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歌的话音落在他耳边:“如今……你还认为灵魂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女子死死地抓住青年,犹如溺毙之人靠近浮木,而男子对她轻贱摒弃,她依旧甘之若饴。
明奴缓缓地伸出手腕,通天戟随即缠绕在他的手腕上,银蛇吐出来蛇信,缓缓地缠绕住他的手指。
女子的生平在他眼前展现出来。少时体弱多病被养在府中,因为没有生育能力被势力的哥哥嫌弃,同族旁支的孩子大多嘲笑她,她常年不敢同人交流,只在院中待着。
在府中待到十五岁,因府中来客,有纨绔混入府中偷东西,她不知奴仆便是小偷,在寻物件时不幸落水之时被对方所救,于是视对方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名偷东西的奴仆便是易三保。
易三保知她身份之后,随即讲出自己凄惨的身世,之后常来看望她,时不时地从她身边骗取名贵之物。
过去的画面在明奴面前展现出来,那时易三保探出窗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似乎有女子的身影。
女子身影落寞憔悴,只在看见他时眼中出现神采。
兴许有那么一刻,他有过心动,只是心动转瞬而逝,情爱过眼云烟,他很快陷入了自己的卑劣品性之中。
人的灵魂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品性却有高低贵贱之分。
“为何称品性?”卫歌问道。
明奴说:“因为人并不能选择自己的皮囊与灵魂,若是生养在不同等的环境中,兴许滋生出来的皮囊和灵魂并不一样。”
“能够决定的,只有品性。”
明奴觉得已经没有待在此处的必要,女子心甘情愿,自己患有一块心病,便把对方当成唯一的解药。
他眼睫略微地颤动一瞬,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道红衣身影。
犹如照镜子,他前世的面容浮现出来,他只觉得陌生又惊惧。
满身疤痕的少年……悲惨而卑贱,若是这一世再爱上前世元凶,兴许他比之方才的女子,低贱并不输上半分。
心性收到影响,他身边的灵力亦然波及,灵力溃散了一分,心底随之传来溃烂的疼痛。
明奴握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他略微攥紧了衣衫,随即缓慢地松开了手。
现在差不多是煮药汤的时间,明奴身形悄然出现在帐外,两名士兵正在煮离魂汤,两人忙活了半天。
明奴对他们道:“我来吧。”
“小五?方才副将在找你呢,听闻你去了练兵营?去那里做什么。”
明奴说:“去帮忙看看。”
两名士兵见他上前,于是放下了扇子,另一个汤勺放下来,明奴干活很麻利,两人得以稍稍歇歇。
“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里武夫甚多,是条狗过去都要被骂两句。”
明奴闻言有点想笑,他微笑起来,对两名士兵道:“我去了险些没能出来,他们盯上了我戴着的锦囊。”
“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带过去,他们大多从小吃苦,穷惯了的,手脚并不干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明奴悄无声息地把断灵剑散出的灵力一并融入药汤之中。
老七和老八白天表现正常,这会在床边对明奴道:“小五,今日我还要你盛汤。”
“我也要,兴许是小五的妙手直接让我们回春了呢。”
明奴把汤勺放了回去,他闻言应声道:“好,今日我给大家盛,希望邪咒早日褪去,大家身体无恙。”
他话音落了,注意到营帐被掀开,陈明在门口正看着他,眼中神色略微闪烁。
“副将。”
明奴已经做完了该做的,剩余的交给他们便是,他看出来陈明找他有话说,他于是出去了。
“小五,你随我来。”陈明说。
“别担心,我只是问你两句。”陈明说,“你去练兵营做什么?”
明奴实话实说道:“听闻那里的士兵几乎都没有染上邪咒,我便想去看看。”
“这样,倒不是没有染上的,兴许老天对于能当大任之人便多谢磨难。”陈明说的委婉,随即对他道:“小五,近来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
明奴面上佯装镇定,回复道:“承蒙副将影响。”
陈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你回去吧。”
明奴随即和陈明分别,他去了伤兵营,前一日受伤的士兵如今看上去恢复的不错,兴许是蒋云在军中宣传,逢人便说自己亲眼见到了仙君。
他在一旁听着便觉得不好意思。药汤煮的差不多了,他帮忙端药,那些受伤的士兵没有过问,只同他道谢。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谢谢,对方甚至担心自己给添麻烦,用受伤的手腕略微扶着,行动看上去略微迟缓。
伤兵营里和睦融融,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有着对故土最基本的忠诚。
这是回报,并不是给予。
明奴在此刻稍稍明白了,他略有些恍惚,脑海里回想起卫歌的话来。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除了出身、相貌,体质,剩余的便是品格。
若品质劣汰可以分为贪怨怒怯私。
与之对应的便是
€€€€温良俭恭让。
这般的念头令他几乎醍醐灌顶,他明白了什么,随即犹如整个人被泼了一盆冷水,令他全身冰凉。
人的品性被分为三六九等,邪祟利用此来下咒,那么凡拥有这些品性之人,全部都被侵蚀神智。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
深夜,营帐中。
名为将军的男人身影出现在营帐之中,他身躯犹如提线木偶,身体缓缓地转动,在空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转向某一处时,目光落在空余的书架角落上。
第103章 风雨欲来
数日过去,明奴观察着伤兵营的士兵,断灵能够缓解邪咒,邪咒不再在夜晚侵蚀他们,只是无法从根源处解决邪咒。
“卫将军,可是我想的那般?”明奴收拾了马鞍,他日日晒在烈阳之下,因得天热把衣衫脱下,露出的皮肤白的晃眼。
卫歌知他所言,对他道:“万事若是只求捷径,将会一无所成。”
“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你告诉我湘母符离准备做什么,兴许还来得及阻止他们为祸天下。”
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邪咒和他们有关,分明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若是讨伐,需要证据,不然他们也不会前往此处。
卫歌对他道:“我并不知。”
明奴看一眼自己怀中的金莲,随即道:“不信。”
他把马鞍放回原来的位置,随即从马场出来,他两个字让卫歌沉默下来,他经过路过的士兵,随口问道:“副将去了哪里?”
“在将军那里。”
明奴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陈明从将军营帐里出来,陈明的神情略微凝重,正好看见了他,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顿。
“小五,你来的正好,将军要见你。”
这位传闻中的将军,明奴有所耳闻。将军原本为齐氏,名纪。后入赘少正家,是少正宫主的表侄婿。
明奴手中是一些离魂草,量并不多,原本放在马场上晾晒。他把离魂草交给了身旁的士兵,随即跟着陈明一并前往。
“副将,将军寻我做什么?”
陈明说:“只是听闻近来伤兵营的士兵邪咒有所控制,将军问了问情况,得知你一直在照顾他们,便让我喊你过去。”
此言听起来合情合理,明奴找不出来错处。
他和陈明到了正中央的营帐前,明奴正准备进去,他面前被陈明的佩剑稍稍拦住了。
“小五,将军自邪咒出现之后,性子有所改变,你说话注意一些。”陈明提醒他道。
明奴闻言稍稍点头,轻声地向陈明道了谢。
“我知晓了,多谢副将提醒。”
明奴踏入了营帐之中,这处营帐他先前混进来过,当时便觉得黑压压,如今帐中黑暗环境中只点了一支蜡烛。
男人的脸在烛光的衬映下犹如白蜡,看上去苍白又邪诡,那双无神的眼抬起来,犹如做出来的机械动作,白脸与黑色眼珠衬映着,令明奴想起原先见过的死尸。
将军看着他的方向,开了口,“小五?”
明奴行了军礼,“见过将军。”
“听闻近来在你的照顾下,伤兵营的士兵好了许多,邪咒有所控制。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将军问道。
明奴闻言回复道:“启禀将军,属下不过是尽微薄之力,邪咒得以控制应当多亏将士们意志过人。”
“那你在将士身边,可有其他发现……比如什么与寻常不同的地方?”
对方说话时,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又似乎落在虚空一点,缓慢地转动,空气中响起“嘎吱”的声音,在耳边异常刺耳。
明奴随即摇头,“未曾,属下无能。”
空气随之安静下来,明奴用眼角稍稍地扫过去,他这么不经意的一扫,扫到了空中若有若无的红线。
随着蝴蝶翅膀震动,那些红线一并浮现出来。它们缠绕在男人身上,连接着男人的手腕和脖颈。
远远地看过去,犹如悬在半空之中的提线木偶。
明奴目光稍微滞,与此同时,男人身后浮现出一道身影。对方穿着黑色长袍,兜帽袍遮面,银色的发丝垂落,耳边戴着红缨,袖口有黑色咒文为咒枷,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他心脏随之跳的缓慢起来,没有任何征兆的,男人面容未曾显现出来。蝴蝶环绕在他周围,明奴却已经能够断定对方的身份。
十二血月中擅用蝴蝶刀,暗杀从无失手……传闻不知性别的符离。
他背后泛起一阵凉意,符离手中隐有红线,随着蝴蝶震动,符离手中的红线收缩,在红线的控制下,将军与他讲话行动。
方才显出身形……是故意为之还是当真是巧合。
无论是哪一种,明奴额头冒出来了一阵冷汗,他心脏缓慢地跳动,指骨略微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
“倒是还有一事,小五,我帐中的卷轴丢了一些,询问陈明与士兵皆不知下落。你可在军中见过何人拿有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