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就要寻找长生不老药?
“为何要这样做?”
应我闻定定地注视他,黑眸中笼罩着陆雪拥看不透的情绪:“因为我要报仇。”
“是为了先皇后?”陆雪拥问。
毕竟当年先皇后被逼得自缢,梁帝这些年对应我闻的补偿人人看在眼里。
“沈如?她算什么东西?”应我闻厌恶地皱起眉头,目光落到陆雪拥身上,神色又霎时收敛。
他漫不经心道:“我做了一个让人很不高兴的梦,但凡在梦里得罪过我的人,都别想好过。”
陆雪拥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竟真的从其中捕捉到一丝森然杀意。
所以是因为应我闻在梦里记恨上梁帝,所以要在梦境外报复回来?
若是以往陆雪拥只会觉得荒谬,觉得应我闻就是个疯子。
但他经历过比这更荒谬的事,因此应我闻这样说,他也只当对方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第013章 可惜我还是一样讨厌你
于是陆雪拥抬眼与他对视,唇角微勾:“巧了,我也做了一个梦,梦里得罪过我的那些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此时正值午后,春日清光从合上的门缝中倾泻,恰好照亮白衣公子唇边清浅的弧度。
恍若谪仙被春色取悦,低头浅笑。
应我闻愣愣看着,忽而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肩膀都在颤动。
半晌,他停了笑,直勾勾盯着陆雪拥鼻尖上的痣,“陆雪拥,我突然没那么讨厌你了。”
陆雪拥侧头避开他的目光,“是么?可惜我还是一样讨厌你。”
讨厌对方没有边界感的撕咬,讨厌对方没有理由的胡搅蛮缠。
但这样的讨厌,又与憎恶江上柳截然不同。
既然应我闻带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弄清楚,陆雪拥也不愿再多逗留。
只是哪怕转身离开,身后灼热的目光依旧让人如芒在背。
他愈发加快脚步,纯白衣摆被春风轻盈拂起。
就像清冷孤高的白鹤,即便染上苦痛暂困凡尘,终会有一日会重归青云之上,与明月作伴。
然而,疯狗又哪里是好摆脱的呢?
陆雪拥穿过两条回廊,身后慢悠悠的脚步声连遮掩都欠奉。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也同样停下脚步,懒洋洋靠在朱红柱身上的应我闻,冷着脸正欲开口,身旁禁闭的房门的内忽而传来熟悉的女声。
“陈常玉,你一个婚约在身的世家子弟,竟青天白日在青楼里厮混,你怎么对得起与你青梅竹马的流光?!”
继而是一道嘲讽至极的男声。
“陆大小姐身在诡谲的高门府第倒是生了一颗热心肠,只是莫要好心办坏事,你如此行侠仗义,聂流光怕是未必领情。”
“我与流光自小一起长大,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哈,那你不如直接去问她,问她知不知道我的风流事。哼,一个无盐女,能嫁给本公子已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妄想本公子为她守身如玉不成?”
“陈常玉,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像你这种纨绔败类,连我弟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说陆雪拥?啧,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满堂胭脂色,的确比不得他半分姿容,这种清冷出尘的美人就适合绑在床榻上折辱,我可是惦记他€€€€”
“砰€€€€!”不待这人说完接下来的话,房门便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
陈常玉甚至尚未瞧见来者何人,便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你太聒噪了,吵得本王心烦。”应我闻手中力道狠戾,面上却云淡风轻,“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不如本王替你割了它。”
没有人会不认识宣王这张闻风丧胆的脸。
陈常玉脸上血色尽褪,再无方才嚣张的模样,“殿下饶命,殿下饶……”
只听得一声惨叫,伴随着血肉搅动的声响,他的舌头被硬生生地用刀剜了出来。
陆雪拥在应我闻动手之前,便抬手遮住了阿姐的眼睛。
他垂眼打量着陆惊春这一身男儿装扮,有些无奈:“若是父亲知晓你又偷偷溜出来,定会生气。”
掌心睫毛颤动,应是少女眨了眨眼,“哎呀,你不说他不就不知道嘛?再说了,哪有你可以天天往外跑,我就必须待在府里的说法?”
陆雪拥拧眉,有些不赞同,“阿姐女扮男装闯入红袖招,实在太过危险。”
“好啦好啦,知道了,雪拥越来越€€嗦了!”陆惊春扯下陆雪拥的手,露出一张娇俏明艳的脸。
待瞧见痛晕过去被丢在地上拖行的陈常玉,以及一言不发往外走的宣王殿下,她霎时瞪圆了眼睛。
她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美人弟弟怎么和这个煞神在一起?!
“雪拥,你,你们……”
陆雪拥坦然自若道:“路上恰巧碰见了。”
“……是吗。”可是这里是青楼啊!
一定是应我闻把她弟弟哄骗进青楼,想要带坏他。
正当陆惊春如此想着,却又撞见,应我闻跨出门槛时,偏头朝陆雪拥望了一眼。
那一眼绝不是看死对头的眼神,浅显的恶意之下,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这里人多眼杂,阿姐若有什么疑问回府再说罢。”
陆雪拥对应我闻那样的眼神早已习以为常,自然不会觉得有何古怪。
至于被宣王拔舌的陈常玉,更是无人会去在乎。
陆惊春身为女儿家,心思向来细腻,回味着应我闻的眼神,更是越品越怪异,甚至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眼神不就和相府后厨王大妈养的那条土狗完成主人的命令后,看似不屑实则尾巴都翘到天上的模样一样么?
太可怕了,她居然会觉得宣王像土狗。
刚上了相府的马车,陆惊春便忍不住问:“雪拥,你确定那天宣王府的管家来相府是给我提亲的?”
真的不是给她弟弟吗?
陆雪拥拧眉,不解道:“应我闻指名道姓要向阿姐提亲,阿姐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我随口一问。”陆惊春摆了摆手,指尖捻起案几上提前摆放的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眉眼弯弯,“哎呀,还是我家雪拥最好,贴心得我都不想嫁人了。”
陆雪拥闻言,神情认真地注视她:“陆府本就是阿姐的家,不论嫁与不嫁,都不会……咳咳,都不会改变。”
喉间蓦然传来痒意,陆雪拥忙侧过头以袖遮脸,咳嗽声断断续续,听得陆惊春心都揪起来了。
“还说我总是溜出府,你身子这样虚弱还天天在外面吹冷风,若是娘亲还在,定又要担心得彻夜难眠。”
陆惊春蹙起细眉,抬手温柔地拍了拍陆雪拥的背,替他顺气。
直到冷冽的眼尾都染上红意,陆雪拥方才停下来。
他松开捂住嘴的手帕,纯白的布料上是刺眼的红。
感受到陆惊春生气的眼神,陆雪拥难得心虚地偏头躲开。
“你是不是又把府医开的药倒了?!”
陆雪拥握紧了手中沾染鲜血的帕子,语气淡然,理直气壮极了:“那药太苦,不想喝。”
第014章 未婚夫
陆惊春见他如此理所当然,气笑道:“陆雪拥,你莫不是今年才三岁不成?隔壁王员外家的小儿子,三岁就会乖乖吃药了!”
虽如此说,她却也知道,陆雪拥从小就怕苦,每次生了病只要不让人盯着,宁愿自己闷在被子里活受罪,也不愿好好吃药。
后来他九岁那年,母亲逝世,陆雪拥整个人都像换了个芯子般,眨眼间便从需要人操心的弟弟,成为了可以为父亲分忧的小大人。
只是依旧害怕吃药。
陆惊春曾问他,这些年练武也好,学文也罢,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为何偏偏不爱吃药?
九岁的陆雪拥绷着一张小脸,认真道:“我怕苦,不乖乖吃药,阿娘担心我,就会回来了。”
当年陆夫人怀陆雪拥时便身子不大好,后面更是难产,一大一小都是体弱多病。
当初为陆夫人把脉的大夫曾说,陆夫人的身子早在难产的那天就已油尽灯枯,但却奇迹般地撑了这么些年。
陆惊春知道,是母亲舍不得雪拥年幼失恃,心疼那个雪团子一般可爱的孩子。
忆起往事,陆惊春不由沉默下来,眉目间都带着几分低落。
“哼,我三岁便会写字,王员外家的小儿子会吗?”陆雪拥冷冷道。
陆惊春噗嗤一声,笑得弯起了眼睛。
是啊,他的弟弟是天才,是神童,怕苦不肯吃药怎么了?那肯定是那药太苦,不识抬举,这才害得雪拥没能及时吃药。
马车的气氛缓和下来,姐弟两时不时交谈几句,未久便到了丞相府。
谁知刚下了马车,便看见几个仆从抬着一个绑着红绸的红木箱子往里面抬。
陆惊春忙跃下马车,叫住他们,满脸好奇,“这是什么?看上去像是赠礼。”
领头的相府侍从解释道:“这一箱东西是楼大人刚刚命人送来,说是给公子和江公子带的一些小玩意。”
陆惊春听到江上柳的名字,显然有些不高兴,但看在陆雪拥的面子上,还是笑道:“哎呀,算楼鹤那小子有良心,出使南疆一趟,还记得给你带些特产。”
她倒是忘了,自家弟弟是有未婚夫的人,这样的话……
陆惊春猛地捂住嘴,眼睛一瞪,那宣王殿下岂不是只能做小了?
她微微偏头,打量的目光落在陆雪拥身上。
哼,她弟弟长这么看,别说做小,让应我闻那个煞神咬一口都是莫大的荣幸。
随即陆惊春又察觉出几分不对,雪拥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
刚如此思忖,便见陆雪拥神情冰冷,眉目间夹杂着厌恶,冷声道:“丢出去。”
几个侍从面面相觑,皆怀疑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