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什么关于修士的禁忌吗?”
“禁忌自然有,日后你便知道了,这地方乱,藏拙总是没错。”李老头对他道:“你看他身形轻盈,心思都不在活上,铁矿和银矿都分不清,一直在朝斩祟使那边看。”
“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兴许已经有人盯上他了。”李老头说。
剑谷不让修士入内,明奴目光稍稍停顿,很快收回了视线,接下来干活便多留意那男子几分。
经他留意,很快发现李老头猜测的应当不错,那名男子干起活很容易,只是不分细致。有空闲时间找人打听出口与矿场异常,在这里几乎谈话没有隐私,人多眼杂,稍微留意便能听见。
明奴还在注意着那名男子,突然眼前落下一道阴影,他的视线被遮挡住。江雪鹤从他手里把那一块铁矿拿走,明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手背似乎被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
手背上划出来一道伤痕,铁矿之下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明奴顺着看过去,那是一截属于人的指骨。
指骨已经断裂,只剩下一小半,方才他没有注意到,手背被划了一道。
明奴若有所觉地顺着看过去,他再次搬起数块铁矿,在铁矿之下,零落的白骨浮现出来,是人骨无疑。
他脸色有异,周围人注意到了,对他道:“哎,阿奴,看给你吓得,没见过人骨……这里干活危险,有时失事是常有的事,让我看看有没有剩下什么好东西。”
旁边干活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活,用石锄随意地在那一片矿堆翻了翻,里面的白骨被翻出来,一部分已经被压碎,周围人听见动静,纷纷过来凑热闹。
“衣服都被人拿走了,我看这帮人都穷疯了。”
“自然,修士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几名男子在泥土里翻了翻,没有翻到好东西,很快人便散了去,留明奴在原地。
明奴面色变了些许,他扫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泥土里反光,眼角注意到还有人在留意着他这边。
他佯装不愿意再干活,对江雪鹤道:“我们换换,这里交给你。”
江雪鹤依言和他换了位置,明奴没有再看江雪鹤那边,直到天黑他们回去休息,他们二人领了饭菜进窑洞。
方进去,明奴布了一道结界,他问道:“东西你可有拿回来?”
江雪鹤把那枚戒指放在石桌上。
这是一名储物戒,遇害的原先是修士无疑。
明奴把储物戒拿起来,他在烛光下打量,上面有淡绿色的花纹,判断不出来是什么年代,只知产自离州,现在市面上还有这种储物戒。
他指尖略微亮起一道光,法术点在上面,一道白光浮现出来,储物戒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东西并不多,只有一把剑淬剑、一部分灵石,和一卷手卷卷轴。
剑淬剑便是普通的剑淬剑,灵石数量也不多,明奴打开卷轴,字迹映入眼帘。
“雍历十三年……是十年前所写。”
明奴一行行地看下去,对江雪鹤道:“这是前来查案的修士,他入仙门幼弟在此,之后不知下落,他前来剑谷寻人。”
结果遇害了。
江雪鹤:“储物戒没有破开的痕迹,兴许是人为或者意外所致。”
明奴与江雪鹤想法相同,只是有一处不解……为何他们,似乎很不待见修士。”
兴许是猜到他的想法,江雪鹤略微沉默,对他道:“此地距离州两极,灵力稀薄,修士来此修为大打折扣,何况原本便不允修士前来,约等于无法之地。”
闻言明奴沉默下来,他略微恍惚,原先一直待在书院和仙门之中,很多时候忘记了,有时一时念想,只是为了宝物与钱财。
手指略微传来冰凉的触感,明奴顺着看过去,他的手指被托起来,江雪鹤不知何时变出了药膏,冰凉的膏体落在他手背上,手背上的伤痕变成了淡淡的红印。
他略微不适,下意识地便要收回手,江雪鹤握住了他的手指,冷淡对他道:“别动。”
一截绷带缠绕着他的手背,江雪鹤在他手背上系了一个规整的蝴蝶结,兴许觉得不对称,江雪鹤又拽了拽另一边边缘。
包扎好伤口,明奴立刻收回了手,领回的饭菜还在一旁,他拿了一张饼子,稍微挪了挪,坐的离江雪鹤远些。
他们现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修士的身份,明奴扫向一边的红衣少年,想了想道:“我们没办法进入业火铸剑墙内,这里每座山靠锁链通行,唯一的入口有斩祟使守着。”
江雪鹤略微应声,明奴闻言下意识地瞅过去,他正在咬干巴巴的饼子,一双鹿眸瞅过去,发现江雪鹤正在盯着他看。
他感觉略微不适,胸腔里又有小刺一样的东西浮出来,忍不住便想刺江雪鹤两句。
明奴忍住没有讲,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不过一天下来落了一层的灰,原本灵力便稀薄,他要用灵力来施展洁净术吗。
他只略微考虑,周围都有其他人,若是他明日出去一身清爽,兴许会惹人怀疑。
今日李老头的怀疑已经让他惊讶,不知那名修士如何了。
明奴方起身,江雪鹤视线再次投过来,他对江雪鹤道:“我要出去打水洗澡。”
他说完又有些后悔,为何他要跟江雪鹤讲这些,他出去便出去,和江雪鹤汇报做什么。
江雪鹤闻言道:“我去便是,你在这里待着。”
明奴略微狐疑地瞅着江雪鹤,他继而坐下来,江雪鹤身影在门口消失,很快回来了,似乎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窑洞是直通型,明奴见水还冒着热气,定是江雪鹤施了法术,既然这般,有这些灵力还不如直接用洁净术了。
明奴试了下水,他下意识地看向江雪鹤,江雪鹤在床边坐着看书,充满咒文的侧脸犹如剪影,眼眸略微垂着,没有看他这边。
“鹤哥哥, 你能不能先出去。”明奴问道。
江雪鹤抬眸时便看见少年一副犹豫的神色,眼神略微闪躲,时不时又看向门外,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平日里江雪鹤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然而这回江雪鹤好像不想如他的意,他只听到了冷淡的二字。
“不能。”
……
“你小子能不能快点,就等你一个了。”一道粗嗓响起,一张疤脸映入眼帘,来人生的高大,虎背熊腰,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半成品。
李逍火闻言略微睁开眼,他像是一道沉敛的影子在阴影处,背脊略微弯曲,像一张没有伸展开塌陷的弓。
他缓慢地起身,由疤脸领着出了窑洞,栏杆挡着外面的火焰,火浪向上喷薄而出,燃烧铁矿的声音在刺啦作响。
捶打与敲击的声音交织,疤脸与身边的人开了两句荤话玩笑,低声议论道:“听说前院来了修士,还没有人动手。”
“前院离我们太远了,想吃也摸不到,怎么……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不止一个,还有一对少年,兴许也是修士,目前还在观察,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嘿,你说,年年都说了修士不得踏入剑谷,为何他们还要过来……”
两人嬉笑了一声,剩余的话不言而喻,疤脸男手里见有人动作慢了些,用剑鞘在旁拍了拍,对他们道:“动作都快点,这个月要是完不成任务,你们下个月都滚蛋。”
李逍火在最末尾的位置停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他动作缓慢,用铁锤锤向那一团漆黑烧红的铁,发出“砰”一声沉闷的动静。
“属那新来的小子动作最慢,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我看他行为古怪,说不定他也是修士。”
“老大,我们晚上要不要抓来试试?”
“那小子的房间我已经查过了,什么都没有,穷鬼一个。”
“倒是听说这一次还有女人进来,咱们不如去看看……”
李逍火听着几人的对话仿若未闻,只慢吞吞地干活,动作看起来十分的严谨专注,到了结工的时间,每人可以领两个馒头和一碗粥。
他在队伍末尾,却只有半个馒头。
李逍火下意识地歪头看向对方,疤脸男满脸不耐烦,对他道:“你干的活最少,还想要两个馒头?想多吃下回就多干点。”
随即挥了挥手,仿佛觉得晦气。
李逍火默不作声,安静的像是一道鬼魂,拿着自己的半个馒头飘走了。
飘走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粗口,疤脸男面容难看,自己的粥碗里飘出来一只死了的蜈蚣。
“肯定是那小子搞得鬼,说不定他就是修士,看我晚上怎么治他……”
李逍火看着自己的书册,周围太安静了,他时不时地看向周围,没有江明奴的影子。
平常若是明奴在房间里,会发出一些动静,时不时地还会瞅他一眼,凑过来看他在做什么。
这一段时间总是分开,李逍火拿着书册发呆,他后知后觉。
他好像有点想明奴了。
不知明奴如今在何处。
敲门声打断了李逍火的思绪,门外传来人声。
“小子,出来,有事找你。”
李逍火于是把书册放下来,他走路没有声音,飘过去开了门,倒是把门外的两人吓了一跳。
门外的是疤脸男和他的歪嘴跟班,歪嘴跟班下意识地向后退,月色之下,面前少年半边脸疤痕略微泛出银光,看上去像是一张婴鬼即将挣脱而出,略微骇人。
“有什么事吗。”玄衣少年开了口,嗓音嘶哑难听。
第65章 选择
“阿奴。”江雪鹤在他身后喊他,这两个字从江雪鹤口中出来,略有些怪怪的,他下意识地扭头,手指蹭到了脸边。
明奴脸颊边有两道漆黑的手印,他略微侧过脸,江雪鹤目光在他脸颊处停顿,稍稍移开视线,对他道:“今日轮到我们值岗。”
“晚饭之后不必回去。”
明奴应了一声,然后脸颊被碰了一下,江雪鹤碰了碰他的脸颊,擦掉了他脸边的灰。
太阳灼热地炙烤着土地,明奴冒了一层汗,他略微不自在,难免听到身旁的低声细语,大多都是在议论他和江雪鹤。
“我看那小子现在被收拾地服服帖帖……他们日日住一处,不从也得从。”
“晚上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还用说……”
到晚上的时候,天空开始转阴,空气带着燥热的潮湿,迎面而来吹来的热风灼人脸,明奴和江雪鹤今日需要值岗,他们两人在矿窑前守着。
已经三日过去了,明奴不免有些着急,此处耳目众多,他倒是未曾表现出急切,只是远远地看着天色,思绪飘得有些远。
“阿奴,今天天气不好,你家乡江州应当经常下雨,如今是想家了?”李老头凑过来问他。
明奴略微应声,江州属江南,常年落雨,乌篷船尽莲花坞,是许多乡客的少时故里。
“倒不是想家,有些想兄长了。”明奴说。
李老头惊讶道:“你兄长不是孬种,为何还想他?”
“不是我亲生兄长,是后来遇上的。”明奴说的是宋景,他摸了摸袖里的断灵,断灵自从那日有反应,之后又变得死气沉沉,仿佛沉睡过去。
“这样啊,那他如今在何处?”李老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