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伤势尚未痊愈,入水牢还有能力出来?鹤哥哥莫要说笑了。”
明奴闭了闭眼,此次意识到他们四人一旦有分歧,个个都不愿听人差遣。
“今日我会前往水牢,既然你们二人不愿与我商议,我们便分开行事。”
梅含珏忍不住叹气,对江雪鹤道:“日后你们三人当真不适合一起行动。”
“鹤,意气行事,并非你先前行事之道。”
“如此,我们二人先去放火,阵法尽毁,我们全力脱身,之后前去水牢助明奴一臂之力,如何?”梅含珏问道。
江雪鹤静静地没有讲话。
明奴耐心已经告罄,他对两人道:“你们不宜长时间待在这里,如此,我们晚上有缘再见。”
他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梅含珏与江雪鹤在门外,明奴握着门边,外面是无边夜色,江雪鹤的面容显得沉肃冷淡,他对上那双凤眸,面无表情地直接关上了门。
远处梧桐树之上,树叶遮挡之处,一道玄色身影隐在树枝上,李逍火在枝头上坐着,他手边放置了金莲法印,还有通天戟。
“可否帮我一个忙?”李逍火问道,他这句话是对金莲之中的卫歌说的。
自从上次他们二人闲谈之后,两人不欢而散。卫歌闻言睁开了眼,在阵法之中静静地听着。
一道风声传来,李逍火将一道灵力注入金莲之中,他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之中,待到灵力消失,他的身形一并随之消失。
深夜。
明奴换上了通体墨染的兜帽袍,兜帽袍遮掩他的面容,只有一部分下颌线露出来。
他沿着宫墙缓缓地行进,身形隐在暗色之中,像是一道无声的阴影。
耳边是长风扬过,随着一道巨大的火光在边缘蔓延,城门处传来了动静。轻盔与长戟碰撞的声音在耳边,明奴隐去了身形,有士兵从他身边经过。
这些士兵未曾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衣物碰撞发出的动静,他们面容呆滞,已经没有神智,随着控制命令行事。
明奴到了水牢前,远远地,他看见了守在门外的士兵,以及被斩断胳膊的守月。
“报€€€€守月大人,城门处失火了。”
守月被斩断之处按上了一条兽骨,兽骨拼成他骨骼的形状,闻言守月道:“虚张声势,调虎离山,去禀符离便是。”
“符离大人已经前去……传闻烧毁的是王宫的地脉。”
“火自地宫而起。”
闻言守月脸色略微变了些许,随即低语了一句,不知是给谁传音,身形随之在原地消失。
明奴在夜色间静悄悄地等着,他除了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兵,在他踏入水牢之时,周围水声蔓延,他面前显出一道人影。
妖骨刀在月色之下折射出寒光,守月长身而立,空荡的长廊常年受水侵蚀,墙壁边裂缝处被水光晕染,映出一层波光粼粼的影子。
明奴步伐稍稍顿住,守月目光落在他身上,随着一道威压落下来,明奴身上的兜帽袍被吹散,映出那张清艳的脸来。
“原先已经上过一次你的当……今日不可再有第二回 。”守月对他道。
明奴伸手抓住了衣袍边缘,他扯散了衣衫,手中玄黑长剑显露出来。
他稍稍侧眸,对守月道:“原先我以为,你应当更关心地脉。”
“你们兴许小看符离了……“守月对他道:“原先我是有些担心,只是我更想见你。”
“你屡次从我们手中逃脱,带走了卫歌、杀了三眼相,之后破开了符离的阵法从符离手中逃脱。”
守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一次,我倒更想知道,你今日能不能从我手里活下来。”
第一次是他故意放明奴走,没想到之后明奴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因果循环,当真有意思。
明奴未曾言语,卫歌不过是侥幸带走,他与三眼相两败俱伤,如今对上守月,权当他殊死一搏。
断灵剑暗沉无光,他手中长剑并不擅用灵力,此地更没有怨气,什么都没有,对他无任何利。
“兴许我会死在这里,”明奴说,“若是我交代在你手里,还要麻烦你,把我的骨灰带回江州。”
守月闻言了然,对他道:“你是江州人士,江氏素来无情,我以为,你应当对故土了无念头。”
话音落下,一道剑气在半空之中缠绕成形,断灵剑之上缠绕着剑气,驱使他的雪衣少年身形笔直,指尖扣着剑柄略微发白。
剑气在少年身旁交织缠绕,在他身后隐约汇聚成形,随即朝着守月的方向蔓延而去。
剑气与妖骨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铮”地一声巨大的嗡鸣,整座水牢随之晃动,有水声在耳边蔓延晃荡。
数道妖骨刀散出的镰刃朝着明奴而来,明奴一一向后避开,他行动迅速,身体犹如柔软垂丧的莲枝,会在即将濒死时刻迸发出生命力,犹如紧绷的弦,在关键时刻被发挥到极致。
明奴记得这些伤口会是魂伤,他留了一部分剑气缠绕在自己身上,断灵隐藏在其中,他无形之间仿佛听见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砰”地一声,落在他耳边。
第109章 邪咒缠身
半空之中,妖骨刀妖气缠绕之处,缓缓地浮现出两道巨大的枷锁,枷锁连着妖兽的脖颈。妖兽双目瞠圆,虎面兽耳,身上有咒文形成的花纹。
锁链缠绕在它的脖颈上,空盈的兽瞳绽放着异样凶狠的神采,那双虚目紧紧地盯着明奴,獠牙锋利,俯身朝着明奴低吼起来。
“嗤€€€€”
这妖兽是妖骨刀的剑气所幻化,妖骨原身便是这妖兽。
明奴向后退了数步,他食指与中指并拢横着放在断灵中央,以剑灵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威压。
他身形笔直,在剧烈震声的动荡之中犹如一叶扁舟,身形虽摇摇欲坠,但是半分未曾动摇,犹如风中凛立,背脊薄削如一柄坚韧不拔的长剑。
待到兽吼声消失,明奴松开了二指,他向后退了数步,不等守月进一步动作,他身形消失在剑气蔓延之处。
守月置身在水牢中央,周围的墙壁出现些许裂痕,有水随之渗透而来,“滴答滴答”沿着墙壁边缘落下来。
水汽渗透,入目之处不见雪衣少年的身影。
守月未曾掉以轻心,眼前这少年收了卫歌,又破了符离的千瑰之阵,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实际上棘手又难以对付。
妖兽巨大的兽爪朝着某处而去,兽掌精准地把控着力道,巨大的兽掌扑向墙壁,在半空之中翻起一道空浪,落在墙壁时,墙壁随之震荡,内里的骨架并未被击碎,残垣勉强支撑着一整座水牢。
“江明奴,如今是要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守月沿着墙壁缓慢地走动,他所过之处,兽掌一并落下,巨大的兽掌倾覆,连带着空气中的水珠被吹散,剑气一并散了去。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奴离守月三步之遥,守月的一只手换成了妖骨,即便是砍掉他的一只手,他换成别的什么,照旧能够自如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明奴身形隐在暗处,他与水牢的墙壁融成一体,手中长剑缠绕着凌厉的剑花,剑花缓缓地汇聚。
他的面容落下一道阴影,墨发散在边缘,那双清澈的眼在此时多了几分肃穆沉甸,犹如湖底沾墨,清冷的碧绿宝石与墨色相融,眉眼若珠焕彩。
在下一道兽掌即将落下之时,半空中缠绕的剑气汇聚成形,犹如一道道蛛网落下,随着断灵收剑,那些蛛网一并绷紧,全部朝着守月汇聚而去。
守月在半空之中似乎看见了黑色的虚影蝴蝶,远处雪衣少年的身影显现出来,随即,空气中传来一声断裂声,犹如什么绷紧的东西断裂开来。
黑色虚影蝴蝶在明奴指尖浮现出来,这蝴蝶是剑气所化而成,比不上符离的千瑰之阵,只能在这水牢之中堪堪地成形,却能困住守月一段时间。
无形剑气所幻化成的丝线朝着守月而去,丝线穿过兽掌,顷刻之间便把兽掌化为虚无消散。
丝线紧接着朝着守月而去,守月明白了什么,在原地略微怔然,随即见远处的少年指尖稍稍碰上蝴蝶,眉眼若掠蝶影,惊鸿一现,少年面容变得深刻起来。
妖骨刀触及到无形的阵法,妖骨刀“嘎吱”一声,刀刃断裂了一小片碎骨。
守月不得不避开,在他避开的这一空档,雪衣少年与他擦肩而过,分明在身边,他却无法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分毫。
江明奴身边的剑气幻化成蝴蝶缠绕在他周围,随着蝴蝶缓缓地振翅,阵法无形地变换。
他们二人在半空之中对上目光,明奴视线宁静,清澈中带着几分沉肃,在一片沉肃之中依旧有几分灵动。
“守月公子,抱歉了。”
明奴丢下这么一句,随即身形在原地消失。
留守月困在千瑰阵法之中,守月先是怔然,看着明奴离去的方向,随即妖骨刀深入墙壁,整座水牢随之颤动起来。
“江明奴。”守月细细地呢喃这三个字,随墙壁随之出现裂缝,“砰”地一声,巨大的浪花冲击着墙壁,墙壁随之碎裂。
水牢连着江河,江河之水顷刻之间流入,从走廊朝着内里进入,守月身形陷在江水之中,他分毫未受影响。
水牢之中水线继涨,明奴耳边传来了水声,墙壁缝隙四处开始渗水,兴许过不了多久,这座水牢会坍塌。
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水牢深处有士兵守着,他一道剑气扫过去,两名士兵都倒了下去。
铁链连接着墙壁深处,上面有嶙峋冲刷不下去的血迹。
乌袍少年被困在其中,他手腕与脖颈处连着咒枷,黑色的咒文密密麻麻的涌动,映衬着那张脸发白发青。
随着江河之水涌入,顷刻便覆盖了少正安的面容。
“少正安。”明奴到了水牢之中,他身体被浸湿,心口处蔓延疼痛,嗓间压着血腥之意,他现在没有力气再用余下的灵力驱散江水。
衣衫被浸湿,明奴尚未走到中间的位置,上一秒咒枷困着水中的少年,下一秒,锁链旁多了一道玄衣身影。
明奴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婴孩面具,他分不清心中惊讶和担忧哪种多一些,他一双眼睁圆,立刻瞪向李逍火。
“李逍火€€€€”
江水很快蔓延至脖颈的位置,李逍火听见动静回头,那双深邃的眼如同沉墨,与水牢之中的暗色融在一起。
明奴隐隐感觉到不太对劲,李逍火的情形有些不对,他在原地远远地看着,李逍火身旁似乎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虚影。
长剑斩断了连在少正安身上的锁链,少正安睁开了眼,入目的便是一张婴孩面具。
“走……快走……”少正安身形随着锁链晃荡,他嗓间发出细弱的声音,脖颈上的咒文缠绕着他,令他言不成句。
李逍火未曾有半分犹豫,待斩断两道锁链之后,身形便在原地消失了。
他犹如凭空在半空之中出现,又凭空在半空之中消失。
明奴不解,眼见着少正安整个失去支撑,他上前接住了人,少正安伤痕累累,整个人只剩下一丝人气儿。
他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李逍火的身影。若不是确定李逍火斩断了少正安身上的锁链,他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少正安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没有力气讲出来,明奴并不知晓,他扶着少正安对少正安道:“出去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完,明奴忍不住又看向水牢深处,此地已经没有李逍火的任何气息。
与此同时,水牢长廊处。
梅含珏与江雪鹤匆匆地赶到,见守月困在阵法之中,梅含珏在原地驻留片刻,颇为好奇地多看两眼。
“看来是明奴的手笔,裴仪,如何,明奴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守月的面容在阴影处显得略微冷沉,身为血月之首,如今却落得如今境地,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