落下来,江雪鹤一直跟着他,他手里一轻,江雪鹤把他手里那些铁矿搬走,放进自己的竹筐里。
斩祟使见此,在一旁开了口,“不可代替,若是这般,你们二人一起回去。”
江雪鹤略微沉默,片刻之后看一眼手指沾黑的明奴,对斩祟使道:“给我们算一半工钱便是。”
“他颇为娇贵,受不得重。”
第64章 有点想明奴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明奴脸上略微发热,斩祟使稍稍考虑了下,随之沉默不语,算作默认了。
明奴闭了闭眼,他再推脱只会吸引注意力,于是江雪鹤在前,他跟在江雪鹤身后,临走时他清晰地看见斩祟使在他们的名字上做了记号。
“我自己拿得动。”在没人处明奴开了口,他把背后竹筐里的铁矿倒在地上,江雪鹤比他动作要快的多,也更加麻利。
黑色的矿粉落了一层在明奴袖子上,明奴稍稍检查了一番,顺着看过去,这里的铁矿没有任何异常,就是普通的铁矿。
江雪鹤没有理他,见状明奴闭嘴了,江雪鹤总是这般,觉得不必回答的问题他就不作回应。
似乎回应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一道若有若无地目光落在他身上,江雪鹤斟酌着开口,“你若是想多干一点,应当也没人管的住你。”
嗓音略微冷淡,其中含义留明奴自己体会。
明奴闻言稍稍抿唇,唇线略微绷直,他走在前面,接下来江雪鹤背后筐里多少铁矿,他便随之放多少铁矿。
李老头和他们在一处,时不时地朝他们这边瞄两眼,斩祟使注意到了,观察了两人之后便离开了。
“哎呦哎呦,阿奴啊,你跟他较什么劲呢……咱能少干绝不多干,都扣了一半的工钱了,不做也罢。”李老头摇头只道可惜。
“不过这小子也是,扣你的工钱做什么,要扣自然也是扣他一个人的。”李老头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明镜,若不这么说,斩祟使不可能同意。
明奴背后背着沉重的竹筐,他不觉吃力,只是想避免铁矿灰尘落到衣裳上,背脊略微挺直,便显得略微吃力。
“李叔,我们每个月只搬铁矿?还有没有别的活?”明奴问道。
“别的活……你说铸剑冶铁?既然分到这里当然是只干这一样,你要是想进其他地方,需要跟斩祟使申请……同意了你才能换。”
李老头稍稍压低了声音,“一般都不会同意,你懂我意思吧。”
明奴明白了,这样他们只能再想其他办法。李老头又在他身边嘟囔道:“那边的一个……穿粗布衣裳的男人,看见没,他似乎是修士。”
他顺着看过去,在窑洞旁边,李老头所说的男人正在装矿石,面容看起来宽阔周正,身体像是一根麻溜的竹竿,手腕上系了两道竹绳,男人一边干活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明奴不动声色地问道:“李叔,这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