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年龄各不一,能留在这里的都是三次训练都没有通过的,上不了战场,又没有到服役结束的时间,所以暂时待在这里。
明奴注意到他们有的军装甚至没有穿戴整齐,轻盔半散在外面,有的没有穿鞋,有的在轻盔上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符号。
他们嘻嘻哈哈笑着谩骂着,有的用的方言,有的用的是九州的官话,明奴能听懂一些。
“听说那老不死的这几天不在,咱们有没有机会偷溜出去?”
“你看他手下的副将,成日殷勤的很,都在朝伤兵营去,估计没空过来。”
“可惜军营中没有女人,若是寻几个贱皮子过来,兴许能解解闷。”
“吴二伯,你女儿上回不是说要来看你……让他过来伺候小爷怎么样?”
谈话的有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生的颇为俊俏,讲出来的却全部都是粗鲁的下流话,且言语之间的轻蔑不予言表,话中带着笑。
其余士兵对这些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明奴在一旁站着,他的目光投过去,正好有人喊那名青年,那么青年转头便注意到了明奴。
“易三保,等等我,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
明奴得以看清那名青年的模样,青年当真生的不错,常年在军营中发丝显得油腻,双眼蒙了一层阴翳之气,盯人时便给人阴沉沉的感觉。
一笑起来时,更显得几分邪性,一双虎牙给人纯洁无害的错觉,实则那双眼衬映着,仿佛能吞掉人的骨血。
易三保注意到了明奴,明奴脖子上挂了条银蛇,在人群之中异常显眼,许多练兵营的士兵都悄悄地投来视线。
身旁的士兵对易三保道:“这不是陈明身边的跟屁虫吗?他到这里做什么?”
“脖子上挂的是长虫……怎么他们能挂东西,不允许我们在盔甲上画东西?”
易三保闻言哼笑一声,在经过明奴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啐了一口。
那口唾沫沾到了明奴的衣袍上,明奴反应过来了,他没有避开,一双眼直直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实在不好意思,军官爷,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给您擦擦。”
易三保说着就要弯腰,一嘴一个不好意思,实则看中了明奴腰侧悬挂的锦囊。
明奴没有动,他看着易三保帮他把口水擦干净,随即对方手指不动声色地朝向他腰际的锦囊。
还没能碰到,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惨叫声。易三保的手腕被握住,明奴轻而易举地便能将他的手腕折断,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明奴感觉自己碰到的皮肤都油腻腻的,他握住了易三保的手腕,易三保那张脸都变了个色,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
“爷,爷,您这是做什么啊。我可什么都没干,您赶紧松手吧€€€€”易三保扯着嗓门道:“军官爷要杀人啦€€€€”
明奴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他透过易三保的那双眼什么都没能看到。里面只有怨恨、贪婪、狠毒、恐惧,以及不甘。
这些情绪将他的双眼侵蚀,那张原本还算生的不错的面容一并随之扭曲了。
明奴松开了手,他不缓不慢地开口道:“抱歉,方才我有些着急,这锦囊内有机关,我怕你受伤。”
易三保迅速地收回手,并且向后退了两步,一提到锦囊,不知多少双眼珠子都转向明奴腰侧的位置。
明奴有种被狼群盯上的错觉。
“我呸,不就是仗势欺人,什么玩意儿,我还不稀罕摸呢。”易三保再次啐了一口,他随之去领馒头和粥了。
明奴依旧在原地站着,他身手与相貌不匹配。易三保领晚饭之后便离开了,他们这边有许多小桌子供他们吃饭,易三保时不时地便朝明奴的方向看一眼。
这青年模样生的不错,是放在仙门里也算不错的程度,性子却是从根就坏了,几乎和外面的那些士兵完全相反。
他一直观察着易三保,注意到对方在吃完饭之后人便消失了。
金莲中的卫歌在此时开了口,“要不要过去看看。”
“人的皮囊通常最擅长蛊惑人心。”
明奴闻言愣住,他心中打鼓,随即选择了听卫歌的,在无人处隐去身形,随即混入士兵中找到了易三保。
易三保和另一名士兵鬼鬼祟祟地到了没人的地方,这里靠近军营边界的围墙,围墙又高又深,此处草木作掩。
他跟随在两人身后,扫到了什么,一角粉色衣衫冒出了头。
围墙有一道巴掌宽的缝隙,中间稍宽,女子的身形从缝隙中显现出来,一张娇俏的面容随之露出,她通过缝隙钻了进来。
少女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看起来冰雪可爱,模样乖巧,看衣着应当是某家的小姐,因为钻进来发髻稍稍歪了,上面的珠钗散落些许。
“三保。”女子娇俏地喊了一声,随即把自己带的东西展示出来,是一些银子,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以及酒水。
易三保先看东西,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对女子道:“才这么点?”
“近来爹爹似乎发现了,他给我的银子不多,只有这么一些。”
“你爹爹不给你,你不会想办法?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小姐,不会想办法借银子?我在军营里吃苦,你成日在府邸里,如今连银子都送不过来。”易三保皱着眉,他脸上阴沉了几分。
女子闻言有些无措,随即着急起来,对他道:“未曾……三保,我成日念书,哥哥不借银子给我,我不知从何处弄银子。”
“去库房偷些便是,这对你来说很容易。”易三保说。
随即,易三保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实在不行,大小姐,你去青楼待几日,银子自然而然就来了。”
第102章 温良俭恭让
这番话出口,明奴听的险些忍不住,他以为女子应该会翻脸,然而这女子看起来柔弱,性子也是如此,只会咬着嘴唇,看样子眼泪似乎要掉下来。
可怜她这般面容,对面的男子显然心中产生不出半分怜悯,眼中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她并不知可怜之相,对于不爱自己之人, 是没办法影响他们分毫的。
“我自然不会去。”女子小声地这么说一句。
“瑶瑶,我方才自然是说笑,怎会容忍你去那种地方。”易三保对身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随即离去,他上前把女子搂进怀里,亲吻女子的面颊。
“你是我的小心肝,我怎么会舍得。”
女子方才还在生气,这会脸上随即红起来,一副任人蹂躏之态,眼中闪烁不定,靠在对方身上,像是一扇柔弱飘忽的小舟。
她很容易地便相信了他的话,又忍不住心软,没等易三保说让她做什么,她自己如同守忠一般,自己下了保证。
“下一次,我一定多带些银子过来。”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自己的真心、恨不得连同心肝一并送给对方,来自证对他有多么的在乎,对他多么的言听计从。
明奴在一旁看的分明,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息,这般纵容,兴许什么都换不来,只能换来轻贱。
“真乖。”易三保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虎牙显露出来,油腻的发丝沾到女子的面颊,两人行了一番亲密之举。
明奴在一旁纠结不得,不知要不要上前阻拦,易三保尚且没做什么,那女子便自己送了上去,显然十分的欢喜。
易三保片刻之后便停了下来,问道:“瑶瑶,你今日能不能不回去?”
女子面容绯红,整个已经晕乎,被戏弄的毫无思绪,此时飘忽道:“爹爹和哥哥让我回去……若是三保不想让我回去,我便晚些回去。”
“我想带瑶瑶见一见我军中的朋友,我们都在练兵营,那什么狗屁邪咒分毫不沾染我们分毫,我们练兵营和其他那些狗屁上等兵可不一样,这回是他们求着我们……哪怕他们求我们也没用,邪咒只会感染他们。”
易三保说起这个时洋洋自得,随即扣住了女子的肩膀,把女子带往另一个方向。
明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女子几乎是半依靠着易三保,尤其易三保在她走不稳的时候扶了她一把,她神情中出现了类似于羞怯的情绪,眼中带着仰慕与崇拜。
“瑶瑶,今日你没带其他人来吧?”易三保似是随口问道。
女子立即摇了摇头,对易三保道:“没有,我一个人来的。”
“这样就好,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这里是营帐后面,和营帐有一段距离,在那里,等着三两名士兵。他们同在练兵营,是军中士兵,三名士兵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另外两个都四十出头。
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有胎记,看人时不敢看正眼,生的贼眉鼠眼。另两个模样黝黑,身上的轻盔乌黑,身上散发着汗臭和不知名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三人同时朝着女子看来,少年眼神闪烁不定,另两个则赤€€裸地打量着,眼中带着贪婪的审视,仿佛在审视物品。
唤作瑶瑶的女子被吓了一跳,随即躲在了易三保身后,不太敢过去。
“瑶瑶,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躲着做什么。放心吧,他们不会伤害你,有我在呢。”
听易三保这么说,瑶瑶这才出来,目光在三人面前停留一瞬,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瑶瑶,他们三人都不是坏人,你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跟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女子不大愿意,易三保显然耐心有限,直接便抓着她的手腕过去了。
“三保€€€€”女子唤了一声,随即她的手腕被其中一名男人握住了,对方的手掌粗糙油腻,摸在她柔弱无骨的皮肤上,她几乎是立刻花容失色。
易三保对他们三人道:“别玩坏了,用完记得还我。”
听到这么一句,女子面容才发生变化,脸色立刻白下来,然而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已经被两人各自握住了一只手腕困住。
明奴几乎在开始便猜到了,那青年是个没心肝的,从心底便黑透了。她的爱恋他分毫不会感激,只拿来利用。
在三人即将对女子做什么时,女子撕扯着在喊着青年的名字,青年未曾理会便离开了。
“三保哥,你这么对她,不怕她日后找你麻烦。”身旁的士兵问道。
易三保只在乎到手的银子,闻言道:“那她尽管试试,大不了我不让她回去了。”
随之,易三保眼中似有嘲讽,对士兵道:“贱皮子只爱我这张脸,浅薄又低贱,信不信待会我再过来,哄哄她两句,她自己又爬过来了。”
“她把我想象成我是她的真命天子,以为我能像她想的那样对她真心,对她百般宠爱……大小姐活在自己的白日梦里。”
实际上的他,卑劣又无耻、下作虚伪甚至不愿意遮掩,只因为他有副好皮囊,她便能容忍他的全部,对他那些与容貌并不相称的品德,全部视而不见。
明奴耳力过人,两人的对话自然落入他耳中,他稍稍转动手腕,指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两名大汉和那名少年一并倒下。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衣衫略微不整,见三人都晕了过去,四处看了看,眼眶随之红起来,下意识地寻人。
“三保€€€€”
明奴未曾显现身形,在女子依旧开口叫人时,他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前方的易三保听见了动静不得不折返,转身时女子迎面便抓住了他,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小声啜泣起来。
她委屈又生气,却不敢对他发泄怒火,只委屈地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对她。
青年谎话张口便来,“我是没办法。瑶瑶,你不知道,我在军中近来犯了错,若是没有银子,兴许你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解释的敷衍又潦草,随即草草地轻吻她两下,在他的抚慰下,女子便火气散了去,眼中纠结又惊惧,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有些人的性子烈如云帛,有些韧如蒲柳,有些却如风中草叶,轻轻一吹便散了。
明奴原先想,若是女子因为生气对青年做什么事情,他会在一旁帮忙让青年不能动弹。
如今见女子如同易三保所言再次伏下身体,他只觉得迷茫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