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月大哥,今日我们便手下留情,咱们来日再见,这水牢似乎要塌了,你可要小心一些。”
梅含珏说完,见守月神色难辨,稍稍挑眉。
江雪鹤看了一眼那些剑气幻化而成的蝴蝶,随之收回视线,未曾看守月一眼,直奔水牢。
他们二人赶到时,明奴方扶着少正安上了地面,地面江水已经蔓延至腰际。两人衣衫湿透,少正安看上去像是一具苍白失色的人偶。
明奴见到他们二人,便稍稍地放下心,把少正安交给了梅含珏。
“明奴,符离如今在城门处,兴许片刻之后便会赶来,我们时间不多了。”
明奴在原地略微犹豫,他对二人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一事。”
他要去寻李逍火。
江雪鹤闻言道:“我同你前去。”
明奴没有作声,如今时间不多,梅含珏不再做干预,只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动作快些。”
少正安身上的伤势耽误不得,梅含珏随之身形在原地消失。
明奴原地折返,他心中隐隐不安,心跳地很快,回想起方才李逍火那一眼,他们二人之间似乎隔了许多无形之物。
他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直觉不妙。
身后跟了人,明奴方上前准备入水,他的手腕被握住,他指尖在水中浸的冰凉,触碰到一片温热。
江雪鹤对他道:“我去便是,你要找什么?”
他未曾言语,江雪鹤便布下一道结界,结界缠绕在他们二人周围,明奴能够直接行走在水上,不再受江水影响。
明奴见此便任由江雪鹤抓着他,他走到方才少正安被困住的位置,这里只有几条空荡荡的锁链。
方才的咒枷坠落在水中,他用断灵把咒枷挑了起来,上面的咒文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锁链。
此处已经没有人气,只有他和江雪鹤二人。
明奴四处看了看,他又拿出李逍火的生命卡,李逍火的生命卡依旧稳稳地在动,并不在水牢之中,从方才一直没有动过。
“少正乐并不在这里。”江雪鹤已经他是担心少正安的母亲。
明奴闻言稍稍抿唇,他对江雪鹤道:“鹤哥哥,我们回去吧。”
心中不详的预感尚且未消散,明奴再也支撑不住,方才水中凉意浸透他全身,他心脏处拗疼,“噗”地一声,他以手掌掩面,手指缝隙处深色的鲜血滴落。
他疼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变得困难,手腕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握住,他眼前视线模糊,对上了一双挣扎微动的凤眸。
江雪鹤向来擅长隐藏情绪,如今泄出来马脚来,对方显然在担心他,仿佛他身上的疼痛已经触及他的心。
“江明奴。”
他听见江雪鹤喊他的名字,随即整个人陷入了温暖的怀抱,眼前是掌心处深红的血,他整个人被横抱而起。
明奴虚虚地闭上双眼,他靠着江雪鹤的胸膛,耳边能够听见江雪鹤的心跳。
心跳声缓慢却热烈,一下又一下,江雪鹤表面冷然若雪,内里焦灼烈如焰火。
他未曾搭理江雪鹤,身体疲惫无比,闭上眼耳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耳边传来轻声的二字。
“奴奴。”
明奴立即睁开了双眼,他眸中倒映着江雪鹤明艳的侧脸,江雪鹤正垂眸看着他,见他睁眼,江雪鹤低声道:“不要睡。”
他只是吐了口血,又不是死了。
明奴不大想理江雪鹤,他虚虚地环着江雪鹤,闻言稍稍侧过脸去。
眼睛却没有再闭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江雪鹤脖颈处看。
那里的伤痕淡了许多,他视线稍稍偏移,落在江雪鹤的脸上。江雪鹤面容明艳殊荣,他平日里并不经常盯着看,盯的看久了,便容易被蛊惑。
明艳犹如烈火,能够点亮无尽深渊,殊荣冠绝,惊鸿三千世。
他看了片刻之后,江雪鹤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即修长的指尖落下,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明奴闻见了浅淡的雪香,他不大高兴地握着江雪鹤的手指,随之不动了。
他被抱回了院子,还是伶人待的那一处。江雪鹤把他安置好之后,便出门熬药汁了。
药香随之飘进来,以明奴的角度,能够看见江雪鹤的侧脸,江雪鹤坐在茶几边,一手拿着药扇,另一手端起了汤药。
汤药不过是短暂地减缓,明奴这么想着,他没有讲出来,氤氲的雾气遮掩了江雪鹤的面容,使江雪鹤冷淡的面容随之柔和了几分。
他缓慢地闭上双眼,犹如入一场短暂的梦。仿佛待他醒来之后,药香会散去,人也一并会散去。
……
永乐殿中。
符离将守月带了回来,主位之上只点了三根蜡烛,湘母面容隐在暗处,那双浅色双眸中咒文变幻,随着烛光闪烁不定。
“人被他们带走了?”湘母心平气和地问出来,似乎是温柔的询问,温柔阴美的双目朝向他们二人。
符离与守月身形皆是一滞,符离率先开了口:“他们烧了地脉,我便耽搁了一会。”
守月:“几名少年之中……其中一名解了符离的阵法,且学会了千瑰之阵,我被困在其中,让他们带走了少正安。”
“如此,我在咒枷上下了咒,他应该很快会到我们面前。”
“本宫倒要看看,他有如何能耐,能让你们二人束手无策。”
第110章 孤星之命
“江明奴。”
明奴被喊醒,江雪鹤扶着他坐起来,红衣少年在他身边,药汤被吹凉放至他唇边,他略微低头,含着汤勺把汤药咽了下去。
“裴仪。”
梅含珏敲了敲房门,随即推开门,见江雪鹤在喂汤药,他视线在明奴身上稍定。
“明奴,你受伤了?”
梅含珏随即想起来了什么,眉眼之间略微担忧,在茶几边坐了下来。
“无妨,还是原先的伤。”明奴问道,“少正安如何了?”
“他受了刑,方才睡过去了。他让我前来看看你的情况。”
梅含珏:“他说湘母把他丢在那里,一早便知我们会过去,必然没有那么容易放我们走。”
“不是我……李逍火。”明奴把自己的令牌拿出来,他掌心间灵力浮现出来,感受着李逍火的位置,他给李逍火传了音。
“我知晓你如今在宫中,快些回来。”
明奴传过去的音犹如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未曾激起浪花,很快陷入平静之中。
梅含珏与江雪鹤看出来了,梅含珏道:“明奴,你不必着急,他做事一向有主见,兴许有自己的主意。”
“说不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已经回来了。”
院外多了一道玄衣身影,远远地靠在窗外,未曾进来。
明奴见到那一道玄色身影,稍稍放下了心。他视线稍定,落在李逍火身上,心头的不祥预感依旧没有散去。
“少正安身上可有邪咒?”明奴问道,他见李逍火不愿意进来未曾说什么,他打算一会单独跟李逍火说。
梅含珏摇头,“他只是受了刑,湘母算得上仁慈,未曾在他身上下咒。”
明奴回想起水牢之中所见,咒枷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咒文,后来那些咒枷被斩断,咒文随之消失了。
“他母亲如今受湘母控制,此事我们难以插手,事关玉阙存亡,回去之后需上报掌门。”梅含珏说,“接下来湘母兴许会搜查整座王宫,我们需在此之前离开。”
明奴:“还有许多事……未曾查清楚。”
他说着,自己话音便顿住了。
江雪鹤半边肩膀伤势尚未痊愈,纱布隐隐透出血迹。少正安昏迷不醒,他旧伤未愈,身体难以支撑,梅含珏与李逍火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他们五人继续待在这里,下场只会全军覆没。
梅含珏看出他所想,对他道:“明奴,我们已经拿到了圣物,圣物需尽快交到仙门。不然,不仅我们会危险,若是玉阙圣物落到湘母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的不错,只是我们此次……算是无功而返。”明奴说道。
随之房间里安静下来,他们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都是扶光的弟子,放眼整个九州都是天之骄子,如今接二连三受挫。
面对血月,他们脱身尚且困难,不过在此地待了短短数日,局势没有任何改变,数次都险些丧命。
不怕冒险,只怕毫无用武之力。
“明奴,不要这样说。”梅含珏眉眼稍凝,对他道:“我们来此,尽绵薄之力。今日所受之难,来日加倍奉还。”
“湘母修为已接近八重,即便不是我们,仙门诸多弟子都束手无策。”
梅含珏:“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将这里的一切……告知仙门。只要我们还活着,便是湘母犯下滔天之过的罪证,来日诸子百家前来讨伐,你我便是最利之器。”
“我们见过此处士兵所受之苦,他们身在囹圄之中,少正被伐,王士受控,这些……全部都会成为罪状。”
江雪鹤眉眼略微停滞,烛光映着他的侧颜,他握着明奴的手指,对明奴道:“你忘了先生第一堂课所讲。”
“人力有限,顺应不足,接承天命,含腹舛道。”
明奴的手指被握紧,力道顺着传来,江雪鹤与梅含珏眉眼之中带着温柔与光芒,光芒落在他身上,抚平他心里那些崎岖晦涩。
“三个时辰……天亮之前,再给我三个时辰。”明奴说。
江雪鹤闻言皱眉,问他道:“你要去哪里?”
“你身上还有伤,不可再擅自行动。”
梅含珏颇为赞同,“明奴,你听鹤的便是,若是你落入血月手中,到时鹤……”
剩余的话梅含珏没有说,他们几人的性命都连在一起,若是一个没了,剩余的一定会前往赴死。
“只三个时辰,等我三个时辰,若是三个时辰之后我没回来,你们直需回去复命。”
明奴止住了江雪鹤接下来的话音,“鹤哥哥,我一人前去,你信我便是。”
他回握住江雪鹤的指尖,随之身体受意志驱使,末了,他交代道:“看好少正安,兴许他会放不下母亲。”
梅含珏未曾言语,下意识地看向江雪鹤,见江雪鹤没有阻拦,他便没有说什么。
关系着上千条士兵的性命,明奴一刻未曾耽搁,一碗药汤喝下去,他封住了自己的几处脉搏,短时间不会受疼痛侵蚀,副作用便是之后会疼痛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