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还得是宣王殿下来治一治这些不懂谦卑的北蛮夷子。
“我大梁有一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道清冷如仙乐的嗓音在大殿内忽而响起,如穿云打雾,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足以让人断定,这定是一位浊世佳公子。
满脸怒容的使臣先是一愣,转头看去,只见公子白衣玉冠,缓带轻裘,步伐从容走到殿中,那张如明月清辉般清绝的脸,瞬间让满堂争奇斗艳的芙蓉柳姿黯然失色。
使臣竟禁不住失声道:“索格塔……”
陆雪拥面色淡然,瞥了眼愣怔的北蛮使臣,继续道:“在我们大梁,便是三岁小儿都知道愿赌服输的道理,两国交战输者理应俯首称臣岁岁上贡。大梁还有一句古话,叫做入乡随俗,即便是使臣,入了大梁境内便该遵守大梁律法,这位索大人口口声声代表着北蛮王的意思,不但没有输家的谦卑朝我朝索要贵女和亲,贪得无厌败坏北蛮王的名声,行为举止更是对吾皇不敬。”
“大梁律法,欺君罔上者,斩立决。”陆雪拥冷冷地望着使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淡声道:“宣王殿下为两国日后的和平解决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祸患,你北蛮向来无视礼法不懂知恩图报便罢了,怎得还倒打一耙,反而要向吾皇要说法?”
“你€€€€”
不等北蛮使臣开口,应我闻又上前一步走到陆雪拥身旁,懒洋洋道:“依本王看,那耶律重光就是没见过世面,才恬不知耻,打了败战还想趁机捞点便宜。”
“胡说,吾王英勇盖世,什么样的美人见过!”使臣说着瞥了眼陆雪拥,气势又莫名弱了下来。
人皆爱美,在民风开放的北莽尤甚。
这位陆大人一出来,便如草原上耀眼的索格塔照耀了整座宫殿,可惜就是嘴太毒了些。
高台上,梁帝朝一旁的近侍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几个小太监低着头目不斜视,将地上已然断绝生机的北蛮使臣拖了下去。
“这件事朕会修书一封说与北蛮王,诸位大人远道而来若是为了一个败坏两国和平的臣子无功而返,便是朕的不是了。”梁帝大手一挥,“为几位使臣大人添酒吧。”
麻烦解决,陆雪拥转身朝自己的席位走去,身后的头发却忽而被人攥住一缕。
虽不痛,但却依旧令人恼火。
“应我闻,你若是手痒的毛病治不好,干脆剁了。”他冷声道。
应我闻笑嘻嘻的,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又传来一声惊呼。
“江大人?!江大人怎么晕倒了?”
“阿柳?”
陆雪拥都不用回头,便知道江上柳怕是又怀着什么坏心思想要针对他。
这种在宴会上忽然晕倒的事,江上柳上辈子也干过。
就是为了让陆雪拥看清自己早已众叛亲离的事实,然后妄图取走他的第二颗心头血。
他委实好奇,江上柳对他的心头血为何这么执着。
今生很多事情似乎都提前了呢。
他偏头望去,江上柳面色惨白地靠在孟浮屠怀里,手紧紧地攥在心口处,一幅心绞发作的模样。
“啧,他演得好假,这般矫揉造作靠在别的男人怀里。”应我闻嗤笑,“也不嫌恶心。”
陆雪拥充耳不闻他的话,只冷眼看着楼鹤神色担忧地俯下身,附耳听江上柳说了几句,面色纠结片刻后,便抬脚朝自己走了过来。
应我闻见陆雪拥不搭理,冷哼一声就要再次去扯他的发丝,“我说陆€€€€”
谁知方才还对他反唇相讥的人儿忽而身影一晃就往地上倒去。
应我闻面色一变,瞳孔骤缩,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连忙俯身将那抹即将染上尘埃的雪白身影揽住怀中。
陆雪拥的面色被碎发遮挡住,他便焦急地抬起那人下巴。
只见原本浅淡的唇被血色浸染,竟当着应我闻的面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血色从下颚流下,浸润了应我闻胸膛前深色的衣袍。
“陆雪拥?!”“雪拥!”“陆公子!”
应我闻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目眦欲裂,瞬间红了眼,抱着人的手都在颤抖。
鬼医……他要回去找鬼医!
殿内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作一团,偏偏此时还有不长眼的人往前凑。
楼鹤走到一半,便见那人倒在应我闻怀里呕血,顿时加快脚步想要将人抢过来。
谁知还未近身,就与同时赶来的顾饮冰一齐被一道强悍至极的内力挥开。
“他若是有什么事……”应我闻抱住人的手缓缓收紧,语调平静温和,看向楼鹤的眼神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你们所有人,都得为他陪葬。”
“殿下,还请让太医看看雪拥究竟如何了!”陆惊春与陆丞相早已急匆匆赶了过来,碍于应我闻的身份又不好直接抢人,只好焦急地提醒道。
应我闻抿了抿唇,依依不舍地就要将陆雪拥的一只手递出去,忽而腰间被人不重不轻地捏了一下。
他眉头跳了跳,不动声色垂眼朝怀中人看去,便瞧见陆雪拥睁开左眼对他眨了眨,继而闭上。
“……”
陆!雪!拥!
他迟早要被陆雪拥气死!
尽管再生气,他还是冷着脸又将即将被太医搭上脉的手腕扯了回来。
太医/陆惊春/陆恒:?
“宫里的太医,本王信不过。”应我闻稳当地抱着人站起身,也懒得向身后的帝王告退行礼,长腿一迈就朝殿外走去,一路无人敢上前阻拦。
陆惊春眉头一皱就要跟上去,却被陆恒拦住。
“父亲?”
陆恒摇摇头:“让他走吧。”
第022章 方才的吻,就是答案
尽管知道人是装晕,应我闻依旧默不作声,抱得不曾有半点颠簸。
宫门外的侍卫都不禁纷纷侧目,毕竟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宣王殿下这么老实地抱着人,还是一个活人!
就是脸色有些臭,活像是被人欺骗人财两空的苦主。
应我闻没有做马车的习惯,径直将人抱上自己的马,马鞭一甩就扬长而去。
演戏要演全套,直到陆雪拥感觉自己被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确认房间内除了他与应我闻外再无旁人后,方才睁开眼睛。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陆雪拥你长本事了?嗯?”应我闻一手撑在陆雪拥上方,一手掐住他的下巴,阴恻恻道:“你胆敢戏耍本王。”
“戏耍?”陆雪拥轻笑一声,恍然间如冰山雪莲被春光照耀,姝色稠丽得让人挪不开眼,“不知殿下指得是微臣的血弄脏了殿下的衣袍,还是骗得殿下竟要让所有人为微臣陪葬呢?”
应我闻嗤笑一声,松开了他的下巴,闲散地在一旁软塌上落座,“不过是用来吓唬那群蠢货罢了,难不成你还当真了?”
陆雪拥坐起身,接过对方扔来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边的血迹。
“人在哪呢?快快快我可终于可以看到那陆雪拥长啥样了!是不是和画像上一样好看啊?”
随着清脆上扬的女声由远及近,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探头走了进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瞧。
“哎呀,竟比画上还好看呢!”
应我闻不耐烦地从案几上摆放的果盘里揪下一颗葡萄砸中小姑娘的脑门,“废话这么多,赶紧把脉。”
小姑娘气愤地瞪了他一眼,鼓着脸在塌边蹲下,待对上陆雪拥谪仙般的脸,又立马露出笑容,“美人哥哥,让我帮你把把脉。”
陆雪拥拧眉看向应我闻:“你明知我是装的,何必多此一举。”
“谁知你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应我闻冷嗤一声,对小姑娘使了个阴冷的眼神。
小姑娘抖了抖身子,连忙探出指尖去给陆雪拥把脉,几息后便轻‘嘶’了一声,摇头晃脑道:“强行用内力逆行血气,美人哥哥可真是个狠人。”
应我闻淡声问:“吃了你的药几天能好?”
“哼,既是我鬼医的药,那自然是三天之内。”小姑娘从兜里摸出一个锦囊塞入陆雪拥手中,“美人哥哥,你身子虚弱还是少些忧虑,日后若是身体抱恙尽管来宣王府找我,给美人治病是免费的哦。”
鬼医说着,咽了口唾沫,悄悄在陆雪拥光滑细腻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哎哟!”
应我闻似笑非笑地盯着鬼医那只摸过陆雪拥的手,“看完了病还不滚?”
“小气鬼!活该现在都没追到媳妇!”鬼医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陆雪拥敏锐地察觉到应我闻浑身萦绕的低沉气息,拧眉:“若是无其他事,我便走了。”
这种气息过于危险,他并不想久待。
谁知刚走过应我闻身旁,就被拉住了手猛地朝后一拽,他整个人都被压在了软塌与高大的男人之间。
“陆雪拥,你既可以随意糟蹋自己的身子,想来是也不怎么想活了,何必等陆相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我现在就了结了你。”应我闻掐住陆雪拥的脖颈,冷笑道。
可那脖子那样软,那样细,根本让人舍不得加重一丁点儿的力气。
陆雪拥被他扣住,男人粗糙而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那层单薄的皮肤,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亦冷笑回讽:“我如何糟蹋自己,与你何干,即便是不慎将自己糟践死了,又与你宣王又何干系!”
应我闻双目赤红,呼吸徒然粗重起来,在他惊愕的目光下,蓦地俯下身堵住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紧紧相贴,一人疯狂躲避挣扎,一人不要命地追随啃咬。
陆雪拥何时被这样轻薄过,气得眼角都染上了绯色,对着应我闻的唇狠狠一口咬下。
对方闷哼一声,松了力道,他趁机一把将人推开,想也不想,抬手一耳光就甩在了应我闻脸上。
应我闻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宣王殿下若是心中寂寞想找人排解,有的是人自荐枕席,何必和自己最厌恶的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折磨。”陆雪拥站起身,将自己凌乱的衣襟整理好,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森寒。
他抬脚欲走,却被男人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
“你不是说与我有何干系么?”应我闻垂眼,头一次不再遮掩,露骨直白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方才的吻,就是答案。”
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朦胧猜测,在面前的人主动捅破了窗户纸后,彻底清晰的摆在陆雪拥眼前。
可是€€€€
“我不需要你的答案。”陆雪拥冷言拒绝。
应我闻步步紧逼,依旧不愿放他走,“那你需要什么?”
陆雪拥沉默下来,他该如何让应我闻知难而退呢。
他该如何告诉应我闻,重活一世经历过太多令人失望令人痛苦的感情,心门已锁,再也不会为任何人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