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它们会马上让自己变得透明,不容易被触碰,而不是像眼下这样,揉一下就会坏掉,变成带着腐烂的汁。
“所以它们并不可爱。”
塔纳托斯目光仍停留在那些花上,“这些可爱的生物也无法在冥土生存。”
修普诺斯感到微妙。
或许是因为他感知不到这些花的可爱之处,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和它们差不多、甚至还没有它们在塔纳托斯眼中要可爱的感觉。
大地上很无聊,何况附近除了会分散双生注意力的无名花朵外什么也没有,修普诺斯迫不及待想离开,去其它地方,或者干脆回去。
“也许有办法的。”他本能地去讨兄弟欢心,“还有许多其它的、不同种类的花。”
只要足够小心,给予照料,总有一种能在冥界生存的......吧?
修普诺斯不是很确定,但他认为作为神的自己不会被这样一件小事难倒,“我会在宫殿外把它们种满的,这样小塔想看就不用再到地上来了。”
“地上的植物要阳光和雨露才能生长。”
而冥土是没有阳光的。
“力量也可以吧。”修普诺斯想了想,“用神力促进它们生长,保持盛开的样子。”
“也许......?”
塔纳托斯也不是很确定系统告知自己常识是否适用于这个世界。
不过,他们的宫殿外面的确太空阔了,如果能种植物€€€€即便是水仙花平原的那些,情况也会比现在要好上许多,修普诺斯需要其它的东西来稀释过于旺盛的独占欲和本能。
“我们可以再去其它的地方看看。”
地上除了原野,还有森林,山谷,以及人类的城邦。
他刚要站起来,就看到微微摇曳的花朵从普通的洁白变成了一种明净、皎洁的白色。
在光的作用下。
塔纳托斯下意识抬起头。
他看见了月亮。
这个世界是有太阳的,他见过太阳向西方沉没,当然也会有€€€€月亮。
一轮瑰丽的、正冉冉从夜幕中升起的、完美无瑕的月亮。
它散发着清淡、带着泠泠冷意的光,悬挂在遥远天穹之上。
那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月亮。
由他规律运行的月亮。
“那是塞勒涅,赫利俄斯的妹妹,不过他们关系不是很亲密,只在昼夜相交的时候才会见面,有时候甚至不会向彼此打招呼。”
修普诺斯误以为他在看头冠月冕,拥有一头精心装扮过的可爱长发,穿着闪闪发光、由月华编织的长裙,坐在那两长鬃马拉动的月车上的月亮女神,“听说他们都在战争中保持了中立,所以......”
“€€€€她的月车,停下来了。”
修普诺斯古怪地说。
月亮在天空中高悬,而本该带着车驾巡视女神却在中途就已经离场,驱驰她心爱的骏马,同样朝着群山的方向驶去。
“小塔,我们跟上去看看好不好?”修普诺斯相当好奇是什么令她连职责也顾不上,带着跃跃欲试,“悄悄地跟上去。”
对他来说,这目前是大地上唯一一件不那么无聊的事了。
尤其此前已经听其他兄姊谈论过神战具体状况的情形下。
神天生就拥有神格,而神格又和掌握的职权息息相关,但那并不是不可以取代的。
摩摩斯刻薄地认为,那些保持中立、甚至是向现任神王投诚的提坦们迟早有一天会被近似的神替换掉,因为他们终究是其他掌权者的部系,不能令他完全放心。
这些神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境况的吧?
在明知一旦暴露、势必会引来责难的情况下,依然如此不管不顾。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甚至高于权柄的事。
“不会有危险的,她不是强大善于征战的神。”修普诺斯试图打消他可能存在的疑虑,“而且现在是夜晚,母亲会庇佑我们,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塔纳托斯很难不动摇。
理智告诉他,这一提议和之前“去看那些被囚禁在冥土深处的提坦和看守他们的巨人”没有任何不同,本质都是和他们完全无关的事,不应投以关注,更不应主动理会。
可是€€€€
然而€€€€
塔纳托斯没办法不被这件事吸引,他看见月亮之后,眼里也就只剩下了月亮。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吸引,甚至让他不自觉将沙利叶和塔纳托斯互相混同。
塞勒涅是月亮的女神,存在和月亮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你之前不是这样讲的!大猪蹄子QWQ!
下次小塔再来地上,看到的就是阿尔君啦!
【水仙花平原,asphodelòs leimōn】
这个地点最初出现在奥德赛,asphodelòs是一个形容词,古希腊很多诗人和评论家认为
“一种陌生、苍白、幽灵般的花朵”(presumably strange, pallid, ghostly flowers)来自伊迪丝€€汉密尔顿,是1999年的观点,2002年大家就普遍认同就是水仙了。
但是,我们在原始的荷马史诗中可以看到
神话里,修普诺斯家门口的确是种着花,种着罂粟,因为有催眠作用,被我蝴蝶了,又蝴蝶了回来[?
第6章 恩底弥翁
生活在的伊奥利亚的牧羊人,恩底弥翁有一双忧郁而温柔的眼睛,轮廓深邃、面容像王子般俊美。
他放牧他的羊群,住在孤独的山谷里,从不与其他牧羊者为邻,参与定期举办的狩猎活动。
羔羊就是他的同伴。
他黎明时分带领羊群出门,前往最新鲜柔嫩的草地;又在暮色时分匆匆驱赶它们回到温暖安全的山洞里,避免野兽的侵害,看到月亮落下,又复从东方升起。
头戴金冠的月亮女神驱驰她的车驾,被掀起的面纱一角总带着忧容,匆匆地、匆匆地从头顶上方天空经过。
日夜如此。
恩底弥翁开始留意天上的那轮月亮,它时而盈满时而亏损,又始终明丽皎洁,一如面带忧容也无损其神圣的月亮女神。
他对女神心生仰慕,一如村庄中的那些少女中仰慕他,在心中悄悄地呼唤女神的名字,祈祷女神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驻足,投下不经意的一瞥,眼中映出他自惭形秽的可怜身影。
直至塞勒涅的神骏,那两匹身负羽翼的长鬓马在溪边饮水,踢伤并霸道地驱赶走了他的羊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光芒中的女神从车上跳下,站到他面前€€€€恩底弥翁仍然不敢相信,他真的成为了自己臆想中那个的幸运儿。
“伊奥利亚的牧羊人。”月的女神微微抬着下颌,“你想要什么补偿?”
神往往并不仁慈,可当他们想向凡人展现自己仁慈的时候,又会变得格外仁慈大方,施他们予包括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在内的一切。
然而恩底弥翁被幸运冲昏了头脑。
他放弃了成为富人甚至国王的机会,大胆,不敬,甚至是僭越。
“皎洁美丽的塞勒涅女神,我没有想要的补偿,只有一个愿望,您不再展露忧愁就是我的愿望。”
恩底弥翁这样祈求。
塞勒涅的神骏狠狠踹断了胆敢对女神不敬的凡人的肋骨,而塞勒涅,高高在上的月亮女神,记下了这个恩底弥翁的名字。
还有他俊美的面容。
她开始关注这个牧羊人,从高处注视他。
牧羊人温柔悉心地照料羊群,又会在每个夜晚,坐在居住在山洞门口,用忧愁缱绻的目光看着月亮。
他展现出来的那种美丽打动了塞勒涅。
塞勒涅从天上降落到人间,以爱情回应他的爱情。
她在夜晚时分和牧羊人在山洞中幽会,又在太阳升起前离。
恩底弥翁不理解她的忧愁。
但牧羊人会用树叶吹奏欢快、不成曲的调子,卑微又虔诚地亲吻她,向她讲述羊群和草地的故事,想方设法,令她开心起来。
他甚至给自己的羊群剃上了月亮的不同形态。
塞勒涅依旧有重重的心事,但这心事在她见到恩底弥翁时又会被其他事物取代,她贪恋这种轻松,开始在每一个夜晚和心爱的牧羊人会面,又提出要将他带往自己的神殿生活,长久地厮守在一起。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牧羊人。”恩底弥翁说,“我有我的羊群,我会老去,我没有办法长久陪伴在您的身旁。”
女神只想眷恋眼下,懊恼于他不识好歹,对他感到气愤,又不由自主陷入惶恐,即将失去的惶恐。
人的生命太过短暂,几千个日夜对奥林匹斯山上的神而言只是一场酒宴的时间,她心爱的牧羊人会衰老,会死去。
而她将失去那种快乐与轻松,随着牧羊人的死,甚至在他的青春开始不再,丧失原本的美丽的时候。
大地上有无数的牧羊人,但不是所有的牧羊人都是恩底弥翁,恩底弥翁老去后,塞勒涅未必就能找到下一个恩底弥翁。
她想去请求宙斯,请求伟大的神王赐予这个凡人永久恒长的生命,或是新一任神后的女儿,司掌青春的女神赫柏,得到她的祝福,让恩底弥翁享有永久的青春。
可是她不能。
诚然,她没有介入两任神王的争夺,但无论如何,她都是许珀里翁和忒亚的女儿。
作为第一代提坦神的后裔,她和她的兄妹,还有其它一部分神,即便早就表达了效忠的意愿,没有任何不服从的地方,依旧受到猜忌和怀疑。
他们本身就就是一种象征,令现任神王宙斯意识到奥林匹斯山由他掌控,又没有完全属于他的象征。
宙斯不会同意她的请求,相反,宙斯会以此为借口降下责难。
或许执掌青春的赫柏会给予她理解和同情,可即便青春永驻,作为凡人的恩底弥翁还是会死。
塞勒涅意识到牧羊人的短暂,因而愈发珍惜,又选择短暂中无止境地放纵。
仅有拉特莫斯山的羊群和她的心爱的牧羊人见证了这种放纵。
月的女神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身躯浸在潺潺流动的溪水中,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羊群和她的车驾都进被驱赶到了溪水更下游的地方,她扬起脸,面容沉浸在满月的辉光中,对恩底弥翁张开洁白而丰莹的手臂,试图将他从岸边拉下。
恩底弥翁温驯地俯身,也要回抱住她,像他们每次结合时那样祈求她的亲吻,原谅自己的冒犯。
€€€€如果没有其它客人突然造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