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走错神系怎么破 第8章

塞勒涅几乎是瞬间披好衣袍,带上自己的冠冕,面容凛然肃穆,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高高在上的洁净。

纵使她的长发依旧一缕缕披散着,满是流水经过的痕迹。

恩底弥翁从未见过她的怒容,目眩神迷,又不住因完全无法理解地变故而悚然,受到女神气势的震吓,被钉在原地,行动不能。

塞勒涅拦在在他身前,用后背对着他,优美洁白的后颈上还残存有他们在山洞中欢爱的痕迹,可他已经完全无暇去关注心爱的女神,探究她的变化。

满月山谷上空耀照,垂悬于他的头顶。

女神塞勒涅的垂爱令他在月光下充沛,永远不会受到夜晚本身侵扰,但恐慌、无止境无缘由的恐慌如一只巨大的手掌般紧紧攥他的心脏,不停挤压、挤压,不安支配着他,令他的瞳孔震颤到几乎溃散。

€€€€前方有什么。

黑暗的树丛里有什么。

恩底弥翁看到一对少年,面容几乎完全一致,俊美到他无法用任何形容词汇描述的少年。

他们相携而来,恩底弥翁目光不受控制地停在其中那道银发银眼,颜色和月亮近似,发间停栖着蝴蝶,秀美纤细的人影上。

他在走近。

他的步伐悄然、轻盈、没有任何的声响,一如无形的恐惧。

毫无疑问,少年必定也是一位神,仅有神能有凡人无法想象的容貌,仅有神能无声无息地出现,让月的女神如临大敌。

恩底弥翁的呼吸几近停止。

奇异的是,他没有感到任何与那一瞬间,自己高高在上的情人透出的威慑近似的东西。

他恐惧,不由自主战栗,仅仅是因为少年本身。

他是€€€€

“塔纳托斯。”少年极轻地开口,“倪克斯的儿子。”

“很高兴能见到你。”他对女神这样说,向她介绍自己的兄弟,“修普诺斯也是一样。”

那一瞬间,犹如电光火石般闪过的一瞬间。

恩底弥翁终于意识自己为何会惊慌如同被狼群包围的羔羊。

他,是,死。

他,在,直,面,死。

“我们在地上散心,不小心迷失了方向,刚好看到你赶来这个山谷,便跟上来,想要向你询问人类城邦的方向。”名为修普诺斯的神紧跟着开口,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解释他们会突然出现的缘由,“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他看了恩底弥翁一眼。

冰冷的、带着审视的一眼,可恩底弥翁反而在这一眼中猝然放松下来,得以呼吸。

挤压他心脏的那只大手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说起来,你身后的是?”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又扯了一下身旁的、死神的衣摆,惊讶得恰到好处,“呀,怎么办,这里好像还有一个凡人。”

“小塔,你好像吓到他了。”他亲昵地呼唤着死的名字,却没有要任何埋怨、责难的意思,反而带着某种炫耀和得意。

“可怜的凡人。”修普诺斯这样称呼他。

“你叫什么名字?”

恩底弥翁没有回答,因为月亮的女神已经不悦地,挥手招来了自己的车辇,“城邦在西南的方向,请你们即刻从我的山谷中离开。”

“尤其是你€€€€”

她倏地停顿,“这里不欢迎你,死神。”

眼前的冥土来客,让塞勒涅这段时日以来的担忧印入现实。

恩底弥翁是凡人,会被死亡带走,收割的凡人。

即便再怎么竭力掩饰,修普诺斯还是发现了这位女神潜藏的,如同弓下之鸟的惊惶。

她在意身后的凡人到甚至难以维持仪态的地步。

而这让修普诺斯觉得有趣。

“你是在担心他吗?”睡眠放柔了声音,故意又恶劣地指出她的忧惧,“请不必担心,他正当青春,作为凡人来说,还可以活上很久。”

“我们只是前来游玩,小塔不会带走他的。”

哪怕这是迟早的事。

反正,这是迟早的事。

塞勒涅无比清晰地知道凡人迟早会死,读懂了他的话中隐义。

月亮的女神被无比精准、无比刻意地踩住了痛脚,掐住手心,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冠冕因冒犯而摇晃,再一次重复:“我已经告知了你们方向,请你们离开。”

“但是......”

女神的怒火彻底被彻底燎燃前,塔纳托斯用及时用叹息制止了自己的兄弟。

清澈的、带着怜悯的叹息。

死神用那双漂亮的,安静的,犹如满月般流溢清净辉光银色眼睛看向她,接续那个被打断的开头,询问:

“但是€€€€你不想让他死去,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魔改了一下塞勒涅和恩底弥翁,在有些版本中,喜欢上牧羊人的是修普诺斯

【塞勒涅】

希腊神话里的月亮女神,神谱和荷马史诗中关于她的记载很少,关于她的一些事迹基本都是在荷马赞美诗诗里出现,现代的神话学者认为塞勒涅其实是一位受外来文化影响而产生的神,有语系的血统,在前希腊时期就已经被引入了,直至古典时期作为月神的大部分职能才被阿尔忒弥斯取代,二者开始混同,并且因为混同的原因,后来一些古典作家、诗人也开始称塞勒涅为宙斯的女儿。(比如博尔赫斯那首非常经典的《恩底弥翁在拉特莫斯山上》:“我孤独的踏遍人间人间道路/但始终在灵感的夜晚/寻找宙斯的女儿/那冷漠的月亮”)

【塞勒涅和恩底弥翁】

最早提到他们的应该是萨福(不过不确定我没找到资料),但这个故事的第一个记载在公元前三世纪,罗德岛阿波罗尼乌斯的《阿尔戈诺蒂卡》( Argonautica),讲述疯狂激情的塞勒涅拜访公平的恩底弥翁。

恩底弥翁的身份众说纷纭,有说是牧羊人,有说是国王,还有宙斯的儿子(该说法来源于《女性目录》)。

不过他的永恒沉睡显然更众所周知一些x!沉睡的原因也同样有不同的说法,都很有意思!

偷懒不想翻译,于是直接贴来自wiki的原文,感兴趣可以自己往下看↓

The eternally sleeping Endymion was proverbial,[73] but exactly how this eternal sleep came about and what role, if any, Selene may have had in it is unclear. According to the Catalogue of Women, Endymion was the son of Aethlius (a son of Zeus), and Zeus granted him the right to choose when he would die.[74] A scholiast on Apollonius says that, according to Epimenides, Endymion fell in love with Hera, and Zeus punished him with eternal sleep.[75] However, Apollodorus says that because of Endymion's "surpassing beauty, the Moon fell in love with him, and Zeus allowed him to choose what he would, and he chose to sleep for ever, remaining deathless and ageless".[76] Theocritus portrays Endymion's sleep as enviable because (presumably) of Selene's love for him.[77] Cicero seems to make Selene responsible for Endymion's sleep, so that "she might kiss him while sleeping".[78] The Roman playwright Seneca, has Selene abandoned the night sky for Endymion's sake having entrusted her "shining" moon chariot to her brother Helios to drive.[79] The Greek satirist Lucian's dialogue between Selene and the love goddess Aphrodite has the two goddesses commiserate about their love affairs with Endymion and Adonis, and suggests that Selene has fallen in love with Endymion while watching him sleep each night.[80] In his dialogue between Aphrodite and Eros, Lucian also has Aphrodite admonish her son Eros for bringing Selene "down from the sky".[81]

另外,修普诺斯爱上恩底弥翁使他永久沉睡的版本出自《德伊普诺索菲斯特》(Deipnosophistae),里面的诗人Likymnios of Chios(不知道该咋翻译)的叙述。

第7章 总有事物长存

“我可以把‘死’从他身上剥离,永远不会寻找他,让他的灵魂永远待在自己的躯壳中。”

塔纳托斯轻轻开口,“只要我这样祝福他。”

面对这样的提议,塞勒涅不可能不感到心动。

如果恩底弥翁不会死,那么,接下来她要为自己心爱的情人做的,只有寻觅和永久的生命相匹配的,永久的青春了。

赫柏是一位天真、仁慈慷慨的女神,她有办法打动赫柏。

不必经过宙斯,获取神王的首肯,她同样可以和恩底弥翁厮守,不会因为对方是凡人而分离。

更重要的是。

即便有一日,宙斯向他们这些不完全被自己掌控的旧时代的神发难,用可笑的、完全不构成理由的理由,恩底弥翁也不会因为她的缘故受到影响,遭蒙牵连。

因为许以恩底弥翁永久生命的不是他自己,不是奥林匹斯的任何神,而是倪克斯的儿子。

倪克斯最喜欢的,孕育了最长时间,一度不舍得他降生的,心爱的小儿子,塔纳托斯。

他不会被宙斯管辖,倪克斯永远庇佑他。

塞勒涅下意识看那片夜色,辽远深邃,不见尽头,又格外温柔地笼罩在两位少年神身上的夜色。

她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断,答应下这桩交易,即便对方还没有开始提他的条件。

无论什么样的条件€€€€

她想。

塞勒涅提起裙摆,高高在上的月亮女神低下自己的头颅,小心、又带着期盼地向他行礼,这段时间积累的、诸多的愁虑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无论如何,也请祝福他。”

这个请字有别于之前的生硬、强势,轻柔得羽毛,是真正的、由下位向上位发起的祈求。

“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的代价。”她毫不犹豫地开口,“只要我能够支付,”

€€€€就连属于你的月亮,你的神格都可以给我吗?你也可以是“死”。

塔纳托斯很想这么问。

他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交换。

但他同时又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任性的想法。

他被赋予的神职就是死亡,由危险的黑暗诞生的死亡,死亡是也只能是塔纳托斯,即便他们交换神格,塞勒涅也不会被承认,月亮或许不会排斥他,但死一定排斥塞勒涅。

这两者是不曾被关联到一起的。

最起码在这里是如此。

还有就是,塞勒涅身后的凡人,价值没有那样多,他不应该以此为要挟,试探塞勒涅喜爱的重量€€€€哪怕对他来那不是试探。

交易应当是公平、公正的。

一如死亡。

“你可以用月光和我交易。”他等量地对比了条件,“一缕永久的,不会消散的月光。”

塔纳托斯想把它做成发带,绑住自己的头发。

有时候、尤其是在低头的情况下,它们总是会影响到他的视线。

塞勒涅甚至已经做好了,为此牺牲某些重要的东西的准备。

她没有料到无情,残忍又淡漠的死亡,居然会如此€€€€仁慈。

没有谁会把死和这个词关联,偏偏,她的脑海中很自然就浮现了这样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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